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販賣奴隸到販賣流行|利物浦的「黑歷史」

利物浦最初的功能已經被人遺忘,現在它是一個流行的文化符號。所有人都忘記了被趕下販奴船的黑人奴隸站在港口時的景象,卻永遠的記住了這個港口城市裡四個年輕小夥是如何用音樂征服的世界。

販奴之都:年輪的最裡圈

通過熟悉非洲人販喜好的商人操縱,利物浦,這個販奴運動的後起之秀,從1740 年代開始,逐漸超越倫敦和布里斯托爾,在 1780 年代一躍成為血債累累的“歐洲販奴首都”。總計近 150 萬的非洲黑人(佔歐洲販奴總量的 10% 以上),被束縛著手腳離開西非,顛沛流離到西印度群島,為利物浦換回蔗糖、朗姆酒、菸草和棉花。

從販賣奴隸到販賣流行|利物浦的「黑歷史」

*默西塞德海事博物館,事無鉅細講述著從移民潮到泰坦尼克,再從兩次世界大戰到港口衰落的故事。

也因一些商人家庭的非傭需求,加上一些西非酋長貴族把兒子送過來受教育,以及大批非洲裔船員開始受僱於運輸棕櫚油的貨輪上,利物浦在 19 世紀初出現了全英最早的黑人社區。今天一些利物浦市民能追溯的祖輩記憶,也就從那時開始書寫。

歷史學家 Ray Costello 自述:“(我)有據可查的先祖,是被販賣到百慕大後來成為鞋匠的 Francis James。他的兒子、我的曾祖父 Edward 在《廢奴法案》剛頒佈的 1833 年出生,14 歲就出海,最終定居利物浦後,娶了個本地老婆,在黑人聚居的 8 區 Wellington 大街開了鞋鋪。從此家族裡的跨國婚姻就屢見不鮮,在英美白種人之外,還有加納、尼日利亞、巴巴多斯、丹麥的血統;鞋匠的子孫們也散見於各行各業:語言學家、藥學家、歷史學者、教師、教堂執事、工廠老闆、廚師、社工……”

從販賣奴隸到販賣流行|利物浦的「黑歷史」

*國際奴隸博物館的存在,保留著一些不該遺忘的記憶

而一些有著販奴前科的富商和企業,則用了近 200 年時間努力漂白自己。自由黨人威廉·格萊斯頓曾在 19 世紀四任英國首相,而他的父親約翰,則是牙買加和英屬圭亞那的大種植園主,並在《廢奴法案》生效後,積極為奴隸主爭取補償,自己也從中收益 93526 英鎊。

於是,當威廉 1832 年初入議會時,當地報紙曾提醒選民“請注意威廉父親的財富來源”。全城最有錢的商人Thomas Leyland,在 1807 年創辦 Leyland and Bullin 銀行之前,參與販運 25000 名黑奴,其企業幾經易主和併購後,成為如今匯豐銀行的一部分。

這些故事,清楚地銘記在博物館牆壁上,而在入口,矗立著一個海地藝術家打造的扭曲機器人,猶如《復仇者聯盟 2》裡那個不能獲得人身的奧創。濃縮著奴隸們卑微心境的句子,被刻於門面:“他們會記得我們被販賣,而不是我們的堅強;他們會記得我們被買入,而不是我們的勇敢。”“我們會記得!”下面一行,博物館有擔當地承諾道。

移民與戰爭

如今,作為城市重要景觀的阿爾伯特船塢,以及碼頭頂那被譽為“美惠三女神”的皇家利物浦大廈、丘納德船舶公司大廈、利物浦港務大廈,均是在販奴貿易被禁止後,才隨著常規人口流動和貨運往來而興起的。

20 世紀初,在金光燦燦大郵輪和椰子草裙風光畫背後,也隱藏著十萬個不幸童年——那是從1869 年到 1967 年,從孤兒院、童工廠甚至窮苦而狠心的父母家裡,被迫遠走加拿大、澳大利亞和其他英聯邦國家的孩子們。

在焦灼的“一戰”狀態下,1915 年 5月1日,德國大使館在美國報紙上登出聲明,稱任何乘坐懸掛英國旗幟商船的美國旅客,其生命安全都得不到保障。但或許是因為自信足夠快的航速,抑或認為德國人不敢亂來,搭乘皇家郵輪盧西塔尼亞號的大批美國乘客並沒把警告當回事。5月7日,郵輪駛入愛爾蘭外海時,德國 U20 潛艇發射的兩枚魚雷兌現了承諾,造成 1198人死亡,也成為美國加入“一戰”的導火索。

民用交通的襲擊新聞,引爆眾多死傷者家屬憤怒情緒,德國僑民的商鋪最先倒黴,歐洲最早華人社區的乾洗店也成了被殃及的池魚。

而兩次世界大戰中的利物浦角色和故事,也作為海事博物館中最為重頭的部分,跟著盧西塔尼亞號鋪張開來。

海上的同性生活

從獵奇角度,最有意思的部分,當屬博物館兒童教育中心門外,一個叫作“水手, 你好”的海洋同性戀生活特展,這基本只是一本有著照片、裙裝等極少展品的立體教科書。

曾幾何時,遠洋客輪就是男同性戀的天堂,1960 年代時船上的同志比例已超過一半。英國同性戀合法是 1967 年,在海上合法則要遲到 1999 年,但一旦上了船,彎男們就簡直覺得進了一所“同志大學”。不過那時候,在郵輪上工作時,男同們還是會提防自己的形象和行為,以免嚇到“直客”,只是把自己小船艙打扮漂亮、並在私底下組織“文藝匯演”。

抵達外國港口時,他們能大量結識臨時的“國際好基友”。回家後,保守社區來的那些男孩,會產生嚴重抑鬱症甚至可能自殺;而開放社區來的則乾脆公開出櫃。

大多數水手都懶得參加陸上那些“同志解放陣線”的街頭運動,對他們而言,已經早就“解放”了。

直到 1980 年代,女性船員和多種族僱員的增加,減少了貨輪“基口”,英國同志間的秘密語言“Polair”也瀕臨衰亡。

黃色潛水艇,載不動的偶像崇拜

在我看來,正是披頭士的偉大,嚴重耽誤著利物浦文化的發展。雖被吉尼斯世界紀錄評為“世界流行樂之都”,但打開中文維基百科的城市介紹,你會發現跟在披頭士身後的比利·弗裡、格里和帶頭人及“其他許多樂隊”,都是“頁面不存在”的打醬油角色。

從販賣奴隸到販賣流行|利物浦的「黑歷史」

*在無數人心目中,披頭士的四位成員和利物浦這座城市可以劃等號。

利物浦實在離不開披頭士的四個小夥,而他們作為跨越大洋改變全球文化的“不列顛入侵”,也理應算作城市海事記憶的一部分。至少影響他們的那些音樂,也曾是“二戰”時的駐地美軍陸續帶來的。

從販賣奴隸到販賣流行|利物浦的「黑歷史」

各式商家早已利用著歌名、專輯名、人名中,包裝著城裡的一切披頭士地標。在馬修窄巷(Mathew St.),遊客可以到“橡膠靈魂”酒吧吃一頓牡蠣,接著在巷口的“從我到你”紀念品商店買上一個個哈里森枕套,套到“一夜狂歡”酒店的房間枕頭上。

男孩們出道的洞穴俱樂部(The Cavern),如今已經搬到了對門;每天下午2 點開始,都有各種追求獨立個性、卻又困於偉大前輩靈魂的歌手,被迫“卡拉OK”幾曲披頭士。因為同名歌曲,遠一些的便士巷(Penny Lane)的路牌不斷被崇拜者偷走,街道辦只好乾脆把它掛到姚明都夠不著的高處去,其實命名此巷的人,也是一位與四十幾趟奴隸貿易相關的商人 James Pen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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