孬母嫁女(民間故事)

虎英死了。

人們是從墳地一個新鼓起的墳丘猜到的,有人還看見虎英的父親請了木匠,半夜裡丁丁當當敲了一宿。村裡的人都說:這是虎英的母親孫轉琴作的孽,孫轉琴埋掉了虎英,斷了他的發財夢。

二十一歲的任虎英,正值妙齡,含苞待放,長得讓人心疼,虎英是孫轉琴的驕傲。孫轉琴沒讀過一天書,沒啥高見,可是她憑藉自己的潑辣和強悍,征服了家裡人,坐上了頭把交椅。孫轉琴雖然沒讀過書,可是她認識錢,會比較數字的大小,有人說他有一筆定期存款,她只是微微一笑,心照不宣。

家有千口,主事一人。主事的和尚要是把經念歪了,這寺裡的和尚就沒好日子過。

高佔財是當地有名的暴發戶,他因父親出了車禍,人家給賠了三十多萬,自己又貸了一些錢,開了一家頗具規模的煤廠,隨著客戶的增加,他的生意就像滾雪球,幾年下來,儼然成為當地的殷實富戶。有了錢,想法就多了,家裡要啥有啥,再看看,美中不足的是陪伴自己左右是糟糠之妻,實在是狗肉上不了席面。他想,有錢人誰不金屋藏嬌,有個三妻四妾,自己的老婆人老珠黃,實在是秋後的茄子,不堪入目。於是,他再三考慮,決定和老婆攤牌,給她三十萬和一套住房,兒女們由他自己撫養,希請尊便,不再糾纏。

高佔財覺得有了錢,自己就應該娶那些水靈靈的姑娘,人常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只要有了錢,就可以上買天,下買地,中間賣空氣,我有這麼多錢,就沒有辦不到的事。託了媒人,沒幾天時間,好消息傳來,孫轉琴的女兒任虎英,青絲水眸,朱唇皓齒,影若幽蘭,白衣勝雪,宛然出水芙蓉,美的靈氣逼人。對於任虎英,高佔財早有耳聞,聽到媒婆的報告,他心中欣喜,叮囑媒婆,女方提出的一切條件,全部答應,對於任虎英,高佔財志在必得。

嫁給四十多歲的高佔財,任虎英根本就不答應,這不是明擺著讓她跳火坑嗎?孫轉琴使出全身解數,給女兒擺事實,講道理,說什麼幸福要靠經濟打基礎,那些花前月下,海誓山盟,都是戲裡的,經不住時間的考驗;只要有了錢,就可以穿金戴銀,吃香喝辣,受人尊重,揚名立萬,才可以享受生活。任虎英還是不答應,孫轉琴就軟硬兼施,先是哭鬧,既而以上吊相威脅。任虎英百般無奈,只好答應了母親的要求。自然,高家彩禮也相當可觀,頗讓孫轉琴得意。

在高家,固然衣食無憂,任虎英可以盡享天倫之樂。高佔財長期在外,很少在家,有時在外面過夜,任虎英難免孤單,就出去和朋友打打牌,聊聊天。嘴是兩張皮,上下隨人移,言是又言非,見風就是雨。時間長了,閒言碎語接踵而來。有人把話傳到婆婆那兒,說任虎英和誰誰誰好上了,好像把褲子都脫了。真是人言可畏,婆婆把這話原原本本告訴了兒子,一對好打,任虎英身上就捱了高佔財很多拳頭,真是有冤無處伸,她哭著跑回了孃家。

回到家,任虎英哭訴了自己的冤屈。孫轉琴聽了,覺得高佔財做得過分,就安慰女兒:別哭了,高佔財欺負你,那是嫌咱家窮,你就住在咱家,先不要回去,讓他來請,我倒要看看,他高佔財有啥臉來咱家。

一星期過去了,高佔財沒來,父親任根生就勸女兒回去,兩口子之間,有啥解決不了的,非要記仇嗎?結果被孫轉琴知道,她啐了任根生一口,呸!合著女兒受欺負是應該的,他高佔財打我女兒,是看我們軟弱可欺,讓了這一回,高佔財就會得寸進尺,女兒以後還怎麼活!一句話說得任根生啞口無言。

高佔財見任虎英快一個月都沒回來了,感到情況不對,就買了一些禮物來丈母孃家。還沒到任虎英家,孫轉琴就得到消息,她是大門緊閉,高掛免見牌。到了丈母孃家門口,她一邊敲門,一邊叫虎英。裡面傳出聲音:你走錯門了,這裡沒有什麼虎英,趕緊走吧!

高佔財明知這是慪氣,他也知道自己沒搞清情況就屈打了老婆,他趕緊向裡面道歉,說自己認識到錯了,請求虎英原諒。虎英在裡面哭哭啼啼,就要開門,被孫轉琴一把拉住,說道:“你咋這樣沉不住氣,兩三句好話你心就軟了,你要這樣,以後你還得受欺負;想要征服男人,得要講究策略,看媽怎樣收拾他!”說完,朝著外面又高聲道:“高佔財,你是打也打了,罵也罵了,一句原諒就想把虎英叫回去,你也是太高看我了。你走吧!我們虎英不回去了。”

高佔財無計可施,只好拍著大門喊:“媽!讓虎英跟我回去吧!今後我一定好好待她,相信我!”

裡面沒有聲音,高佔財又喊道:“爸,媽,虎英,我知道錯了,你怎樣處罰我都行,求求你們,開門吧!佔才給你跪下了!”

話音還未落,大門“譁”就開了,孫轉琴從裡面衝出來,呼嘯著,直奔高佔財,只見她手臂一揮,高佔財“啊”地一聲,臉上就出現了血紅的貓鬍子。這時,周圍已經圍了許多人,人們議論紛紛,都說孫轉琴胡塗,簡直不象話。

“高佔財,我今年四十多,你今年也四十多了,你把誰叫媽呢?別以為你有你個臭錢,就可以為所欲為,告訴你,虎英要和你離婚,你回去等法院的傳票吧!”

“媽,我好歹和虎英是夫妻,我們之間的事請你不要摻和了,今天你的氣也出了,我的人也丟夠了,我都認了,請你讓虎英跟我回去吧!”高佔財哀求道。

“沒門,告訴你,我們窮,但有骨氣,我們虎英勞駕不起你,不要羅嗦,你趕緊回去。”

高佔財還想說什麼,他隱約感到叫回虎英已不可能,就下定決心似的對孫轉琴說:“我高佔財也告訴你,我和虎英結婚,是看得起你們,既然你今天不講理,把話說到這個份上,我高佔財在地方,上好歹是個人物,咱們走著瞧!”

高佔財一面捂著被抓破的臉,一面轉身,在眾目睽睽之下離開了。

虎英離婚了,孫轉琴告訴女兒,媽今後給你找一個老實本分的人家,不讓你今後再受委屈了。虎英聽了,點了點頭。孫轉琴這樣一鬧,給虎英提親的人就已經怯了三分,都怕得罪兩頭夾自己手,但總有那些有手段的媒婆,就不信這個邪。

錢媒婆就是有手段的人。沒多久,錢媒婆就從大王莊給虎英找了一個,小夥叫王志遠,人很精幹,能吃苦,心地善良,只是家庭經濟欠佳,一直沒能找到對象。錢媒婆給孫轉琴說,只要人聰明能幹,還怕過不上好日子嗎?虎英和王志遠一見鍾情,似乎緣定三生,很快兩人就結了婚。婚後,虎英清楚地感到了王志遠對他的體貼和愛護,她曾經誇耀地給別人說,王志遠給他洗過腳。

王志遠的父母跟著他過活,他的父母年事已高,體弱多病,需要人照看,這個任務就責無旁貸的落到虎英身上,而王志遠一個人承包了十畝地,栽種了櫻桃樹,自己忙著照看櫻桃園,無暇顧及家裡。虎英年青,手腳也利索,開始,她照看多病的公婆還有耐心,時間久了,她就覺得自己沒有在高佔財家幽閒自在,就開始懈怠了,婆婆多有嫌怨,有時就說她:虎英啊,志遠一人在外忙活,家裡你可要多操點心,多擔待些。虎英覺得婆婆對她有成見,在家裡就摔摔打打,給婆婆臉色。婆婆向兒子訴苦,志遠就委婉地說虎英,虎英感覺志遠向著他媽說話,就丟下吃奶的孩子,負氣回了孃家。

王志遠的家裡實在離不開人,於是,他趕緊來到丈母孃家,來叫虎英。正趕上丈母孃給虎英寬心,說什麼三條腿的蛤蟆難找,兩條腿的人多的是,憑啥在他家受這罪,別哭了,有媽呢!

見到王志遠來了,孫轉琴的氣就不打一處來,他起身指著王志遠:“有還有臉來,我家虎英在你家當牛做馬,伺候老的又伺候小的,還有啥說的,憑啥受這氣!”

“媽,全是我的不對,我今後一定不讓虎英受委屈了!”王志遠說道。

“說的輕巧,你那老不死的父母,就知道給你翻窩子,你耳根軟,有本事打女人了,還是男人嗎?”孫轉琴蠻橫的說道。

“我沒打她,只是勸她,我爸媽年齡大了,能活幾天,咱們做小的讓個步,想開點也沒啥;就讓虎英跟我回去,家裡還有吃奶的孩子呢!”

“王志遠,我也告訴你,虎英是我孩子,我也不想讓他受委屈,至於你家裡,和我沒關係,我不願意看著我的孩子受苦,你請回吧!”

“看在孩子的面子上,讓虎英回去吧,孩子離不開媽呀!”

看著丈夫哭苦哀求的樣子,虎英拉了拉她媽的胳膊,乞求的說:“媽,讓我回去吧!”

“你咋這麼沒出息,你非要往火坑裡跳,那我不攔你,回去,以後你的事我不管了。”孫轉琴滿含怒氣說道。

虎英見母親表情不悅,她不說話了。

“你給我走,小心我對你不客氣!”孫轉琴下了最後通牒。

見到女婿還不走,孫轉琴大喝一聲:“家法何在!”只見孫轉琴的兒子揮舞著掃帚衝上來,對王志遠一通狠打,王志遠抱頭狼狽而去。

後來,王志遠和任虎英辦理了離婚手續。離了婚的任虎英常常想孩子,她覺得,為了生活中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母親的大打出手,自己輕率的離婚,是不是太倉促太糊塗了,她不願再想,越想就難受。孫轉琴看見女兒心事重重,就對她說,別憂心了,離了王志遠,有的是好男人,三條腿的蛤蟆難找,兩條腿的人多的是,離了張屠夫,不吃混毛豬。明天媽讓你錢姨再去找一個好的。聽了母親的話,她深深埋下頭,一句話都不說。

沒過多久,錢煤婆來到虎英家,對孫轉琴說,有一個老實憨厚的小夥子,言語少,家裡經濟條件好,給的彩禮多,不嫌虎英是三婚,只圖虎英本人。孫轉琴聽了很高興,立即答應下來。她想:女兒嫁過去,只要征服了男人,將來還不是女兒一人說了算。匆匆的見面,草草的結婚,任虎英和老實憨厚的小夥生活在一起。婚後,她發現丈夫有羊癜風,大腦反應遲鈍,就是一個傻子。

她哭著回到孃家。孫轉琴問女兒,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虎英一句話不說,捂著臉嗚嗚地哭了,她心裡有說不出的痛苦,一任涕淚橫流,她讓母親先出去,自己想靜一靜。她感到這婚姻從一開始就已經錯了,為什麼?為什麼造物主這麼喜歡捉弄人,自己苦苦追求的幸福,到頭來卻是一場空,自己一味聽信母親,這婚姻似乎一切早有預謀,自己的家在哪裡,自己的幸福又在何處。他想自己的孩子,她想王志遠,她想她們相處在一起的日子。

看到女兒情緒低落,孫轉琴勸女兒,好男人多的是,離了張屠夫,不吃混毛豬。聽到虎英離開了羊癜風,錢媒婆又來到虎英家,說有一個老實憨厚的小夥子,給的彩禮更多。孫轉琴忙把她讓進裡屋,低聲詢問彩禮的多少。虎英看見兩人神神秘秘的樣子。就指著她們罵到:“孫轉琴,錢婊子,他們給你多少錢,你就賣我吧!你們到什麼時候才肯放手啊?殺人不見血,好歹毒呀!”虎英咬牙切齒,氣的胸脯一鼓一鼓,猛然間,她放聲大哭道:我想孩子,我想王志遠,我想我的家……”她跑出門去,哭喊聲響徹了整個村莊。

虎英瘋了。

後來,街道上總能看到一個女人,蓬頭垢面,衣衫襤褸,抱著一個洋娃娃,嘴裡不停地說著:我想我的孩子,媽媽不會離開你……

再後來,孫轉琴嫌丟人,把虎英關了起來。

再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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