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疑推理:夜宿人

懸疑推理:夜宿人

序言:

四十年前的一場陰謀,卻一直延續到了現在,一個神秘民族的百年榮辱,積累到今天終於走到了盡頭。

我所有的遭遇都有跡可循,一切都逼迫著我要背井離鄉,尋著爺爺當年走過的路,我為自己闖出一條生路,但踏遍了整個崑崙,得到的卻永遠不是答案。

心中有鬼,鬼即在你身邊!做一個宿夜人,謀活路,求生途!

我叫蘇皖,挺美膩的一個妹子的名字,可我奶奶沒等我出生,就給我起了小名,蘇元寶,她說:“金燦燦的!以後嫁人也能賣個好價錢!”

好吧,這個故事的重點不是我能賣個好價錢,而是我怕鬼,其實也不知道世界上到底有沒有鬼,但是就是怕,莫名的怕。

這完全得益於我奶奶,她總給我講一些她當年聽過,見過的怪事,小時候我被她嚇得尿褲子,對她的崇拜簡直就跟腦殘粉追明星一樣。

當時她就騙過我,說我其實是個帶把的,我就把自己當小子用了好多年,連噓噓都是站著的。

可等我漸漸長大了,就知道我被我奶奶忽悠了,當然這也不排除我媽多年努力,把我掰正擺直的積極作用。

剛上小學的時候一毛錢都能當大款,縣城裡說要建一個學校,當然就是一個不小的開銷,所以當時縣政府的幾個人挑來挑去,只好挑了城東 的一片老墳地。

便宜沒人要,還寬敞,連操場都是免費派送的。

所以就有個未解之謎誕生了,醫院學校都是在墳地上建起來的,這話不假,至少我們縣城裡醫院學校都是。我們的操場就是以前的亂墳崗, 有的人能有個墳堆堆,倒黴一點的就直接白骨露天。

學校沒有辦法撿那些屍骨,乾脆開個卡車直接碾,碾平了就算完事。

小學嘛!德智體美要全面建設,跑操是必不可少的,我們冷不防就被絆倒了,爬起來一看不是一截子腿骨就是半塊子人頭蓋骨。

操場後面一圈都是些沒人住的老窯洞,窯洞里居然還有棄屍,大多數都是糟蹋了的孩子,我奶奶說,小嬰孩是不能立冢的,因為還沒有真正 成人,沒有魂,立了冢,就要變成鬼娃娃的。

我奶奶說,鬼娃娃小,飄不起來,也站不住,只能一隻腳跳。

鬼娃娃是什麼東西?找不到娘了就要附身的!

我讀我們縣上的小學的時候,小學剛建成不到三年,什麼都還是在一步一步的新建,有一條從操場一直通往學校大門的水泥路,當時剛鋪好 的時候,我們都要遠遠的繞開走,要等著水泥完全冷了,硬了才能走。

可怪事就是這時候發生的,路剛鋪好,那條路很寬,橫向成年人跨四五步都很難走完,可那條路的正中間,莫名出現了一隻小腳印!

小小的,都沒有成年人中指長,五個腳趾頭印卻清晰分明,明顯就是個小孩的小腳印!

哪來的?!

那條水泥路成年人都不會一步走出來,更何況是這麼一個小小孩的腳印!還單隻腳,正中間!

可我沒時間想這個,忙著搗蛋調皮,還帶頭把自己的腳放在小腳印上玩,後來覺得沒有意思,看見了也就徑直走了過去,放學了就和同班的 小男生手拉手,排排走。

我奶奶腿腳這個時候還利索,每天放學都會來接我,我一出校門,就見奶奶旋風小女警似得提著柺杖衝了上來,我還沒來得及賣萌她就照著 我的屁股一拐。

我都蒙了,我想了想我實在沒有再欺負老師欺負同學啊!她幹嘛打我!

“壞東西!壞東西!狗東西!我叫你亂跑!我叫你亂跑!”

我奶奶罵一句打我屁股一句,打得我撲在地上一通亂滾,扯著嗓子乾嚎,“奶奶我錯了!我錯了!我再也不往陳老師身上摸鼻屎了!!!嚎 嚎嚎嚎嚎!!!”

“臭東西!臭東西!”我奶奶還是不停手,就在學校門口把我往死裡的打,把班主任級主任都惹了過來,一個個的圍起來勸我奶奶,可老太 太就是不收手,掄圓了柺棍,衝著我劈頭蓋臉的一頓亂打,還罵我臭東西。

最後還是我老媽趕過來拯救了我,她把我從‘老妖婆’的柺杖下搶救了下來,我已經滿頭滿臉的大包,眼角都被打青了,把我老媽沒有心疼 死,卻又不敢說我奶奶,只能抱著我哭。

回了家,我爺和我爸也在,我爸聽了事情經過心裡也不好受,一邊是自己老孃,一邊是自己寶貝閨女,氣得在地上轉圈圈。

最後還是我爺說了話,他起身過來摸了摸我的腦袋和屁股,抽了一口煙道:“唉……幸虧你奶奶了啊……”

我們都不太懂,我爺也沒有在說什麼,只叫我媽給我腦袋和屁股上點藥,叫我自己去玩。我捱了一頓打,還哭了一頓,實在是精力不支,晚 上沒到八點半就睡死了過去。

到了大半夜總覺得心裡慌得要命,腦勺和屁股上涼颼颼的,可總是醒不來,應該是夢魘了,然後心裡一掙,終於是醒了過來,伸手一摸,我 操!姑奶奶都小學三年級了居然還尿床?!要不要這樣!

我趕緊撲騰著起來,胡亂穿上鞋去找我媽,我們家是我老爸單位分配的那種小二層樓,一樓是客廳二樓是臥室,前面是個很大的院子。

我推開門出去,就見我老爸我爺我奶,都站在院子裡,面前燒著一堆子紙,卻不見我媽。

“丫頭!過來!”

我奶轉頭就看見我出來了,招手讓我過去,我是個記吃不記打的貨,見我奶奶叫我就撲騰著飛了過去,結果我奶奶一把抓住我的後頸子,照 著我的屁股又是一陣打,下午捱了打的地方還沒有好,這會子雪上加霜,我簡直連跳起來踹我奶奶一腳的心都有了。

可我老爹和我爺這次沒有攔著我奶奶,直到我感覺都快被我奶給打廢了的時候,他們才把我從我奶懷裡抱了出來,現在想想幸虧我是妹子, 要是個爺們,照我奶奶當時那個打法,我們家的香火估計已經斷了。

我爸把我抱了過去,也沒有給我揉屁股,還叫我跪下,跪在那一團火面前,火裡隱約燒著些黃黃白白的紙,火堆旁邊還有兩個紙糊的娃娃, 娃娃沒有臉,軟手軟腳的在空中撲騰,怎麼看怎麼詭異。

卻做得很精細,不像我平日裡在紙貨部見過的那種用來給死人燒的的紙人,倒像是個小嬰兒,兩個沒有臉,全身光溜溜的小嬰兒。

這時我媽才從廚房裡端出來一碗不知道什麼東西的青白色的糊糊,站在那兩個紙糊的小嬰兒跟前,看著我時暖暖的笑了笑:“乖乖的!聽爺 爺的話,跪在那不要動啊!”

我最聽我媽的話,我媽叫我幹嘛我就幹嘛,連思考都不用的,我扭頭就跪在了火堆跟前,和兩個紙娃娃面對面,這時我奶奶就上來,左手拿 一把菜刀,右手捏了個她的老布鞋,在我頭頂上開始念念叨叨。

我算是看明白了!

小老太太帶領著一家老小跳大神呢!

要是擱在現在,我肯定跳起來扭頭就走了,可當時傻啊,心想這肯定是要出大事了,看了我媽一眼,我媽平時是最看不慣這些裝腔作勢的人 ,但這次連她都叫我這樣,我只好乖乖跪著,等我奶奶給我施法。

然後就忽然就覺得屁股和腦袋冰咻咻的,我抬手要摸,被我爺一巴掌把手給打了下來,“乖乖跪著!再動就打你!”

我只好繼續乖乖跪著,小膝蓋跪的生疼,後腦勺和屁股還是涼颼颼的,我懷疑是我剛才那一泡尿被夜風給吹涼了。

“媽……我剛才尿”

“丫頭!磕頭!”

我奶奶突然大喝一聲,我一個激靈,趕緊磕頭!咣咣咣,衝著火堆在地上就磕了三個響頭,腦門子估計都磕青了!

我奶奶拿了刀開始在我的後腦勺裝模作樣的切切切!

我隱約間聽到有小孩在哭,斷斷續續的,像是貓叫。

我抬頭去看,我爸媽臉色都是鐵青鐵青的,我爺也是,我奶奶還在我腦勺後頭切切切,嘴裡還絮絮叨叨的念:“乖丫頭,你別怕,有奶奶護 著你!”

我奶奶這啥意思?

我這才開始害怕了,我腦勺後頭到底是什麼?!

哭聲越來越大,帶著一陣又一陣刺耳的尖叫,像是醫院裡被壓著打針的小孩,哭聲引得幾隻流竄在大街小巷的野貓也都圍過來湊熱鬧,嚇得 我兩條腿發顫,跪都跪不住了,最後還是我爸跑過來把我一把抱住,用他的大手穩住了我的腦袋。

當時我感覺我腦袋重的要從脖子上掉下去,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我後頭拽,可姑奶奶頂著一個禿瓢打天下的,所以我知道我腦勺後頭根本沒有 辮子,那到底是什麼拽我腦袋?!

幸虧我爸託著我的頭,不然那股子勁兒,我估計我的頭真的會被拽掉!

我感覺我爸的手在抖,我全身開始打擺子,圍起來的野貓開始叫囂著跟著往我們跟前湊,我媽嗚嗚咽咽的哭,我整個人都有些恍惚,晃晃悠 悠的時候,突然感覺腦袋和屁股猛地那麼一輕。

然後就聽見我奶奶衝著我媽大喊:“好了!快!”

只見我媽把她端出來的一碗黏糊糊的東西全澆在了兩個紙糊的娃娃上,兩個紙娃娃在地上像是要動一動,卻似乎又沒有動,風卻怎麼也吹不 起來它們了,緊接著,那群野貓就突然發了瘋似得撲了上去,把紙娃娃撕了個碎。

我終於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在我老爸的懷裡睡死了過去,連我尿床的事都忘了給我媽說。

後來,我只要看見我奶的柺杖就害怕,生怕她又那樣打我,我們家也絕對不允許養貓,我依稀記得我奶說過,貓是個陰物,專吃死人的陰魂 ,但能吃到的陰魂卻很少,所以饞了也吃活物的,家裡養了普通的貓還好,要是養了愛吃陰魂的貓,就可能被吃了陰魂,變成傻子。

再說到那個小腳印,記得我小學畢業以後就再沒有關注過,直到升了高中,有一次到小學去給小朋友們表演節目,又走了一次那條水泥路, 卻始終沒有再找見那個腳印,那個時候的小腳印到底是真是假,現在更加映像模糊,不知所云了。

這事過了沒多久,我爹媽突然想給我生個小弟弟了,可計劃生育搞得嚴,只好讓我奶奶把我帶著回老家去躲。

那個時候我奶奶一家還住在窯洞裡,沒有搬到沿街的小康屋,老窯洞是大西北那種典型的窯洞,沿山而建,有的人家一推開大門下面就是深 不見底的山坳子,我們家還好,出門還有一條五十來米的小場子,然後才是個山溝。

我這樣寫,大家可能覺得我實在寫鄉土氣息很重的東西,紅高粱鄉村愛情故事什麼什麼的,其實不是噠,倫家接下來要講的東西,可能就發 生在你們的身邊,可你沒有在意,或是看見聽見了,並沒有意識到而已。

在大西北生活的人應該都聽過這個事情,“領羊”。它帶點占卜的意思,如果一個家裡沒了人,就會辦喪事,辦喪事這個都能理解,但領羊 ,卻有點懸。

說它懸,主要是你不能信它,卻又總是覺得確有其事,我雖然親身經歷過,但到現在,都還說不上個所以然來。

我們家門裡有個老頭死了,我應該叫大哥,不過已經過了八十了,老頭一家香火十分旺,辦喪事當天來的人特別多,子子孫孫跪了大半個院 子。

我奶奶當時是要過去給幫忙的,大清早就把我拾掇好,牽著我去死了的大哥家。一進門就被拉住套了一身白麻布,頭上頂了個白帽子。

我也就八歲大一點,在農村的小孩裡有點另類,還是個光頭,姑奶奶踩著小牛皮靴踏進半大的黃土小院裡,一群小破孩簡直不能更加崇拜, 不一會我就被圍著叫老大了。

我最不愛幹就是踢毽子跳皮筋這些娘了吧唧的東西,打地道戰多實在啊?我們幾個臭小孩待著屋子裡實在無聊,我就提議我們出去玩。

幾個小的不敢,我就帶著幾個稍大的爬上炕,從窗子翻了出去。

一院子的人都忙亂忙亂的,我們幾個貓著腰湊到最前面去看,只見一個比窯洞都高的用紙糊起來的金燦燦的門上,掛滿了各式的東西,紙門 裡堆放著各種紙貨,有小紙人,紙花,鹿還有馬,最奇葩的是居然還有傢俱衣服房子。

但最顯眼的還是紙門兩邊的兩個通天的大紙筒子,鏤空的,隨風亂飄。

我伸長了脖子朝窯洞裡面看,只見裡面停著一口還沒有蓋起來的棺材,棺材邊臥著一隻黑公雞。

“嘿!裡頭是不是就是死人?”

我捅捅身後的一個小孩,那小孩搖搖頭,甩得臉上的肥肉亂顫,“你要去這裡玩?我可不進去!聽說死人萬一不想走是要坐起來的!咬你一 口你也就死啦!”

我直笑他膽子小,就沒有在意,正好看見我大爹家的兒子在裡頭,就撒開丫子從大人堆裡鑽了過去,一直跑進了停棺材的窯洞裡。

我哥一看見我就罵我,但也沒再說什麼,拖著我的手,看那些人給棺材裡填些香香的東西。

那也是西北的一種習俗,往棺材裡填香料,這些香料的種類很多,但最多的還是松香,是為了防止屍體腐爛的。

我看著死人和活著的人也沒有什麼不同,就是有點僵,挺安詳的。

然後重頭戲來了,我剛開始就已經提到了,“領羊”。

我跟著我哥出去站到院子裡,死了的老頭一家子孝子孝女都已經圍著圈跪好了,然後就見一個人從門外面扯著一頭蠻壯實的大公羊進來,一 直牽到人圍的圈子中間,然後就有個穿的奇奇怪怪的人,端著個小碗,先往羊的臉上頭上摸水。

然後那個人就開始衝著那頭羊唸叨:“娃她大(在西北‘大’的意思就是爸爸),你放心走!兒子女兒都出息,孫子孫女都孝順,家裡啥都 順當,你放心走!放心走!”

說著跪著的一圈人都稀稀拉拉的哭,我不明白,也跟著往臉上塗唾沫,我哥笑著把我抱起來說:“你裝什麼!你知道死的人是誰嗎你哭!”

原來我不用哭。

然後就看見那個唸叨的人圍著羊,給羊的身上不斷淋水,過了一會羊臉上的水都幹了,也不見什麼動靜,跪著的一圈人都烏拉烏拉的開始放 聲哭,淋水的那人看沒辦法,只好又灑了一遍水水,可那頭羊還是沒什麼動靜,被牽著在跪著的人面前來來回回的走。

正鬧著,就突然聽見院子外頭有人喊:“回來啦回來啦!你三兒子回來啦!老爺子你安心的走!!!”

話音剛落,就見一個穿著風衣的男的風塵僕僕的衝了進來,衝著那頭公羊一撲,跪了下去,那頭羊突然全身一抖一顫,滿身的水被甩了個幹 淨!

滿場子的人都是一愣,然後全都哇一聲哭了出來,牽羊的朝天大喊了一聲:“應領啦!”

然後所有人哭哭鬧鬧,等著羊被牽了出去,才陸陸續續的站了起來,我感覺我哥抱我的手有點緊,勒的我有點難受,就拍拍他的胳膊,“哥 !放我下來,我去找奶奶。”

“我帶你去,窯裡是千萬不能再進去了知道嗎?”

我撇嘴,跟著我哥找到我奶奶,結果我奶奶大手一揮“趕緊走開!沒看見我正忙著呢嗎!”我哥被人叫去幫忙了,我只好又回頭去找我的小 夥伴。

幾個臭小子居然圍著個小土堆玩尿炕,就是堆個小土堆,中間插一根小木頭棒棒,一人刨一點土出來,最後誰把木頭棒棒弄倒了,誰就輸了 。

我也想不出來更好玩的,只能跟著他們一起玩,可今天所有人運氣都他媽的賊好,剩下的土都只能用手指頭往出掐了,那根木頭棒還是不倒 ,輪到我了,再怎麼掙扎看來都是要倒在我手裡了,正抓耳撓腮,不知道什麼時候後頭站了個老頭,笑嘻嘻的在我頭頂上說:“左邊點左邊 點!”

臭老頭!要你多嘴!

我挖了左邊點出來,木頭棒子晃晃悠悠的真的沒有倒,像是被人穩住了一樣,最後被個小胖墩弄倒了木棒,我們懲罰他去放死人的窯洞裡偷 供桌上的花饃饃出來吃,完不成任務就扒褲子遛鳥鳥!

小胖墩抖著全身的肥肉,哆哆嗦嗦的被我們推進了窯洞,裡面那隻黑公雞見我們趴在門口嚇得跳了起來,一翅膀差點打飛供桌上的香爐子。

身後的老頭也跟著湊熱鬧,“乖娃,你去給我把棺材蓋子掀開!”

“我才不!我哥不讓我進去!”

我傻了?掀人家棺材蓋子幹什麼?!叫我哥知道了還不卸了我的腿!正說著,小胖墩已經偷了一塊大大的花饃饃跑了出來,兩個小臉蛋興奮 的紅撲撲的說:“小姑小姑你看!我完成任務了!”

我在老家裡的輩分大,這些小孩都得叫我姑,我滿意的搶過小胖墩手裡的花饃饃咬了一口,真難吃!白長了那麼好看!

“小姑,你剛才給誰說話?站到那一個人嘀嘀咕咕挺嚇人的……”

“還有誰?一個老頭!叫我幹壞事呢!”

“哪有什麼老頭?”

我轉頭去找,那個老頭已經不知道晃悠到哪裡去了,估計又是攛掇其他小孩幹壞事了,我揮揮手叫小胖墩閉嘴,最不耐煩小男生吞吞吐吐的 ,然後賞了小胖墩半個饃饃繼續帶著他去玩,一直到了下午天麻麻的黑了下來,我聞著從院子裡竄進來的一股子羊羶又夾雜著香氣的味道, 肚子一陣鬧騰,餓了。

我找著我奶奶,她正撅著屁股往灶臺煙囪四周撒白麵,鋪的整整齊齊的一層白麵,也不知道要做什麼。

“奶,我餓!”

“走,帶你吃羊肉!”

奶奶抱著我出了廚房,院子裡已經擺起來一口大鍋,鄉里鄉親的圍著桌子坐好了,我奶抱著我剛坐好,就有人給我們兩個端上來兩碗冒著熱 氣的羊湯。

大西北的羊肉泡饃很有名,熱湯滾肉,油潑辣子一蓋,那香味!

我撈起筷子就往嘴裡塞肉,碗裡的熱氣咕咚咕咚的往上冒,我吃得頭上冒汗,一抬頭今天白天攛掇我幹壞事的小老頭又坐在了我對面,我不 想搭理他,可我奶奶又去給幫忙給客人端羊湯了,我只好坐好自己吃自己的。

“乖娃!我給你這個!你去給我把棺材打開好不?”

“這是個啥?”

老頭手裡拿著個透亮的珠子,不是我們打彈珠的那種,很大,透過珠子能看到人,還有些奇奇怪怪的影子在球球裡面亂竄。

“這種玻璃球球我也有呢!我爸爸給我買了好多呢!”我把玻璃球塞回給那個小老頭,小老頭也不生氣,又把玻璃球給我說:“哎!瓜娃! 好東西!你不要丟,你去給我把棺材蓋子打開,我再給你個好的!”

“真的?”

老頭笑的還挺真誠,我扭頭去看我奶,結果我奶正手插著腰和不知道哪裡來的個老婆婆說笑話,笑的前仰後合,看來是沒空管我了,我哥下 午去幫忙就沒有回來,我經不住老頭子一臉殷切的表情,估計這麼老了連個死人都沒有見過,也挺可憐的,我只好答應了。

我喝了一大口羊湯,拖著老頭子的手往放了棺材的窯裡走,大夏天的老頭子的手冰涼冰涼的,我們到了門口還有幾個孝子跪著燒紙,一個老 大不小的男的見我過來還起身把我抱了起來,鬍子拉碴的蹭姑奶奶的臉,討厭!

我身後的老爺爺在後頭拽拽我的衣角,給我擠眉弄眼的,還衝著窯裡的棺材給我噘噘嘴,臭老頭!多大了還賣萌!

我扭著小身子叫抱著我的那個人把我放下來,說我白天把玩具放到窯裡了,那人笑著刮我的鼻子問:“裡頭擱著死人,你不怕啊?”

姑奶奶活人都不怕,怕什麼死人?

我二話沒說就進了窯,看著那個男的轉身又去燒紙,便趕緊給等在門口的老頭招手,“你快來!棺材蓋子太重了!我搞不動!”

老頭笑著搖頭,說得讓我自己來,不然獎品就沒有了,我沒了脾氣,主要是我這人就是這麼個賤皮子,人家一忽悠我我就信,就老是想著到 底是個什麼獎品,最後沒辦法又溜出去找到小胖墩,他不敢,我就揪著他的鳥鳥打,最後兩個人憋得臉通紅,終於是把棺材蓋子給掀開了。

裡頭躺著的人還是那模樣,嘴逼得嚴嚴實實的,像粘起來了一樣,小胖墩嚇得發抖,扯著我的袖子問:“小姑!你到底要幹嘛啊?!咱們出 去好不好?”

膽小鬼!我們兩個也沒有力氣再把棺材蓋子蓋住了,乾脆就這麼敞著,回頭去找那小老頭,一出門就見他笑眯眯的站在門口的大紙門前,風 一吹兩個大紙筒子打在他的身上,差點把他打飛,真好笑!紙都能給打飛了。

“什麼獎勵!快給我!不然我就告訴我奶說你叫我幹壞事!”

老頭子笑嘻嘻的從袖筒裡又掏出來一個玻璃珠子,媽蛋!耍著姑奶奶玩是吧?!

他見我臉色不好,連忙拽著我的手說:“乖娃你別急!這個你拿好!以後有人叫你走,你不想去,就給他這個!”

我不想去就不去!還用得著賄賂?

不過我也沒有再駁小老頭的面子,領了珠子就去找我奶,我奶正找我,見我過來照著我的屁股又是一腳,我拍拍屁股上的腳印也沒理,我奶 奶老是這樣,一點都不文明。

客人們吃完了飯就把鍋灶桌椅都撤了個乾淨,然後一個小孩給我們一人手裡發了一根木頭棒棒,木頭上用白紙纏了幾個圈圈,我們幾個小孩 拿著木頭棒棒打著玩。

正鬧著,前面的幾個老女人莫名其妙的扯著嗓子開始乾嚎,聲音太難聽了我就不給大家說了,反正就像我成績沒考好,我媽打我的時候,我 哭不出來,只能幹叫喚。

然後就見幾個人挑著紙門前掛著的兩個高高的長紙筒子走了出來,後頭跟著個小孩抱著棺材前臥著的那隻黑公雞,黑公雞路過我的時候還衝 我叫了一聲,挺淒厲的那種,估計是要被吃了,怨恨著呢。

我奶奶就覺得稀奇,把我抱到她面前,翻了一下我的眼皮,“壞蛋!又招惹不乾淨的東西!等我回去收拾你!”

嘴裡說是回去再收拾我,但已經給我屁股上來了一腳,我覺得實在是丟面子,好歹這麼多人看著呢!這小老太太……沒法說!

接著就是一陣吹吹打打,女人們往死的嚎,我被嚎的頭髮昏,乾脆躲過我奶奶的旋風腿,往廚房跑,剛才只顧得上和小老頭玩,羊肉都沒有 好好吃。

到了廚房,誰知道里頭一個人都沒有,地上還是我奶奶走前撒的面,白花花的一片像雪。我杵著腦袋找吃的,就聽見後頭有人說話,“乖娃 ,你咋不去送魂去?”

一轉頭又是那老頭,真煩人!走到哪跟到哪!

我沒有搭理他,他就自己一個人絮絮叨叨的給我說話,“乖娃,我給你的東西你要拿好,不要隨便給人送,我是看你有慧根,才送你的,其 他人我還不給!”

“你有事?”

終於找到了一塊餅乾,上頭寫著產自北京,還是個好東西,我不管是誰的就甩開膀子吃,小老頭被我問的沒意思了,扭頭不再理我,可他站 在了我奶奶剛撒在地上的面上了。

死老頭!等著我奶奶回來收拾你!

正想著,就見我奶奶帶著一夥子人風風火火的進了廚房,見我手裡拿著餅乾吃就又是一腳!

靠!

那老頭聰明,已經跑路了,居然給我說都不說一聲,沒義氣。然後就聽見一屋子的女人一陣唏噓,圍著地上的面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我擠上去看,只見白花花的面上有了兩個腳印,一大,一小。卻不是人的,是兩個狗爪子,很明顯的兩個狗爪子。

剛才不是那老頭在那嗎?老頭長了個狗爪子?!我脊背一陣發麻!原來世界上還有這樣的怪胎!

我聽那幾個老婆子說什麼他叔就是屬狗的,這下看來是真的送走了,元寶元寶的一堆話,沒完沒了的。

我吃完了餅乾就被我奶奶抱著出了廚房,這下說什麼她都不願意把我放下來了,一直到回了家,我們兩個都洗洗漱漱的睡下了,我奶奶才掐 著我的臉蛋問:“今天有做什麼壞事了?”

我就說我奶奶是個賊婆子吧!這都能被她猜到!根據我活了小八年的經驗,我覺得還是坦白從寬的好,我就給我奶全部老實交代清楚了。

我奶奶嘆口氣起身穿好衣服出了窯,不過一會又進來,端了一碗水,裡面飄著幾片韭菜葉子,叫我喝了。我以為是白開水,結果一進嘴就差 點沒有噴出來,他奶奶的居然是白醋!

現在想想我都覺得胃裡泛酸水,小時候真的是被我奶奶折騰的夠嗆。我喝了醋水,我奶奶還往我身上擦了些白醋,把我整個人弄得酸不溜秋 的,才念念叨叨的說:“我娃!回來!我娃!回來!”

說一下,在我的眉心點一下,在地上掄空撈一下,有模有樣的。

最後都收拾停當了,我奶奶裹著我睡下,才說叫我把那兩個玻璃珠子拿給她看,我就趕緊乖乖的呈給她。

她攥到手裡一直看了快半個小時,才嘆口氣,又起身,拿來了針線盒子,把兩顆珠子都裝進一個小布袋子裡縫好,然後縫在我貼身穿的衣服 上說:“叫你拿好你就拿好,誰要都不能給知道嗎?以後要是有白臉的人要帶你走,你就把這個給他!聽見沒?”

我乖乖點頭,我奶奶就誇我乖,又嘆了口氣。

最後我不知道我把那一對珠子放到哪了,好像是送給了高中時候我們班的一個小白臉,臉確實長得很白,麵缸裡剛糊出來似得,連頭髮都是 黃不拉嘰的,鼻樑還挺高,我以前一直以為他是外國人來著,現在想想其實人家就是長得帥,再沒有什麼,然後我就屁顛屁顛的把我的能救 命的東西送給了人家,導致我差點送了命,還撈不到好處。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我爹媽把我送回老家是為了生二胎,結果計劃腹死胎中,被計生局的嚴查了,主要是他們兩個都是雙職工,為了生孩子 丟工作風險實在是太大了,而且我媽老惦記我留在老家我奶那裡,被我奶奶給帶壞了,所以我在我奶家也沒有住多久,就被我爹媽給接回去 縣城裡了。

不過回去的不止是我,我老爹是個大孝子,看著老家裡的老窯洞心裡實在是難受,就連帶著把我爺和我奶一同接了過去,也幸虧接走了我奶 奶,才讓我剩下的十幾年裡,因為有了我的奶奶,過得危險又安全。

因為我的奶奶,她是個厲害的人,能說別人不敢說的話,能看見,別人看不見的東西。

就像我高中一年級的時候,她就看見了我的命,她的命。

後記:

我文章裡面講的事情都是現實中發生過的,這些風俗確實存在,大家可以看看,瞭解一下,說不定,它,就在你的身邊。

領羊是甘肅蘭州、慶陽等地民俗之一,帶有占卜的一種迷信習俗,一般在白天親朋聚集齊全時進行。羊由逝者的孝子孝女、及孃家的親戚為逝 者獻牲。領羊前由孝子及族人圍攏在靈堂前的公羊周圍,主持領羊人將羊牽定。孝子及親屬用自己話說出死者未盡之言,請求羊擺耳抖動全 身,即為應領。如果羊不領,人們多次求告。民俗認為羊代表亡者靈魂,祈求者述說些讓亡者安心的話,如說家庭及兒孫都好,以後不會有 什麼困難,不必掛牽等等。羊如果仍不領,主持領羊者用紙蘸些水,為羊擦臉部和頭部,也有把水潑在羊脊背上的,羊會開毛大領(抖動全身 )。隨著羊的抖動,孝子全部悲聲痛哭。其實,羊抖毛並非亡者顯靈,僅是羊抖掉身上水珠的一種本能反映而已,輕信則妄。

上一章講到,我被我爹媽送到了鄉下,後來又連帶著我爺和我奶一起接了回去,我小學到高中都是風風火火的過,也沒有什麼坎坷,一直到 了初二,我出了一次車禍,差點要了我的小命,也是從那以後,我的生活,一切都變了。

那個時候我的中二病剛剛發作,整天都想的是怎麼代表銀河系懲罰隔壁班的兩個大丑逼,同班的七八個小姑娘還組成了一個陣營,整天不是 討伐這個就是就掃蕩那個,不務正業,一通亂折騰。

當時我們那個班主任也是個逗比,就是那種長相是男人,其實是女人的老女人,唯一能證明她性別的估計就只有月經了。還長得特別像狒狒 ,每次罵人也就統共那麼一句話:“你怎麼連這個都不會!吃屎長大的?!”

縣城裡的老師一般素質都差,也最喜歡搞什麼校園冷暴力,拿這個當好玩,我們幾個小女生就首當其衝了。

“一群小渣渣!”

她老這樣罵我們,主要是我們幾個雖然學習一般,但就是太搗蛋,其實到了高中說搗蛋這個詞有點謙虛,我們的搗蛋已經升級到了打群架, 欺負老師同學。

掏鳥蛋,揪辮子什麼的太過羞恥了,老孃才不會幹!

高中時我們全部都騎自行車上學的,男生騎公路賽,女生就是那種不帶梁的女式自行車。

可我不行,叫我騎那種娘不啦嘰的東西,我才不幹!

我求著我爹給我也整了一輛變速公路賽,剛開始蹬起來費勁的要命,後來學會了,也就放開了,率領著一溜小女生衝出校門,在人縫車縫裡 亂竄。

小時候那個逗比老頭給我的兩個玻璃球球,在我奶奶的敦促下我把它一直戴在身上,從沒有離過身,洗澡都帶著兩個球球一起洗。

冬天還好,一到夏天,胸口憋著兩個球,高中那會差點沒有被笑死,每次打群架都會被人家叫二球!

“元寶,你這麼寶貝這個,萬一是個普通玻璃球怎麼辦?”

“你管得著?還有,都說了叫老孃蘇皖!蘇皖!不許再叫我的小名聽見沒有!”

下午的太陽火辣辣的,照在人的臉上能起皮,可我好的一點是,不管怎麼曬,臉都不會黑,所以姑奶奶我每天都頂著個大餅臉,公交也不坐 ,一直騎自行車,風雨無阻,和我玩的好的一個小屁孩也就只好跟我我一起騎自行車,幸虧他也是個小白臉。

他叫何宇遷,還挺文藝的個名字,人也挺不錯,就是太粘人,煩!

我一兇他,他就趕緊唯唯諾諾的,我最煩這種男的,從小就煩!

我們姐妹幾個都是逗比,好好的公交就是不坐,非得要騎自行車,結果兩點二十上課,現在都已經快十五分了,居然只到了我們兩個。

我們每天都是在十字路口集合,然後一呼啦去學校,今天太陽出奇的大,路上連一個人都沒,我們兩個被曬的像兩條狗,就差呼啦著舌頭了 。

“元寶,要不咱們先走吧,都這會了,她們肯定也都走了……”

我扭頭瞪他,那個時候哥們義氣重,等不到死也要等!

一直到了兩點半,眼看都已經上課了,我也沒有辦法,只好催著何宇遷跨上自行車往學校趕,一扭頭就看見十字路口中間有個老太太,顫顫 巍巍的過馬路。

天皇老子作證!十幾年的公德心怎麼受得了不尊老愛幼呢?

我趕緊丟下自行車趕了過去,老太太兩條腿軟得像麵條,在呼嘯而過的車流中像個掉進鱷魚池子的小羊羔。

我趕緊扶著她,老太太臉白的像鬼,我不怎麼會形容,反正就是煞白煞白的那種,有點像我們隔壁家,那個把粉底當牆灰使得小媳婦。

“乖娃!”老太太笑著拍拍我的手,我們一路走到路中心,那老太太卻突然停了腳,從口袋裡掏出來個陶瓷的小罐子,特別小,跟指甲油瓶 子差不了多少。

她左擦擦右擦擦,然後用柺杖頭勾著放在了十字路的正中間。

什麼毛病?!

老太太也不解釋,只是笑笑,又拍拍我的手繼續往前走,然後邊搖搖晃晃的走邊說:“你胸口的珠子是哪裡來的啊?還挺漂亮。”

“撿的!你想要?我不送人的!”

“……”

老太太臉很僵,不過也沒再說什麼,只是點點頭,等過了馬路,何宇遷已經快急瘋了,他這種老師眼中的乖小孩最怕這個。

“丫頭!離這個小孩兒遠點啊!要命的!”老太太扯著一張老臉,衝著我們兩個擺擺手就走了,何宇遷被莫名其妙誣陷了青少年的小清白, 差點衝上去給那老太太一個滑溜溜的中指!

到了學校果然已經很遲了,教室在三樓,我們倆剛走到樓底下就聽見上面狒狒的咆哮聲,“所有來遲的給我到操場上去!沒跑夠十圈不許上 來!”

我們兩個果斷收了腳,何宇遷嘆口氣,接過我肩上的書包頗為無奈的說:“說吧!今天下午又去哪瘋?”

聰明!

我衝他比比大拇指,一把扯過他,兩個人順著牆根子溜到了教學樓的後面。

我們學校是那種四方四正的造型,我上高中那會教學樓後面連著操場還有個土廁所。城市裡的娃娃們可能太沒有見過,那種廁所是露天的, 下面鋪的是黃土,便便到上面是要定期換的。

而廁所的後牆哪裡正好塌掉了,連著三年學校都懶得修,所以每次我們翹課逃跑都從那裡走,雖然略略有點噁心,但勝在戰略地點是極好的 !

“元寶!你等等!我那個什麼一下。”

“?”

小破孩夾著褲襠左扭扭右扭扭,操!關鍵時刻屎尿多!

何宇遷沒等我答應就急急忙忙的衝進了廁所,我站在廁所門口倒顯得特別明顯,叫我在廁所後邊去等,還不如叫我去死!索性我也進去噓噓 一個。

狗屎學校的廁所坑修的特別高,我一低頭看見下面西里呼嚕的東西就一陣眩暈,趕緊脫了褲子屙尿,今天居然表現這麼好,連一點聲響都沒 有!

我暗笑,平時常常被班裡幾個丫頭片子嘲笑我尿尿像灑水車,聲音賊大,今天沒人觀摩了居然沒有聲音了,豈可修!

是不是今天換了土了?

我低頭一看,臥槽!

我到現在都清晰的記得當時那個場景,一個青灰色的老男人七扭八拐的躺在屎坑子裡,兩個眼珠子瞪得賊大,上頭居然還有蛆蟲裡裡外外的 鑽,整個下顎都已經不見了,單剩下半張臉,也不知道是因為身體裡面蛆的問題,還是他自己在動,時不時的還抽一下,然後直溜溜的盯著 老孃看!

“何宇遷你他媽的快去叫老師!!!”

我提起褲子就往外跑,遠遠地還能聽見狒狒在訓遲到的學生,何宇遷也提著褲子從男廁裡跑了出來,見我臉色蠟黃趕緊拉住我就問:“出什 麼事了?你怎麼了?!”

我雙手冰涼,嗓子眼裡卻乾的冒煙,耷拉著兩條已經被嚇得痠軟的腿,軟綿綿的往狒狒的方向走,何宇遷見我這樣也嚇了一跳,扭頭就往女 廁所走,我一把沒拉住,他就已經竄了進去,果然,一陣高亢的男高音,倒是把狒狒吸引了過來。

狒狒提著根教杆,衝過來劈頭蓋臉的對著我就是一通罵,我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倒是何宇遷又跑了出來,一把扯住狒狒的手就喊:“老師 !快報警!”

狒狒被他弄得也蒙了,小縣城的小老師沒有見識,非得扯著我們兩個去跑圈圈,幾個遲到了的同學也都圍了過來,何宇遷沒有辦法,把我塞 到我們班同學手裡,扯著狒狒又進了廁所。

其實等何宇遷叫老師報警的那會,我已經沒有多害怕了,更多的是震撼,狒狒跟著何宇遷氣勢洶洶的進去,然後就軟軟的出來了,最後還是 我們幾個叫了級主任,然後才報的警。

警察來了,把死人從糞堆裡撈了出來,我們遠遠地圍著看,那人齊腰以下的下半身居然還好好的,衣服都是嶄新嶄新的,像剛買的一樣,腰 部以上卻已經全部腐爛,胳膊都已經不見了,剩下的半張臉也是要掉不掉的樣子,恐怖極了。

有個姓張的警察,和我老爹喝過酒,我見過他,他正在指揮著把屍體往警車上抬,有個穿白大褂的,肯能是法醫,臉色很不好,扯著姓張的 警察一個勁的說:“怪事!看屍體腐爛程度,應該已經是死了有三四周了,不可能在女廁所這麼長時間才被發現!”

張警官不耐煩的揮揮手,給那個軍醫指指我們這一夥學生,“都看著呢!別亂說話!回去再說!”

法醫看看我們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也跟著上了警車,警察一走,所有師生都炸開了鍋,臥槽!長了小半輩子第一次見殺人現場有木有!

娃娃們趕緊掏手機發說說,連靈異事件都說上了,何宇遷更逗,‘第一次,在她最害怕的時候第一個出現的人,是我!!!’

後面還打了三個感嘆號!!!

我沒興趣搭理他,趕緊乘狒狒沒有反應過來往教室跑,幸虧狒狒也受到了驚嚇,果然把我忘了。

這事一直過了有一個月多些,都沒有一點動靜,漸漸地我們也就忘了,雖然當時的衝擊還是挺大的,但過去了,也就那樣了。

只不過狒狒看起來後勁還挺大,天天都恍恍惚惚的,上課講什麼都是東拉西扯,勾股定理都扯不清楚,連著好幾天都是匆匆的上完課,連辦 公室都不回,直接就回家了。

我們班幾個逗比姑娘猜狒狒肯定是上次在廁所裡撞了鬼,被鬼給附身了,我心裡暗笑,那我和何宇遷不也鬼上身?

那這鬼口味也夠重,專挑類人猿下手。

“蘇元寶,今天照舊去飆車?”

一下課姐妹幾個就自發自動了圍了上來,帶頭的小艾斯最積極,她喜歡何宇遷,可何宇遷喜歡老孃,但我和她又是閨蜜,哎!小年輕的感情 這種事情嘛,說不清啊說不清!

我們幾個騎著自行車橫行霸道的出了學校,女生裡面我的變速公路賽最霸氣,所以和何宇遷走最前面。

我們學校是建在城邊上的,一出學校門就是一條又長又窄的公路,快進城了就橫七豎八的都是小路,人又特別多,我們幾個騎著自行車亂竄 ,每次飛馳而過後,身後都是一陣罵聲飛天,現在想想真他媽的二,可那個時候還當牛逼。

當時我忘了是怎麼一回事,反正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就見一個男的像炮彈一樣,‘duang’的一下就鑽進了老孃的車輪子下面了,然後我也 跟著飛了出去,連帶著沒有來得及剎住車的後面幾個小姐妹,跟著當了一回飛天小女警,我們幾個掙扎的爬起來,就見一個已經被撞得七零 八散的摩托車橫躺在了馬路牙子上,那個鑽我自行車的男人全身是血,橫在路中間。

臥槽!不是吧!我撞了人了?這是碰瓷吧!

我開的畢竟只是個公路賽啊!還能把摩托車撞成那個鳥樣?正想著,就看見何宇遷呲著牙瘸著腿跑過來說,“沒事沒事!是前面一個農用車 撞得,人已經跑了。”

我們跑過去一看,馬路轉角處果然有個車頭已經撞得凹進去的農用車,車門大開,明顯的人已經跑了。

這是我們一個月內第二次報警,張警察來的時候摸了把我的腦袋笑嘻嘻的說:“丫頭,你這是當柯南的料啊!縣城裡大案子第一現場都有你 啊!”

我懶得翻白眼,這縣城也真小!交通事故除了交警連刑警大隊的都來湊熱鬧,看來真是給閒壞了!

我們後來才知道那個被撞死的男人就是狒狒的老公。

狒狒整整一個學期都沒有緩過來,最後還是辭職了,她老公那天被撞得挺厲害,整個下半身和上半身都分開了,那天我們見他亂七八糟的擺 在路中間,裡面肯定是早就撞斷了,可能是外面的皮還連著,所以我們都沒有看清,但他撞上我的自行車的時候,我明顯看見他的褲腿子裡 飛出來幾條蛆蟲。

哪來的?

從我奶奶哪裡聽來的小道消息,狒狒她男人其實早就不太對勁了,整天回家亂髮瘋,還打狒狒,好像狒狒只要回家一遲,他就打。

還有那天撞狒狒老公的農用車司機已經找到了,可那個司機說他當天根本就沒有碰過車,他整整一天都在麻將館子裡鬼混,不僅整個麻將館 子裡的人都能證明,監控更是一目瞭然,最後警方也沒有對外做出任何回應,只是說他們會盡快找到兇手。

但後來小艾斯說,她跟不上我們幾個的公路賽,就從後面的小道繞著走過來的,剛好能看見路轉角後頭的情況,可她根本就沒有看見有人從 車上下來!

我們聽得後背有點慎的慌,趕緊叫她閉嘴!盡知道胡扯,我回家給我奶說,結果我奶說:“你有個喜歡的小男生吧?離你那個小男朋友遠點 !你以為你早戀你爹媽不知道?我早就告訴他們了!”

“……”

我覺得我再說什麼都很蒼白,乾脆也就不再想,安心準備著挑戰隔壁班的兩個大丑逼,那兩個大丑逼欺人太甚!仗著自己長得高,就橫著膀 子隨便嘲笑我。

高中嘛!誰都過有這樣古惑仔一般的熱血小情緒,看見一個不順眼的,從自己面前走過去都覺得膈應,何況還是兩個一直叫我二球的大丑逼 !

我們約定好要在一個吉祥的日子決戰!揹負著二班和三班的名譽!以三號食堂的肉夾饃為賭注!

其實當時兩個班真正關注這事的也不超過十個人,七個二班的逗比,兩個三班的醜逼。

那天我照舊騎著我的戰車變速公路賽,帶領著何宇遷小艾斯一干人,一路殺到十字路口,一個月前白臉老太太放的小罐子還在,然後老太太 居然又在過馬路,真是想捂臉淚奔,何宇遷見我又想過去就搖搖頭,自己上去扶那個老太太。

正在這時三班的兩個大丑逼,居然坐在兩個摩托後面轟隆隆的開了過來,前面開車的是兩個殺馬特衰仔,兩個大丑逼一甩燙的幹扎扎的頭髮 下了摩托車,指著老孃喊:“蘇二球!我們來了!”

操!聲音大的路邊幾個逛街的老頭都聽見了老孃的雅號!

“說吧!怎麼來?光打架也太沒勁了吧?”

大丑逼笑一聲,居然從摩托後面抽出來一把半寸長的馬刀,靠!演電影啊!拿馬刀是鬧哪樣?這已經不是校園暴力了好嗎?

說實話,當時我是有點慫的,但是還是還是太愛面子了,居然硬著頭皮喊:“拿馬刀算什麼本事?你叫老孃拿拳頭擋馬刀?你還真有種啊? ”

幸好醜逼也比較沒有智商,我喊完她就這把馬刀扔了,轉身騎上帥哥的摩托說,你不是愛飆車嗎?來啊!

我當時腦門子一股子熱血啊!怎麼收都收不住,然後何宇遷就跟死了媽一樣的喊我不要去,可我就是鐵了心,梗著脖子上了另外一輛摩托。

可老孃不會啊!

大丑逼見我連油門在哪都不知道就一通亂笑,氣得我能憋出屁來,結果何宇遷就像那種電視劇上的殺馬特魚塘男主一樣,把我往後一撕,坐 在了我前面,然後扭頭衝著大丑逼說:“還比不比?”

我操!老孃長這麼大第一次覺得何宇遷這麼男人,女人啊女人……我們一路衝出縣城,一直上了城外的省道,速度加的奇快,我們都沒有戴頭盔,風吹得我兩個眼睛睜都睜不開,氣也上不來,我看何宇遷時 不時轉個頭,肯定是已經吸不上氣了,在換氣。

“元寶!抱緊我!”

我模模糊糊聽何宇遷在前面喊,大丑逼跟在我們兩個屁股後頭咬的死緊死緊,我一咬牙,緊緊的抱住何宇遷的腰,心裡只想到一件事,果然 叫老太太給說中了!戀愛什麼的……媽個屎!

何宇遷顯然也有點受寵若驚,居然敢扭過頭來看我,被風吹得青紫的嘴笑得要多賤有多賤!

“你們快回來!!!快回來!!!”

大臭逼在後面亂喊,我們兩個都沒聽清楚,我第一反應是先扭過頭去看後頭的大丑逼喊什麼,然後就感覺整個身子一震然後一輕!

那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劫,到現在我也說不清到底是我連累的何宇遷,還是何宇遷連累了我。

當時那條省道正在檢修,因為路中間陷下去一個大坑,一個有兩層樓高的大坑,可我們都不知道。

當時大丑逼看到了前面的警示牌反的光,可我和何宇遷他媽的搞甜蜜蜜,你笑的甜蜜蜜~真是少男少女早戀要不得!

然後就掉下坑裡去了,但是掉下去後我以後整個人都還是清醒的,我能感覺到肚子裡很疼,腰以下卻已經是沒有感覺了,卻能感覺有熱熱的 東西在流,我想應該是血。

然後就見何宇遷一臉驚恐,他看起來還好,可我一低頭就看見,他的胸口居然爭先恐後的爬出來無數的白色的蟲子,就像是當時在廁所的屍 體身上看到的一樣,還有狒狒他老公褲腿裡的。

這是什麼鬼東西?!

仔細看卻不像是蛆蟲,沒有前後,白白的一條,稍微長一點的像小拇指一樣,亂七八糟的蠕動著爬了出來,何宇遷估計還是把哪裡的骨頭摔 斷了,大叫著揮手拍打身上的蟲子,卻始終沒有辦法完全坐起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蟲子從他的身體裡鑽進鑽出,然後還爬到了我的身上, 然後我就感覺皮膚一陣鑽心的疼,它們進去了!

“乖娃!”

逆著光,一個臉白透了的老太太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我們對面,斜靠在深坑的邊上。

是那個被我們扶著過馬路的老太婆!可她連馬路都過不了,怎麼來這裡的?

我腦子裡亂七八糟的亂響,胸口的兩個玻璃球隔得我心口生疼。

玻璃球!!!

我雙手亂顫,摸進胸口,老太太見我拿出了玻璃球,張大嘴撲了過來,一把搶過去,捧在手裡又是摸又是舔,一臉的癲狂。

何宇遷還壓在我身上,壓得我咳血,血沫子噴了老太太一臉,嚇得老太太往後退了好幾步,然後盯著我們看,似乎是在確定我們是不是真的 不能動,最後見我倆真的動不了,才顫顫巍巍的把玻璃球揣進懷裡,張著一張沒有牙的嘴笑,我一看,差點半條命被嚇飛!

老太太嘴裡不僅沒有牙,黑洞洞的連舌頭都沒有,那她剛才用的什麼舔的玻璃球球?!

然後我就看著她嘴一張一合居然咬字務無比清晰的說:“乖娃!兩個收魂珠,只能換一個人,你自己選吧!”

懸疑推理:夜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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