締造「黃河百害唯富一套」的神話,那些在河套留下足跡的拓荒者

締造“黃河百害唯富一套”的神話,那些在河套留下足跡的拓荒者

締造“黃河百害唯富一套”的神話,那些在河套留下足跡的拓荒者

幾乎每個河套人都知道“黃河百害,唯富一套”的民諺,

我們常常以此為傲。

然而,你可能並不知道,這句諺語的歷史並不長。

如果你穿越到清朝以前的河套平原,

你會驚奇地發現:

哪有什麼塞上江南?

哪有什麼塞外糧倉?

目之所及,不是人煙稀少的乾旱草原,

就是一望無垠的漫漫黃沙。

甚至,在清代的同治年間,

這裡依舊是“只見蒙古包,不見人和樹”的茫茫荒原。

那麼是誰,

讓原來荒蕪的後套平原在不到200年後的今天,

成為了內蒙古最大的糧倉,

成為了富饒的塞外天府?

締造“黃河百害唯富一套”的神話,那些在河套留下足跡的拓荒者

締造“黃河百害,唯富一套”的神話

那些在河套留下足跡的拓荒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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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古籍記載,加上侯仁之等歷史地理學者的考證,專家匯出了西漢時期的黃河水系圖及黃河流經郡縣分佈圖。當時,烏加河(西漢時期的北脈)是黃河的主河道,水量遠大於南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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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生命墾荒的先人們

你一定有一個疑惑:

明明擁有最適合做農田的沖積平原,擁有可用來澆地取之不盡的黃河水,擁有適宜的光熱條件,河套平原上為何幾千年都沒有發展出像樣的農耕文明?

翻開地圖,你大約會找到答案:

河套平原北有陰山天然屏障,南有鄂爾多斯高原,西有烏蘭布和沙漠,負山阻河,就像農耕文明在塞外的一塊飛地,孤獨而耀眼地被遊牧文明包圍著。

這樣的地方,固然適合耕作,但因為位置微妙,註定要成為中原政權和少數民族雙方衝突的前沿。在戰爭的不斷侵擾下,要想發展出連續的農耕文明可謂困難重重。

儘管被兵荒馬亂一次次打回原形,然而先民們從未放棄過努力。

秦始皇統一六國後,榆中(今天蘭州市榆中縣)的一批百姓成為到河套墾荒的第一批先民。

為出擊匈奴,蒙恬率30萬兵駐於河套,暴師於此十餘年,遠離中原,30萬人的吃飯問題要靠自己解決,於是,屯田於河套,“遷北河榆中三萬家,佃與移民。”

然而,秦祚短暫,第一批10萬移民沒有來得及開渠灌田,就遇到借秦亡而大舉犯邊的匈奴,10萬百姓逃回中原。

西漢與匈奴相峙於河套,威脅京師,移民屯邊以固邊的設想再次被提起。

漢文帝、景帝時期,重臣晁錯多次上秦,建議政府徙民實邊,並採取各種措施,使徙邊之民有家室田作,樂其處而有長居之心。為了使徙邊之民移得出穩得住能致富,他設計的方案中,甚至連移民的居室構造、醫療條件和婚葬祭祀等生活習慣都考慮到了。

終於在漢武帝年間,數次移民60萬到河套屯田,在現今磴口縣烏蘭布和地區修建水利工程,引河水進行墾殖。據《水經注》載:“河水又北,有枝渠東出,謂之銅口,東經沃野故城南。”

這條支渠的灌區在現今磴口縣協成和杭錦後旗頭道橋鎮的境域。

大批的中原農民為河套地區帶來了先進的鐵器,牛耕,水利灌溉思想,還有農技新技術。河套地區的農耕文明開始起步。

西漢嚐到了開渠、墾荒的甜頭,於是在此後與匈奴的戰爭中,每取一地,即設郡置縣,緊接著興修水利、移民屯墾。河套灌區一時間耕牛遍地、人口眾多。

那時河套的繁榮昌盛我們已無緣得見,然而從考古學家發現的被覆蓋於烏蘭布和沙漠之下的三封、窳渾等縣城的渠道田埂遺蹟中,我們可一窺當年農墾之盛。

在今磴口縣沿河一帶發現的大群漢墓及城邑、村落遺址也證明了這裡曾經是漢代墾區。

王莽後,河套又陷於兵荒馬亂,遷入此地的百姓為躲戰亂,紛紛棄田逃回中原,河套的農耕文明中斷,又回覆到一片遊牧世界。

北朝時,出現了一個聰明的民族——鮮卑族。

之所以說其聰明,是因為這個崛起於馬背上的民族,看到了農耕對於固邊的作用,自從進入河套平原就大力發展定居農業。他們在磴口、臨河一帶屯田,並通渠灌溉,並且規定把每年收穫所得按比例分給屯田人。由此,北魏大得民心。

然而由於2000多年來,河套始終戰亂多和平少,所以每一次屯田開渠時間不長便被戰亂譭棄,先人們雖以生命墾荒,卻沒有辦法使河套脫胎換骨。到了清代,雖然陰山南北盡入中國版圖,河套不再兵荒馬亂,但清朝劃定蒙漢界限,蒙地禁止漢人墾耕,後套屬蒙地,農業未能拓展。

儘管禁令嚴苛,但破產農民或鋌而走險,結夥強耕,或寧願入蒙籍為蒙奴,冒著生命危險來換取在蒙旗有地可耕的機會。成千上萬的赤貧農民湧向口外謀生,開發河套農業水利,世謂走西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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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河套平原擁有千萬畝水澆地的地形密碼

我們都知道河套平原的富饒得利於黃河水的澆灌。但你是否知道如何澆灌?是直接挖通黃河水就能澆灌嗎?

遠非如此簡單。黃河的中游河段,雖然彎曲,卻最為古老。相比不斷改道的下游,中游河道又頗為穩定。漢代在河套地區的灌溉工程幾度興廢——除了戰爭前沿的影響,還跟這一帶的水系有關。

黃河流到中游,唯一的大改道就是在位於巴彥淖爾的後套平原。

從地圖上,我們可以看出在巴彥淖爾狼山腳下的黃河道在“幾字彎”左上角又來了個“套中套”。黃河主幹道上面,烏加河繞了個彎,又匯入黃河干流。

黃河下游的改道帶來了災難無數,而在河套的這次改道,卻使河套平原擁有千萬畝水澆地成為可能。

讓我們無法想象的是,在漢代,烏加河才是幹流。酈道元《水經注》註解說:“(黃河)其水積而為屠申澤,澤東西百二十里”。以下的流經路線是:“河水又屈而東流為北河, 東逕高闕南。河水又東逕臨河縣故城北,至河目縣西”。接著“北河又南合南河,上承西河”。經文裡提到的北河,是今烏加河,為當時黃河主流;南河當時是支流。

後套平原雖然地域遼闊,但在這扇形平原上,黃河水若是一直沿北緣靠近陰山的烏加河流過,就難以潤澤到南部的土地。因為這一片的地勢是北低南高,位於低處的黃河是無法引流灌溉南部的土地的。

清道光三十年(1850 年)的一天,寂靜的後套平原上,突然響起了雷鳴般的水聲。原來,隨著烏蘭布和沙漠不斷向東侵,流淌了幾千年的黃河北支——烏加河的河床竟然生生地被黃沙截斷了。滾滾黃流順勢侵入南河,原來靠近鄂爾多斯高原的南支成了新幹流。北支原幹流,成了一條首尾被截斷的內流河,像一條孤獨的蚯蚓在泥沙中掙扎。

但是,對於水利來說,黃河的這次改道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黃河干流佔據了南方高地,為河北岸的荒原提供了引水灌溉的先決條件——如果黃河主流在陰山下,是無法將水引向海拔更高的平原腹地的。

這次黃河改道,終於形成了有力的灌溉地形水系。這看似坦蕩的後套平原內部,實則隱藏著地理秘密:幹流須在南緣流過、地形西南高東北低——只有這兩個條件同時具備,才能引流灌溉這片荒地。這樣的自然條件,到了晚清時期才具備。

但是此後近30年裡,無人能借這一地利,將黃河水直接用於後套墾荒。一方面,當時的人以為是因為南低北高造成了黃河改道,而不知道真實情況恰恰是北低南高。另一方面,在亂世之中,誰敢輕易去開墾那塊遍地鹽鹼灘的塞北荒漠+沼澤灘呢?

冥冥之中,河套平原在期待著一個能解開它地形密碼的人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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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初時期黃河河套地區的水系,東西向由南北兩支,演變成南、中、北三支;由南向北流的一段,演變成東、西兩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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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山與後套平原之間有一條斷層帶。在漫長的地質年代裡,斷層以北的狼山不斷抬升,以南的平地則不斷陷落,形成了一個斷陷湖盆。後來,黃河經過多次改道沖積形成了肥沃的平原。清道光三十年,黃河從烏加河改道南支,為自流灌溉提供了便利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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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水天才王同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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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同春開渠全憑民間力量,設計、施工主要靠他總結的“土辦法”。每一條渠開挖之前,他往往要在設計渠道邊上插幾根竹竿,並綁上燈燭。他站在一旁,通過觀察火焰高低決定所挖渠道的坡度,確定渠道的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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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解開河套平原地形密碼的人,在河套地區青史留名。70多年前他的事蹟曾入選當時的小學課本。他叫王同春。

王同春13歲到磴口投奔叔父,5年後到後套東部地商郭大義手下當了一名渠工。從此,這個不識字的年輕人,與水利事業結下了不解之緣。

從磴口東去的南支成為黃河干流後,由西南向東北分出了五條支汊,靠近後套東端西山咀的地方有一條緩緩北流的辮狀河。後來,人們給它取名短辮子河(經過改造後稱“短辮子渠”)。郭大義就在這裡做地商。1868年夏秋時節,短辮子渠周圍因為水土豐美,一下子來了上千名“雁人”(春天開荒、秋冬季節返回的內地人),這條涓涓細流周圍頓時被大片耕地所圍,墾殖面積擴大了十幾倍。

不久,人們發現:這條天然灌渠淤積了!

正當郭大義他們束手無策時,此前不太說話的晚輩王同春站出來指出,開渠最重要的是渠口,開口位置不對,要麼會被大水沖毀,要麼就會淤積斷流。接著,王同春做出了大膽預測:“短辮子渠如不改變渠口,兩三年後一定會廢掉!”

4年後,王同春的話應驗了:短辮子渠口再次淤塞!

1873年,王同春被郭大義委任為渠道改造工程總管,全面負責新短辮子渠的疏浚和改造。經過幾個月的日夜奮戰,新的短辮子渠挖成了(今名通濟渠)。人們發現,經王同春改造後的河渠“高不病旱,卑不病澇”,高處低處莊稼均能得到灌溉。

過去,開渠的人不懂水利,也不勘察地形,往往順著河汊選線。當時,後套中西部依舊被黃色的沙地和叢簇的紅柳覆蓋著。王同春通過幾年的觀察發現:後套平原大地形是平坦的,小地形卻是不平坦的,甚至可以說十分複雜,平原上佈滿了大大小小的沙梁、鹼灘、海子,還有高低起伏的山坡、野草蓬蓬的壕溝。而王同春悄悄地徒步沿著黃河北岸的各個支汊來回考察了數次——原來模糊不清的地形地勢,逐漸在他腦海中構成了一幅生動的地圖。

通過不懈考察,王同春發現平原地勢“西南高,東北低”,這與大多數人的想法相反。

1882年與郭大義分道揚鑣,王同春的公中(耕作單位)收留了上千號青壯勞力,併成功從蒙古族王公手中租到了大片耕地。他開始醞釀宏偉計劃:從黃河直接開口,開一條貫穿後套腹地的大渠。

要鑿通那條前所未有的大渠,王同春需要找到一個立足的根據地。他在腦海中的地圖上仔細地搜索著那個重要的點,最終停留在一個叫“隆興長”(今五原縣城駐地)的村子。它就是後套平原上的買賣中心。當時民諺雲:“要買好東西去隆興長,要騎駿馬到錦繡堂。”王同春買下了隆興長,隆興長蒸蒸日上的日子,也正是王同春大規模開渠的時期。

1882年,王同春利用哈拉格爾河、張老居壕、奔巴圖河等3個天然壕溝,疏浚挖通一條灌溉農田的河渠。到了1902年完工時,又開了支渠45條,可灌溉良田2200餘頃。這條連接黃河、烏加河和烏梁素海的大渠,後來改名“義和渠”——這條渠一直到今天還在惠澤後套土地。

有了義和渠的成功,王同春對開渠更加痴迷。《綏遠通志稿》稱他“每遇疑難渠工,俯而察,仰而思,面壁終夜,臨河痴立。及豁然有悟,往往登高狂呼,臨河踴躍,以為生平第一快事”。果然,他的開渠運動一發不可收拾。從同治到光緒年間,他獨立投資開渠5條:剛濟渠、豐濟渠、灶河渠、沙河渠、義和渠,又與人合夥開渠3條:通濟渠、長濟渠、塔布渠。這就是清末後套的“八大幹渠”。在此基礎上,他還挖通了270多條支渠和無數條小渠。

王同春在後套開渠總長達到4000多公里,後套水利系統在光緒年間可澆灌土地110多萬畝。

王同春似乎是為了開渠而生的。1925年農曆六月二十八,王同春為開挖新渠隻身跳入黃河勘察,不久就昏厥在水中。等渠工把他抬出水面,74歲的王同春已經逝世。

諺語說:“黃河百害,唯富一套。”這“一套”最早僅指寧夏平原。經過王同春父子與後套百姓近百年的奮鬥,開發較晚的後套終於也變成了塞外糧倉。時人曰:“由是後套墾地萬頃,灌溉之利,幾與寧夏相爭衡矣。”後來,河套地區才有了這句新諺語:“天下黃河富河套,富了前套富後套”。

王同春晚年時,曾經夢想過“一首制引水”。他雖然帶領河套群眾開挖了八大幹渠,但他也看到八個口子引水弊端很多。他設想在自己所轄的各條幹渠之間從西到東開挖三條大連環渠,將其層層串聯溝通起來,但最終只是空留下了一份《復興後套計劃渠圖》。

王同春是治水天才,但沒有遇到好的社會制度讓他施展自己的抱負。

一首制的夢,只能留給後人去實現了。

締造“黃河百害唯富一套”的神話,那些在河套留下足跡的拓荒者

義和渠的水從“隆興長”總號門前穿過,縱貫於河套腹地。一條前所未有的大渠開通,不僅讓王同春完成了華麗轉身,也徹底改變了隆興長的地位。

(本組圖片均為資料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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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彥淖爾日報社全媒體記者 韋嘉策劃

韋嘉 王月榮 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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