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有一部電視劇《上海的早晨》，講上海的民族資本家，從解放到三反五反再到公私合營的心路歷程。
劇裡有巔峰時期的李媛媛，演男主角紗廠老闆徐義德的三姨太，美得驚心動魄，雖然現在來看，眉毛細得有點過分，眼影也略嫌浮誇，但是天生美貌還是逼人而來。
小時候看的時候，印象最深的就是她的美，然後就是電視劇裡出現的各種好吃的。後來上大學的時候，把四本一套的書強行啃了下來，和所有“十七年”（1949-1966）之間的文學作品一樣，書裡充滿了各種政治宣講，工人們個個覺悟都特別高，覺悟不高的人比如我，就對裡面的資本家們頻頻亂搞男女關係，並且總有飯局印象很深。
▲啃完四本厚厚的書，書裡的各種政治宣講沒有打動我，倒是資本家們紙醉金迷的私生活讓我印象深刻
不過，書裡的食物寫得不夠詳細，畢竟作者周而復是南下幹部出身，不會像《俠隱》作者張北海或者曹雪芹那樣熱衷報菜名。電視裡就直觀多了，所以現在回憶起小時候的觀感，總有一種“看上去很好吃”的印象。
▲劇裡熱氣騰騰的小籠包讓我狠狠饞了一把
現在這套書與電視劇都已經在歷史的旮旯裡積灰，可能只有中文專業的學生在學文學史的時候才會涉及。不過要了解公私合營對於資本家的衝擊，可能這部書是最好的材料。
周而復曾經從事過很長一段時間的統戰工作，對當時的民族資本家們非常瞭解，他筆下的資本家們的形象特別立體，即使是在大段大段的政策普及之間，也能看到各種資本家：老奸巨猾的、要錢不要命的、不把工人當回事的、膽小怕事的……
有的資本家在三反剛剛開始，就從“國際飯店”的十一樓跳了下來，不過主要原因是因為給志願軍提供了劣質軍需品，導致志願軍戰士傷亡，畏罪自殺。也有的資本家跑了“公私合營”的頭馬，在“國際飯店”大擺宴席，接受媒體採訪。
▲國際飯店
時代的巨潮面前，大部分人都無法決定自己的命運，資本家們雖然手裡金條在握，還在香港留了後路，然而還是惴惴不安，束手無策。徐義德最終也加入了“公私合營”，但在小說裡還是有些不情不願。
這幾天想起來把電視劇刷了一遍，雖然年代久遠，畫質非常渣，但是還是有很多好吃的，尤其資本家們，好像總有好酒好菜。
資本家們家裡都吃些啥
徐義德的太太們，一出場就在邊吃冰淇淋邊打麻將，後面也是點心不斷，有一款被少爺嫌棄“太甜了”的蛋糕，怎麼看都是“紅寶石”的“奶油小方”——上海知名老資格拳頭產品，幾十年來味道始終如一。
▲左：李媛媛一家人打麻將吃冰淇淋；
右：看起來非常像紅寶石奶油小方的甜品
就這麼被資本家的少爺嫌棄了，然後僕人端上了熱騰騰剛出籠的小籠包，大家的胃口立刻妥貼了。
▲小籠包一下肚，大家的胃口立刻妥貼了
到了夜裡，管家還會備下咖啡和夜宵點心，即使已經公私合營了，也還保留著這個待遇。
朱延年是徐義德二姨太的弟弟，要錢不要命賣假藥的奸商。為了堵住夥計們的口，把店裡的會計等等請到家裡，雖然不太看得清楚，不過也是頗為豐盛的大餐。
▲朱延年妄圖腐蝕勞動人民的家宴
在拍攝電視劇的80年代，物資還不算特別豐富，劇組要置辦那樣一桌，估計也費了不少心。不過現在看來，也就是一般的家宴水準，人民生活水平果然還是提高了很多。當年的夥計們對著那一桌子的肉，還是有點按捺不住的。
星期二聚餐會
這個聚餐會大概可能相當於現在的大V飯局，不過沒有拉女大學生陪酒的惡習，徐義德要搞曖昧也是跟同業公會的職業女性，還可以藉機探聽她在北京的哥哥給她的內部消息。
▲亂搞男女關係必備洋酒（看不清牌子）
說是聚餐會，其實吃得也不算特別奢華——至少現在看來是如此。參與聚會的民族資本家們更多地是抽菸和討論時事，酒喝得也不瘋狂，早年間上海的民族資本家們似乎並沒有瘋狂勸酒的習慣，雖然桌子上有各種酒可以選擇。
小說裡他們在星期二聚餐會吃過羅宋菜、廣東菜等等，提到的菜色不過是叉燒肉之類。電視劇裡把羅宋菜改成了吐司麵包配牛排，更加洋派了。
▲星期二聚餐吃的牛排
一開始他們都西裝革履，漸漸就變成了人民裝。一開始有牛排，或者是高級冷盤，後面就是一群人焦灼地聚在一起抽菸和雪茄。
▲星期二聚餐會後來就只剩抽菸了
不過他們的宴席，與現在動輒幾十萬的宴席比起來，還真是簡樸多了。最終這個大家聚在一起交流消息的聚餐會走向了終結，核心人物馬慕韓第一個響應了公私合營。
馬慕韓的公私合營慶祝宴也是冷盤自助，但是看著比星期二聚餐會高檔不少。
▲看上去很高級的聚餐會冷盤
徐義德下定決心參加公私合營之後，在家為工商界老前輩設的宴席也很豪華，專門做了一大盤海參，可惜畫質實在太渣，完全看不清那盤海參的做法。不過鱸魚和雕花拼盤看著非常厲害，大概也是拍攝的時候的特級廚師的作品了。
▲鱸魚和雕花拼盤看著非常厲害
本來想學習一下歷史，結果又跑偏到了吃上面。40年前的小說，與30年前的電視，現在看來總有一些稚拙之處，不過裡面提到的食物，過多少年看著也還是很誘人的，尤其是那些從前的資本家吃的菜，現在大家也都可以隨便吃了，可見生活水平還是提高了。
至於時代的大潮，其實大家似乎也都天天都被它拍打著，在地鐵裡東倒西歪，不過只要吃飽，就有力氣認真地迎接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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