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秀手下的「張良」,謙退不伐,淡泊名利,溫潤如玉,洞察人心

光榮與艱辛——努力中興漢光武(40)

主筆:江湖閒樂生

我們知道,對於封賞功臣,光武帝劉秀是從來不小氣的,但有時這也讓他很頭疼。從古到今,論功行賞、賞罰分明,這都是人主最重要的一門必修課,他們在享受權力樂趣的同時,也在承受著巨大的壓力與麻煩。當年漢高祖劉邦統一天下後分封列侯,就被諸將爭功鬧的雞飛狗跳,最後還是淡泊名利且深通人性的張良幫他協調,這才解決了大麻煩。而劉秀當然也遇到了同樣的問題,好在他手下也有一個行事低調而不爭功的“張良”,這才讓他省心不少。

劉秀的這位“張良”,就是東漢開國名將,馮異。

劉秀手下的“張良”,謙退不伐,淡泊名利,溫潤如玉,洞察人心

馮異字公孫,潁川父城人,從小性喜讀書,尤好《左氏春秋》與《孫子兵法》這類的兵書,其軍事理論水平甚至還在耿弇、吳漢二位之上,只是此君從來奉行“低調做人,高調做事”的行為準則,所以往往讓大家忽略了他的存在。直到劉秀平定河北後,準備將全軍的兵士做一個分配、讓諸將自領部曲時,士兵們卻突然異口同聲的表示願做馮異的部下。這時大家才發覺,原來劉秀身邊藏了一個如此出色、如此關鍵、如此舉足輕重的人物,於是諸將開始反思,開始羞慚,開始打心底裡敬佩馮異。可以這麼說,分兵事件的發生,提升並完善了劉秀集團整個指戰員體系的作戰素養與團隊氛圍。這就像一個公司必需有它的企業文化一樣,一支軍隊同樣需要有它的優良指戰作風,這就是它橫行商場戰場的不敗基石,這就是團隊的力量。

其實,在這之前,馮異是作為劉秀的秘書與侍從(主簿)出場的,他主要負責給憂愁的劉秀寬心,給猶豫的劉秀信心,給落難的劉秀關心,這就是一個貼心人與知心人;直到劉秀在河北開始攻戰,馮異才開始被作為一員戰將使用,被派到河間國招收義兵南下合攻邯鄲,在這期間,馮異的帶兵準則只有兩個字:“整齊”。他的兵打起仗來,無論是進是退都極有章法,攻堅衝在最前面,行軍則走在最後面,而且絕不與其它部隊爭道,以免爆發不必要的衝突。亂世中的兵難免有些軍紀上的問題,但只有馮異所部從來沒有過一次擾民行為,這是一支真正的威武之師仁義之師。而當每次打了勝仗,其它將軍都坐在一起論功爭賞吹牛皮,馮異卻總是笑呵呵的走開,找一棵大樹坐下來,安安靜靜讀書自省,頗有一副“名利於我如浮雲”的樣子。旁人奇怪問他,馮異便笑:軍功乃將士們一齊拼死打下來的,一人之功,又算什麼,又有啥好爭?就像我馮異之於大樹,一木豈能成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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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恩自上出,非為酬功。”所以劉邦最恨韓信恃功求王,並因此心中起了殺機。而馮異這番故意退避,卻正給諸將樹了一個政治好榜樣,其用心之良苦,劉秀又豈能不知?

這樣,久而久之,馮異在軍中就有了一個雅號,叫做“大樹將軍”。大樹底下好乘涼,跟著馮異幹好處多多,因為他從不會搶部下的功勞,也從不會跟任何人發生衝突,他是真心誠意帶領整個團隊一起成長,所以他總能給予夥伴們莫大的信任度與安全感。這一種獨特的人格魅力,就有如磁石,讓幾乎所有將領,都對馮異親信有加,以之為貼心夥伴;也讓幾乎所有士卒在邯鄲城破之後,都表示願意歸屬於大樹將軍的帳下,以之為知心領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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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作家馮驥才在祭祀自己的祖先大樹將軍馮異

劉秀少時所讀《尚書》中有一句話:“汝惟不矜,天下莫與爭能;汝惟不伐,天下莫與汝爭功。”劉秀真的很欣賞這樣的馮異,低調而穩重,讓人無比放心,於是在北上親征流民軍之前特意便拜其為孟津將軍,駐守黃河孟津渡口,防備洛陽三十萬更始大軍,並特意交待馮異說敵眾我寡,不可輕舉妄動。然而馮異這次卻突然一反常態,大大的高調了一回,竟自己創造機會,使一招反間計,輕鬆打破了中原戰場的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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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異之所以能使出這招狠計,在於他對人性與權謀的深刻理解,他看準了在洛陽守將之中,有一個致命的薄弱環節,那就是舞陰王李軼與大司馬朱鮪之間的矛盾與利益衝突。

當年,正是李軼與朱鮪合謀,害死了劉秀的大哥劉縯,兩人可以說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他們之間能有什麼矛盾呢?

這個矛盾,正是來自於李軼的弟弟李松。當初,更始帝劉玄為綠林軍所立,但他心知自己因人成事,手底下並無嫡系班底,便開始拉攏南陽豪傑李氏兄弟,以制衡綠林力量,所以他才派李松率軍去攻打長安,後來又在李松的支持與建議下遷都長安,並封了一大堆同姓異姓王以平衡各方勢力。

劉玄與李松的這些舉措,身為綠林軍智囊的朱鮪當然是都不同意的,但是沒辦法,遷都長安後的劉玄已在一定程度上擺脫了綠林軍的控制,於是朱鮪反對無效,並從此被踢出了核心領導層。劉玄將李鬆一口氣提拔為丞相,又將朱鮪的大司馬之職一分為三,以宛王劉賜為前大司馬,外戚趙萌為右大司馬,剩下只給了朱鮪一個左大司馬;然後又毫不留情的踢他出朝,遣去關東協助舞陰王李軼守衛洛陽。

然而,劉玄這些目光短淺而自私的政治花招,除了激發綠林集團與南陽豪傑之間的矛盾,除了將自己陷入政治上的孤立,其他沒有任何意義,同時也害慘了李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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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軼在洛陽雖然位高權重,但日子並不好過。首先,他要代表更始政權,去提防劉秀,與之明爭;同時,他還要代表劉玄與南陽李氏,去監視朱鮪,與之暗鬥。而劉秀與朱鮪這兩個牛人,可有哪一個是好惹的?所以李軼根本沒有能力與自信同時搞定這兩個人,他唯一的生存之道,只有聯合一方去對抗另外一方,除此之外,死路一條。

當然,反過來說,朱鮪的處境也是一樣。他與李軼,明著是一團和氣,實際上已經暗潮洶湧,這種微妙的關係一般旁人是看不出來的,只有劉秀與馮異這樣的權謀高手才可以。

想清楚這些問題後,接下來馮異要考慮的,就是在李軼與朱鮪間選誰做為突破口了。這才是這招反間計的重中之重,選對了勢如破竹,選錯了則一切皆休。

在經過徹夜的苦思之後,馮異決定選李軼。

為什麼選李軼不選朱鮪?有李松這一層,李軼不是跟劉玄的關係更深麼?而且劉縯之死也與南陽李氏的突然反水有莫大的關係,他怎麼可能倒向劉秀一邊而背叛劉玄呢?

答案很簡單。人要釣到魚,就要像魚那樣思考。你想,李軼身為劉縯的舊部,已經背主求榮了一次,而朱鮪則始終效忠劉玄,加害劉秀兄弟那只是各為其主之故。所以論反覆無常,顯然李軼這樣的政治投機分子更有經驗,他完全有可能為了自保而再玩兒一次無間道。前段時間赤眉軍西入關中而李軼沒有出兵阻攔,就足以證明李軼已經在為自己想後路了。

讀史至此,小生一聲嘆息。劉秀之權謀,柔和宏大,氣勢磅礴,乃帝王之智;馮異之權謀,迅捷精確,低調華麗,乃英傑之智;劉玄之權謀,毒辣陰鷙,銳利散亂,乃奸雄之智;三相比較,高下立見。

於是,馮異在征戰之餘發揮了一下自己的文學水平,寫了一封文采斐然的勸降信,派人偷偷送給李軼說:

“愚聞明鏡所以照形,往事所以知今。昔微子去殷而入周,項伯畔楚而歸漢,周勃迎代王而黜少帝,霍光尊孝宣而廢昌邑。彼皆畏天知命,睹存亡之符,見廢興之事,故能成功於一時,垂業於萬世也。今長安壞亂,赤眉臨郊,王侯構難。大臣乖離,綱紀已絕,四方分崩,異姓並起,是故蕭王跋涉霜雪,經營河北。方今英俊雲集,百姓風靡,雖邠岐慕周,不足以喻。李兄誠能覺悟成敗,亟定大計,論功古人,轉禍為福,在此時矣。如猛將長驅,嚴兵圍城,雖有悔恨,亦無及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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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得好,更始政權最大的問題就是不團結,綠林赤眉,內憂外患,劉玄焦頭爛額,滅亡不遠;而劉秀這邊最大的優點就是團結,現在在黃河以北,無論是南陽、潁川故將,還是燕趙、河內豪傑,甚至土匪流民,都被劉秀推著心置了腹。兩相比較,高下立見。

李軼一看這信,感覺很有道理,不就是叛變嘛,這我有經驗啊!但轉念一想,我跟劉秀有舊仇,我投降了他會不會翻舊賬啊,於是寫了一封信回要馮異轉達給劉秀:“軼本與蕭王首謀造漢,結死生之約,同榮枯之計,意氣情孚,肝膽相照。今軼守洛陽,將軍鎮孟津,俱據機軸,千載一會,思成斷金。惟深達蕭王,願進愚策,以佐國安人。”意思無非說當初南陽起義,就是自己和劉秀兩個人最先謀劃的,他們這是生死之交,哪裡會有隔夜仇,劉縯之事那就不要再提了,以後雙方還是一條心,來為世界和平貢獻力量。

馮異一見得計,大喜,遂決定趕緊試試效果,他只留數千人屯守孟津,而自領大軍揮師西北,攻破太行山險隘天井關(又名太行關。在今山西晉城縣南太行山頂,因關南有天井泉三所得名。形勢險峻,當太行南北要衝,歷代為兵爭要地。)拔上黨兩城,迫降其更始守將,為河內掃除後顧之憂;接著又揮師東南,進入河南郡,拿下成皋以東十三縣,招降更始守軍十餘萬。而李軼果然按兵不動,坐視馮異在自己眼皮底下四處攻城略地、搶走了一大片從河北進攻中原的灘頭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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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邊,朱鮪聞得敗報,大怒,乃直闖舞陰王府,質問李軼:“今劉秀主力北上,河內空虛,大王不趁機攻取,反坐視馮異縱橫馳騁於大河南北,連下我郡縣城池,而不發一兵一卒以馳援,此為何意?”

李軼笑道:“大司馬此言差矣,郡縣諸守將戰而不利,與我等何尤?今我軍據洛陽而守,西有赤眉,北有馮異,東有張步,南有劉茂,乃四面環敵,職守重大,豈可輕出而馳援它地乎?”

朱鮪說了半天也說不動李軼,還以為他膽小保守,無奈恨恨而退,轉而去找河南太守武勃,叫他趕緊整頓兵馬,攻擊降叛,奪回失地。

武勃一路丟人丟地,如今手裡只剩了一萬多兵,他哪裡還敢跑去逞能,但沒辦法,他是河南太守,守土有責,朱鮪的官兒又比他大,無奈只好壯著膽子前去一試。

可是沒想到,武勃這邊軍隊還剛準備出洛陽城,馮異的大軍就已從孟津出發渡過黃河,一個多時辰急行軍三十里,恰好在士鄉聚這個敵方堵住了武勃,武勃被馮異打了個眼冒金星不知所以,趕緊掉轉頭就往洛陽方向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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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鄉聚距離洛陽城東門不過數里,武勃軍本來隨便一跑就可以撤進城裡了,然而李軼此時卻來個了閉門不納,見死不救,眼睜睜的看著武勃被亂刀砍死在洛陽城下,隨同還有五千多更始軍也被馮異軍收了頭顱,揚長而去。

馮異大喜,看來,一舉拿下洛陽的時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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