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名青年的「殺手」生意:稱五萬挖眼十萬殺人,接兩單均失敗

三名青年的“殺手”生意:稱五萬挖眼十萬殺人,接兩單均失敗

“我們分手吧……”接到女友吳小雅最後的一個微信消息後,王聰聰如丟了魂一樣,就在前幾天女友來他老家看他的時候,兩個人還如膠似漆,怎麼轉眼間就提出了分手?王聰聰堅信女友是喜歡他的,只是女友父母暫時不同意。

不過,三天後,王聰聰看到了女友與別人的婚紗照,徹底崩潰了,二十歲的他在奶奶面前如小孩一樣大哭,並喃喃自語,“如果將來她能回頭,即使帶著小孩來我也會和她結婚”。

因愛生恨

在2017年案發前,王聰聰大學畢業沒多久,在南京市一家教育諮詢公司上班。然而他與吳小雅的感情糾葛得從他們在大學二年級的時候說起。

當時,王聰聰正在與同班同學林莉莉熱戀,吳小雅是林莉莉的閨蜜,所以三個人經常一起玩,彼此都非常熟悉。可是漸漸地,王聰聰與林莉莉吵架的次數越來越多,除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之外,根本的矛盾還在於兩人的戀愛觀念。王聰聰與林莉莉戀愛是為了結婚成家,而林莉莉只是想感受一下校園的浪漫而已。於是,沒過多久,兩人最終以分手告終。

失戀讓王聰聰痛苦不已,周圍的同學發現他在短時間內暴瘦了十幾斤,以為他得了什麼重病,只有朋友吳小雅才知道其中的原委。此後,吳小雅出於關心經常發微信安慰他,一來二往中,王聰聰漸漸發現,一天不跟吳小雅聯繫,就像缺了點什麼,他知道自己又戀愛了。不久,吳小雅接受了王聰聰的求愛。

戀愛的時光美好而又匆匆,畢業季很快就到來了。等到大四的時候,吳小雅考取了本校研究生,王聰聰決定不回老家常州市,而是打算留在南京陪伴吳小雅,並在南京找了一份工作。事實上,王聰聰的母親已經在南京給他買下了一套房子,準備給王聰聰結婚用。王聰聰想給吳小雅一個驚喜,想等房子裝修好了,就和吳小雅步入幸福的婚姻殿堂。

然而,吳小雅的父母卻堅決不同意他們繼續交往,他們認為女兒嫁得太遠,還是在連雲港定居較好。他們知道王聰聰的家庭條件一般,即使能在南京定居,將來勢必面對常州、南京、連雲港來回折騰的局面。因此,急急忙忙地在連雲港給吳小雅安排了一門親事。

2017年7月底,拗不過父母的吳小雅來到常州與王聰聰進行了分手前的最後一次相聚。回去之後,吳小雅就向王聰聰挑明,說父母著急安排她相親結婚。王聰聰執意挽留吳小雅,可是吳小雅卻很決絕,她很直白地跟王聰聰說,自己已經在連雲港相好親了,對方叫張小強,連雲港本地人,家境比王聰聰家好很多,而且,雙方準備下個月定親,自己以後再也不能和他聯繫了。

此後幾天,王聰聰整天在奶奶面前以淚洗面。自打16年前父母離異後,王聰聰就跟著母親和奶奶在一個家庭中生活。母親為了生計經常在外奔波,他從小到大多數時間都是跟奶奶在一起,當自己遇到困難的時候,他就把奶奶當成了自己的傾訴對象和情感依託。

雖然那次分手之後,吳小雅已經把王聰聰的微信拉黑,但王聰聰還能看到她的朋友圈。分手後三天,王聰聰看到了吳小雅與一個男人的婚紗照,而這個男人就是吳小雅曾經跟他提過的相親對象張小強。王聰聰再無控制不住自己內心的失落和憤怒,他開始瘋狂地在網上搜索“僱兇”“報復”等關鍵詞。在他心裡有了一個奇怪的思維,是張小強把他心愛的女人奪走了,只要把張小強毀了,吳小雅就會回到自己的身邊。

網絡僱兇傷人

王聰聰猛敲鍵盤,輸入“報復”“挖眼球”“殺手”等關鍵詞,並在別人的發帖留言中看到了多個QQ群號,內容提示,加QQ群詳聊。於是,他新註冊了QQ號,給自己的暱稱取名為“SSSS”,意思是“殺殺殺殺”。

有單子了,這個群馬上開始活躍起來。一名自稱是血狼的殺手聯繫上了他,可是等到談完價格,支付完定金的時候,那個殺手就把他拉黑了。“原來是個騙子”,王聰聰第一回幹這種事,又很著急,就上當受騙了。

後來,他又在一個QQ群裡認識了一個叫童昌盛的人,這次王聰聰沒有急著給對方支付定金,等到兩個人聊得不錯的時候,他才說出了自己的要求,“挖倆眼球,弄死也成”。

而童昌盛為了證明自己是有組織的殺手團伙成員,稱自己不直接接單,可以介紹幕後的大老闆給王聰聰,王聰聰把要求告知大老闆後,大老闆自會安排殺手和他對接,可以事後給費用。王聰聰覺得這樣靠譜,於是他用童昌盛提供的QQ號聯繫上了大老闆潘曉剛。

有了童昌盛的引薦,王聰聰與潘曉剛互加好友。潘曉剛很專業地介紹團隊的業務,首先要確定客戶需要哪種服務,服務項目有討債、跟蹤、捉姦、致殘致死等。

“殘單”是把被報復對象弄殘廢,王聰聰說的“挖眼球”即屬於這種情況,費用5萬元左右;“亡單”即致被報復對象於死地,價格為10萬元。王聰聰剛剛工作,沒有多少積蓄,在與潘曉剛一番討價還價後,雙方最終商定,挖雙眼眼球,3萬元成交。

王聰聰還點名要求童昌盛接單,潘曉剛也做了順水人情,派了童昌盛及姜良程接這筆“殘單”。他們與王聰聰約定2017年10月22日在南京南站碰頭。

這一日,童昌盛、姜良程一身黑衣黑褲、黑帽墨鏡,在南京南站約定地點見面後,王聰聰將張小強與吳小雅的合影、吳小雅家庭住址發給姜良程,微信支付了二人去連雲港的交通費用。

當晚,童昌盛、姜良程入住連雲港吳小雅家附近的快捷酒店,童昌盛將酒店圖片發給王聰聰,要求追加吃住費用,王聰聰微信又支付了500元。

想著殺手明天就能盯上情敵,王聰聰很興奮,露出了久違的微笑,但微笑中也帶著恐懼。

當天晚上,童昌盛、姜良程在快捷酒店呼呼大睡,半夜1點多,睡夢中的二人便被三名便衣警察拽醒。還沒等緩過神來,手銬已經卡住二人手腕。原來,江蘇的網絡警察早已發現了王聰聰的犯罪線索,只等著他們的到來。

不專業的“殺手”

隨後,警方先後抓捕了這個網絡僱兇案件中的大老闆潘曉剛、僱主王聰聰。通過審訊,警方還發現潘曉剛、童昌盛和姜良程等人此前在西安實施的一起網絡僱兇傷害案件。

2017年9月中旬,西安城內的小百貨店主任玉生上網發現潘曉剛在QQ群發幫人報復的帖子,於是聯繫潘曉剛,找他報復隔壁另一家小百貨店的店主張炳強。原因是任玉生懷疑自己店內近幾年發生的三起盜竊案都是張炳強幹的。

任張兩家多年來因為同行競爭的原因都互不理睬,積怨頗深。而任玉生店內頻頻被盜,而張炳強家卻安然無事,更讓他懷疑其中有貓膩,但是苦於沒有證據。2017年9月份第三次被偷的時候,任玉生已經忍無可忍。為此,為了報復張炳強,任玉生聯繫上了潘曉剛,並商定以一萬元的價格僱人挖掉張炳強的一顆或者兩顆眼珠。

這個“殘單”潘曉剛派給了童昌盛、姜良程。當兩人來到西安的時候,任玉生提供了張炳強的照片及日常活動時間表。二人跟蹤了張炳強兩天,發現張炳強對他倆有所防範,沒敢再跟蹤。

其實,1998年出生的童昌盛、姜良程也是第一次幹這種事情,他們原本在江西老家,但整天無所事事,又不想去找工作,於是天天在網上搜索發財的捷徑。

一次上網的時候,他們在QQ群裡認識了招募殺手的潘曉剛,成為了他的“手下”。雙方約定,以後每次成功後,潘曉剛提取10%作為佣金,其餘90%歸二人。但是,當真正接單幹事的時候兩個人心裡也十分害怕。

於是,童昌盛、姜良程又商量了一個計策,在第三天的時候來到張炳強的店裡面,趁著沒人的時候,對張炳強說,我們是混黑社會的,有人要你一個眼睛,你幫個忙,配合我們一下化個妝,假裝眼睛沒了,我們拍照回去交差。張炳強看著兩個乳臭未乾的小青年,以為他們是神經病,就罵著把他們趕出了雜貨店。

三天過去了,任玉生看著張炳強毫髮無傷,對童昌盛、姜良程兩個殺手很不滿意,他在私下見面的時候跟他們吵了一架,說他們太不“專業”,罵他們太無能了。

童昌盛、姜良程想想也是,接個挖眼珠子的單子,他們竟然都沒有工具,有失他們專業殺手的身份。於是,兩個人又去五金店買了一個小錐子和一把螺絲刀,準備在第四天晚上行動。

那天晚上,天色已黑,張炳強一家人收攤準備回家。童昌盛、姜良程相互提醒“專業一點”,準備尾隨張炳強的電動車去行動,不料剛剛跟了一個拐角就被發現了,張炳強叫了家裡人把童昌盛、姜良程圍住準備報警,童昌盛、姜良程兩人趕緊趁機逃跑了。

18歲的幕後大老闆

“任務”失敗之後,任玉生對兩個“殺手”更不滿意了,可是內心的怨氣無法舒展,他決定給他們加錢,價碼漲到兩萬元要一顆張炳強的眼珠子。童昌盛、姜良程本來已經決定放棄,看到任玉生價碼提高了一倍,再加上前兩次“行動”實在是太沒有面子了,於是他們決定在離開西安之前再試一回。

不過,兩人最終在張炳強店遠處的角落裡徘徊了半天不敢上去。按照事先的約定,童昌盛、姜良程要在完成任務之後才能拿錢。這次來西安,兩人前前後後路費、住宿等花了不少錢,都是自己在貼錢,已經捉襟見肘。正巧這時候,大老闆潘曉剛又給他們派了王聰聰的“殘單”,於是兩人從西安輾轉來到南京。

對於在西安的事情,張炳強還是選擇了報警,他向警察舉證跟蹤他的兩個小夥子多次進出隔壁任玉生的店。據此,警方鎖定任玉生並將其抓獲歸案,同時也牽出大老闆潘曉剛。

讓人有些意外的是,精於此道的所謂大老闆潘曉剛,竟然是一名18歲的在讀技校生,不好好學習,整日泡在網上發送幫人報復的帖子,招攬僱主,邪道生財。

當警方前往千里之外的吉林省通榆縣抓捕潘曉剛的時候,他還在寢室上網。其實,他也從網上查過,此前就發生過不少網上僱兇殺人案,不過,潘曉剛覺得,自己只是中間人,又沒有具體實施殺人傷人,而且每次都會盡量刪除與下家的聊天記錄避免留下痕跡,如此一來,通過網絡這個虛無的平臺就根本不會把自己捲進去。

況且,對於這幾次介紹的單子,潘曉剛沒有拿到任何佣金,他認為與自己沒有一點關係。所以對於警方的突然出現,他一臉無辜和滿是不解。

“網絡絕不是法外之地,在網絡的世界,不管你怎麼清除自己的蹤跡,總會留下蛛絲馬跡,不管是什麼黑暗行為最終都會暴露在陽光之下。”常州市金壇區檢察院檢察官李虎俊說道。

行兇未遂照樣負法律責任

歸案後,潘曉剛、童昌盛、姜良程等人主動交代了王聰聰預謀僱兇傷害情敵張小強的事實。

3月8日,江蘇省常州市金壇區檢察院將5名被告人故意傷害一案起訴至金壇區法院。5月14日,金壇區法院公開宣判:五名被告人分別被判處一年三個月至一年一個月不等的有期徒刑。

直到一審判決,潘曉剛仍沒有想明白自己被判刑的真正原因,認為自己只是扮演了中間人的角色,況且並沒有收到一分錢,重要的是,自己的兩個“殺手”並沒有真的實施報復行為。

“犯罪預備亦稱預備犯,它是為犯罪準備工具、製造條件的行為,是故意犯罪中介於犯罪決意與著手實行犯罪之間的一個階段,一經查實之後,無論在其中扮演什麼角色,都需要承擔相應的法律責任。本案屬有預謀的僱兇傷人,兩起犯罪均屬為實施犯罪製造條件準備工具的犯罪預備階段,依法可以比照既遂犯從輕或者減輕處罰。”李虎俊解釋道。

在共同犯罪中,被告人潘曉剛作為中間人,在僱主與殺手之間進行聯繫,使得僱主能夠順利找到幫助其實施傷害的行兇者,對其辯護人提出的“潘曉剛是從犯”的辯護意見法院並沒有採納。而被告人任玉生、王聰聰是故意傷害的起意者,傷害被害人的主觀意願大於被告人潘曉剛、童昌盛、姜良程,量刑時法院也做了適當區別。

“也就是說,網絡僱兇殺人的僱主在犯罪的主觀故意上危害性更大,可能面臨更重的刑罰。”李虎俊解釋道。

“本案中的幾個犯罪嫌疑人都是20歲左右的年輕人,通過此案,我們需進一步加大青少年犯罪預防教育力度。”李虎俊深有感觸地說道,“我們應該反思是什麼原因讓他們扭曲了世界觀、價值觀,通過傷害他人的身體來換取利益,對於家庭、學校甚至社會來說,這都是一個應該引起重視的問題。”(文中涉案人物均為化名)

(原題為《我們是混黑社會的,有人要你一個眼睛,你幫個忙,配合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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