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雪涛:少睡一小时,多一小时和世界正面相对

双雪涛:少睡一小时,多一小时和世界正面相对

2010年,还在沈阳某银行任职的双雪涛开始了自己的虚构类写作之旅。不到十年的时间,五部作品的出版,使他成为了当下中国最引人关注的青年写作者之一。

从《翅鬼》到《飞行家》,双雪涛用文字和想象构建出了自己的北方王国,在那里,失落和肆意齐头并进,罪恶同崇高正面相对,共同指向着他个人对于时代的疑问与反思。

“作家不是军队,不应该成群结队”;

“想在我的小说里认识真实的东北挺难的,就像很难从《聊斋》里认识狐狸”;

“一种风格概括一种语言,有时候有点简单,菜谱和菜毕竟有区别”

……

双雪涛随手抛出了一个个活生生的比喻。这种浑然天成的幽默,不见得关乎被标签化了的“东北”,但一定根植于文学。对他来说,东北是属于自己的珍贵的东西,甚至和文学没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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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像一个隧道,‘他’是自我的敬亭山”

双雪涛:少睡一小时,多一小时和世界正面相对

文学奖:为什么选择将《飞行家》作为这部小说集的名字?“飞行家”这个词本身就似乎有内在冲撞的地方,它听起来像一种职业,但又比传统的职业更有冒险和自由浪漫的意味,和“小说家”类似,这两者是否有什么内在的关联或者隐喻?

双雪涛:这个解读挺有意思,好像是这么回事儿,另一个层面,一本书的名字有时候靠直觉,本来这本书叫另一个名字,因为一些原因没有用,现在回头看,好像还是《飞行家》合适。这里头有悠游和探索的意思,也有一些悲伤的东西。

文学奖:您的小说常常是现实与超现实杂糅,所谓超现实的部分在您的小说中充当的角色是什么?它与现实的关系又是怎样的?

双雪涛:现实和超现实都是小说里的现实,或者说,小说和现实的关系本来就是超现实的。

文学奖:在《聋哑时代》和《平原上的摩西》里,很多作品是第一视角展开的,“我”更像是一个回忆者,甚至是故事的主角之一,但是在《飞行家》中,“我”渐渐隐去,更像是一个旁白似的存在,这是否表明您在写作上有了某种转折,或者说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双雪涛:一个小说以“我”起头通常比较容易,“我”啊,就像一个隧道,什么时候走进去,什么时候有避世之感,所以即使是旁观者,“我”也是进入小说的一种较快的方法。“他”可能就是另一种方法,我现在对“他”比较感兴趣,因为“他”是外在,是远处,是自我的敬亭山。我觉得可以望一望,向内的瞭望,也可以看到外在的“他”。

文学奖:在《刺杀小说家》中,您让作者和他笔下的人物、故事发生了实质的关联,怎么想到要写这样一个故事的?怎么理解作者与人物的关系?

双雪涛:那时候就是写出的东西发表比较难,因为没人认识你,更多的时候是等待,所以写了那么一篇小说。我现在也经常觉得,作为一个文学新人,喜爱文学的人,想要得到和自己能力匹配的东西不是那么容易,有的多了,有的少了,希望现在走和我一样的路文学爱好者也能坚持住,得到的东西多了要自省,不要理所应当地去攫取,得到的东西少了就需要一点韧性,不要轻易绝望,至少把文学当做一个可以珍惜的坦诚地面对自我的事情吧。

文学奖:从早期到现在,您的写作语言越来越简练,这是否说明您已经找到了一种最舒服或者说最适合自己的小说语言风格?

双雪涛:写东西舒服比较重要,有时候偶尔有点不舒服,可能是试了新东西。我感觉一个写作者的语言是挺复杂的,一种风格概括一种语言,有时候有点简单。菜谱和菜毕竟有区别。我谈论文学的时候也喜欢概括,下定语,这是常情,写作的时候我从心里反对这种东西。

文学奖:您在一篇采访中提到,写完《飞行家》开始有了写长篇的感觉,目前有这方面的打算吗?到现在为止,进入长篇写作最困难的部分在哪?

双雪涛:有这方面的打算,也试了,写了一部分,又觉得结构上问题很大,放下了。在刚开始写作的时候,我写过一些不那么长的长篇,现在再写,最困难的是使自己的性格和长篇的性格对齐,使自己的心率跳到长篇的心率上,目前的心态是顺其自然,边写边感觉,边写边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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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不是军队,不应该成群结队”

双雪涛:少睡一小时,多一小时和世界正面相对

2007年9月20日凌晨5点30分,沈阳第一机床厂位于铁西区兴华北街与北二路的交叉点东厂区办公楼爆破成功。(图片:正午故事)

文学奖:您写了很多东北的故事,您个人经验里的东北和虚构出来的东北之间的关系是怎样的?还会继续书写东北吗,还是已经有了新的写作场域?

双雪涛:这个我还没想好,写着看吧,想在我的小说里认识真实的东北挺难的,有时候一些媒体为了方便可能会给读者造成这种错觉。就像你很难从《聊斋》里认识狐狸,小说的本质不是提供客观真实。

文学奖:东北似乎已经被符号化了。早年可能是小品和二人转在扮演文化输出的角色,现在的标签则是宰客、看重体制、工业衰落,以及所谓的“重工业靠烧烤,轻工业靠喊麦”等等。您怎么理解今日东北的处境与现状?与外界的印象有没有什么区别?

双雪涛:我觉得这个时代人最大的问题是不愿意动脑筋,看到一个认知,如果符合自己的期望,就相信它,在一个速度很快的当代,越是简单的、粗暴的东西,越是容易被人接受,因为大多数人不愿意看一篇几万字的枯燥的文章或者一本材料丰富的书,而是愿意相信一段几十个字的看上去很俏皮的观点。我认识的东北可能不一样,但是那是属于我的珍贵的东西,甚至和文学没什么关系。

文学奖:您接受被指认为“东北作家”吗?怎么理解今天所谓“东北作家群”的崛起?你们有共享的问题意识或者写作焦虑吗?

双雪涛:我不知道其他有着东北背景的作家有什么焦虑,但是有一个常识是,作家不是军队,不应该成群结队,这本质还是媒体或者评论者的一种游戏,况且, 用一个地域概括几个作家,是最简单的方式,一个五岁的小朋友都知道幼儿园有几个班级,但是班级到底有什么用呢?

就像我也一直讨厌认校友这种东西,学长学妹之类,从本质来说是一种原始的党群文化,或者说是一种悠久的利益取向的政治概念。

从我的私心来说,我希望每一个认真的写作者都崛起,我也希望以东北作为出发点的作家都能够不表演地、不借助一时的风向走到更大的写作的空间里头去,毕竟我们不会说福楼拜在某一个时间崛起了,崛起这个动词听着太突然,文学还是一种绵远的东西。

文学奖:一些评论和报道说您是试图通过虚构去回溯或者重建历史,在虚构中让人们重新审视何为正义与崇高,对于这种说法,您自己怎么看?

双雪涛:虚构和历史还是两码事,金庸先生的书带着我们了解了不少历史,但是总体上小说中的历史还是可疑的,就像你非得在一杯伏特加加橙汁里去追寻橙子是哪里产的,这就偏了一些,因为可能是汇源果汁或者是无数只橙子的碎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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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这一代人应该多多少少存着一点使世界变好的期望”

双雪涛:少睡一小时,多一小时和世界正面相对

2006年3月16日,沈阳,正在拆迁的平房。(图片:正午故事)

文学奖:所谓“一代人”是一个真命题吗?在上一个时代中,您笔下人物的命运似乎总是被体制或者说时代的浪潮所左右甚至是决定,人的失落成为折射时代失落的一个缩影,您认为您这一代人与时代的关系和上一代人相比是否已有所不同?

双雪涛:每一代人都有新问题,也都在时代的浪潮里,我觉得我们这一代人应该多多少少存着一点使世界变好的期望,贡献一点使世界变好的力量,人当然都是自私的,应该有限度,把自己安排舒服之外,应该有点形而上的想法,这样的要求不低,也不算高。

文学奖:您曾经参加过某个创意写作班,可以讲一下具体的情况吗?对您来说,这种课程式的训练对您的写作技法是否有所影响?以及那个很老的问题:“写作是可以被教习的吗?”

双雪涛:写作班让我长了不少见识,也读了很多过去不了解或者没听说过的书,谈论文学有时候也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它可能和写文学不是一回事,但是作为一个文学人,有时候需要和人交流,浸没在文学里,在交锋里明晰自己。

每个人写作都有自己的方法、习惯,一个幽默的人,一个孤独的人,一个细致的人,一个粗糙一点的人,写出的东西都不一样,从每个人身上都有能够学习的东西,但也应该知道,这不是唯一的法门。

文学奖:成名之后,很多和写作关系不大的事情也向您涌来,您曾在一篇报道中说,“我有恐惧,害怕离开生活”,如今这种恐惧仍旧存在吗?或者说,作为一个写作者,您现在最大的恐惧是什么?

双雪涛:我在哪说的这话,我有点忘了,不太像我的措辞。我的生活没有那么忙,大部分时候比较清闲,适可而止,是我面对外界的一种方法,差不多就行了,寻开心的时刻要有,要不然对心理健康不好,但是一个作家的时间大部分是属于自己的,这是一件辛苦的事情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我现在最大的困扰是睡得太多,最近准备调整一下,少睡一个小时,多一个小时和这个世界正面相对。

双雪涛:少睡一小时,多一小时和世界正面相对

首届宝珀•理想国文学奖自2018年3月正式启动以来,历经长、短名单的两轮选拔,将于9月19日由阎连科、金宇澄、唐诺、许子东、高晓松等五位评委决选出最终获奖者,并在当日举办的颁奖典礼现场揭晓。

入围决选名单的五位青年小说家:双雪涛、王占黑、阿乙、张悦然、沈大成,乃是五位风格迥异的写作者,在某种程度上,也是我们时代青年小说家的代表。因此,文学奖委员会近期组织了对五位青年作家的访谈,希望能在短名单的群像之余,呈现这些优秀的青年小说家各自的面貌。

正如宝珀•理想国青年文学奖所揭示的那样:“青年”与“文学”,永远在“奖”之前。

往期回顾

阿乙:职业写作应该像职业体育,遵守某种纪律性

王占黑:我有一部民间爷叔生活大全

双雪涛:少睡一小时,多一小时和世界正面相对

9月19日

阎连科、许子东、唐诺、金宇澄、高晓松

五位评委将齐聚北京颁奖典礼现场

一同揭晓首届“宝珀·理想国文学奖”最终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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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时间的延长线

2018 宝珀•理想国文学奖

作为中国最具影响力的出版品牌,理想国一直致力于发掘中文世界最好的书写者,赋予有思想的文字以有尊严的出版,想象书籍的另一种可能。木心、白先勇、西西、张大春……这些作家的文字历久弥新,滋养了一代又一代读者的精神宇宙。理想国坚持出版时间长河中的文学经典,同时又汇集当下最具活力和思考力的青年作家群,他们以多元的写作、开放的见解关怀眼下人类的处境。

作为创始于1735年的高级瑞士腕表品牌,宝珀已有283年的历史。“经典时计的缔造者”,对于时计的“经典”的理解是,超越物质,归于信念、审美与人性。“缔造”则意味着,在漫长时光中的坚持,为了每一枚腕表的结构、细节乃至主题,运用灵感与技艺、付出毅力与耐心,为了顶级的品质标准,不惧推翻、重来。这,与经典文学的内核及其创作过程,享有一致性。文学,是时间的延长线。“宝珀”+“理想国”=“恒长坚持在写作上的青年文学”。

“宝珀·理想国文学奖”由当代顶级腕表中最具创新能力的瑞士品牌宝珀Blancpain与中国最具影响力的出版品牌理想国共同发起,发掘并鼓励优秀华语青年作家,推广兼具文学性与可读性的中国当代文学,衷心期盼寻找一笔一划如手艺人般炼字的未来希望。

我们邀请到阎连科、金宇澄、唐诺、许子东、高晓松五位嘉宾作为首届的评审委员。自开始征件以来,共收到来自出版社、作者近百部优秀小说参评。令人印象深刻的不仅仅是作品本身,其类型与面貌的多元化亦是宝珀·理想国文学奖乐见的宝贵特质。

在任何领域,青年的参与和活跃度永远是决定该行业是否有前途的重要标志。在文学创作领域,有才华的青年作家需要一个机遇,文学出版平台需要发掘有潜力的作者,吸引更多人关注和参与。

当代经典作家中,许多人在青年时期被发掘和认可,青年文学奖对他们意义非凡。如奈保尔、库切和新晋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石黑一雄都曾获“布克奖”荣誉,并于成熟期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日本重要作家如远藤周作、大江健三郎和村上龙也曾在青年时期获得“芥川奖”肯定。在今天这个世界里,对青年作家而言,文学写作乃是一条孤独而漫长的路,我们衷心期盼寻找一笔一划如手艺人般炼字的未来希望。

我们都是文学的信徒,坚信文学是不朽的。

附:

1.首届"宝珀•理想国文学奖"作品征集启事

4.首届"宝珀·理想国文学奖"决选短名单

双雪涛:少睡一小时,多一小时和世界正面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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