李賀最知名的鬼詩,寫出一代名妓的哀傷,也成就了西湖的別樣景致

張岱在《西湖夢尋》中,寫了一個令人嚮往的女子,拿現代的話來說,在那個時代,她是一個“有著獨立人格”“精神自由”“敢於向權威挑戰”的“異類”,這個女子,便是蘇小小。

“蘇小小者,南齊時錢塘名妓也。貌絕青樓,才空士類,當時莫不豔稱。以年少早衰,葬於西泠之塢。芳魂不歿,往往花間出現。”

李賀最知名的鬼詩,寫出一代名妓的哀傷,也成就了西湖的別樣景緻

歷史上才華出眾美貌非凡的青樓女子中,綠珠的一跳惹人絞斷肝腸,薛濤的紙箋寫滿幽怨離傷,柳如是的出嫁多有無奈,陳圓圓的紅顏只好消逝在古寺之中……蘇小小是唯一一個沒有哀怨色彩且不與政治相關的,她成全了文人們的夢想:一個這樣的女子,豈可為了某一個人而喪失芳華?她應該是既貞節又大眾化,既有過愛又不拘泥於愛,只要自己的賞悅不問政治的動盪的,至於她為何“年少早衰”,為何“芳魂不歿”,則很少有人追究,我們需要的是一個明豔的角色,哪裡還能顧及其它?

李賀最知名的鬼詩,寫出一代名妓的哀傷,也成就了西湖的別樣景緻

偏偏李賀最為較真:

幽蘭露,如啼眼。

無物結同心,煙花不堪剪。

草如茵,松如蓋,

風為裳,水為佩。

油壁車,夕相待。

冷翠燭,勞光彩。

西陵下,風吹雨。

李賀的“鬼”詩,總共只有十來首,不到他全部作品的二十分之一。李賀通過寫“鬼”來寫人,寫現實生活中人的感情。這些“鬼”,“雖為異類,情亦猶人”,絕不是那些讓人談而色變的惡物。《蘇小小墓》是其中有代表性的一篇。

李賀最知名的鬼詩,寫出一代名妓的哀傷,也成就了西湖的別樣景緻

這一首《蘇小小墓》,不是讚美,不是歌頌,也斷斷沒有惋惜,你可以想象,在蘇小小的墓前,李賀瘦削的身影,靜立於江南煙雨之中,聽錢塘江水拍打著堤岸,那一聲聲低沉的訴說,彷彿把他帶到了蘇小小的身邊,或者,又何嘗不是他感覺到自己並不是一個外在的議論者、遊賞者,而是內化為了蘇小小本身呢?

此時,他看到幽蘭泣露,就像蘇小小的朦朧淚眼,煙花迷濛,綠草如茵,翠松如蓋,清風吹拂,白水迴轉,分明事事,都是蘇小小的幻影,他已經看到了她,她的淒涼,她的期待,她那明知情人已不可綰結同心,明知連煙花也不堪剪來相送,卻仍久久不願離去的倔強,她的油壁車美豔如畫,停靠在無望之處等待,等來的,只是徒勞……

李賀最知名的鬼詩,寫出一代名妓的哀傷,也成就了西湖的別樣景緻

李賀是懂得蘇小小的。女人,縱然再有絕代的芳華,驚世的才氣,瀟灑的態度,深心裡,終究還是渴望有一人懂得自己,能好好愛著自己,相守不離的。

有蘇小小早年的詩為證:

我乘油壁車,郎跨青驄馬。

何處結同心,西陵松柏下。

李賀最知名的鬼詩,寫出一代名妓的哀傷,也成就了西湖的別樣景緻

畫面很美,更美的是,她那結下同心的期待。她十五六歲就遇到了阮鬱,這個外貌頗有幾分俊美的豪門公子,舉手投足都合蘇小小心意,於是她竟以為,這也必是個重情懂義的男人,一生儘可全部託付,那美好的畫面,當然是青春女孩子們關於“愛”的最初也是最美的夢想。想想吧,當年,阮鬱在江南遇見小小,油壁香車,就像油紙傘一樣,繪著氤氳水汽的圖案,車兒靈巧,人兒嬌美,穿行於煙雲之間,恍如神妃仙子吧?如此美妙動人的女子,如此特立獨行的女子,怎能不動心呢?可惜的是,這只是一種對“美”的動心,而非植根在真正的懂得的基礎上的動心,不似《紅樓夢》裡的寶玉對於黛玉,是靈魂裡的相交。蘇小小當時豈能想得周全?愛情,在權勢與時光面前,會顯出脆弱不堪的本質,又豈是當時她所能料到的?

李賀最知名的鬼詩,寫出一代名妓的哀傷,也成就了西湖的別樣景緻

至於她在徹底失望後依然明媚的姿態,她對那個叫鮑仁的書生的傾囊相助,該是她明瞭一切之後的一種淡然吧?但這又怎可因此而消除之前的悲傷呢?

“無物結同心,煙花不堪剪”,在漫長等待的日期夜裡,每一分每一秒的消逝,都會加重心中的絕望之情。因為明知道無路可退,但仍要毅然前行,悲劇的意味便透過這句描述一個女子的詩的表層浮現了出來。這種悲劇意識既折射了李賀的生活狀態,又道破了李賀對生命意識的深刻體悟。生活中的一切都成了泡影,生命中從此,便只剩一個軀殼了!

李賀最知名的鬼詩,寫出一代名妓的哀傷,也成就了西湖的別樣景緻

到此時,蘇小小便是李賀,李賀便是蘇小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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