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曾發現,
街上圓圓的禿頭好像是月亮。
人到中(青)年,禿了,可能是人類的幾大夢魘之一。
當那些或驕傲或疲憊的頭頂反光,照亮了大街小巷,卻少有人注意,這些後腦勺的形狀。
不過,好奇心就是這麼猝不及防。三年前,小高開始拍攝中國的禿禿男子,並將其命名為 the baldman project (禿禿男子計劃)。今天,她跟我們聊了聊那些發光的後腦勺,以及其中蘊含的生活可能。
三年前的一個下午,我從地鐵的地下通道里出來,一箇中年禿頂男子從我身邊走過。突然覺得這個背影有點可愛,於是幾秒後,他成了我拍攝的第一個禿頭。
禿禿編號No.1,是典型的地中海類型。
從那時起,只要碰到禿的人,我就會拍下他們的頭頂。
現在好像大家都喜歡找一些刺激的東西,想要與眾不同,但我還是更希望能從日常事物發現點什麼。每天都能看見的東西,時間久了也會視而不見。
就比如,觀察毛髮稀少的老哥背影。
一
世界上沒有兩個禿頭是相同的
三年前,第一批90後還沒有流行自嘲“脫髮”,中年人和保溫杯也尚未成為流行話語。
偶爾有人問我,為什麼從來不拍臉。對我來說,多餘的信息會分散注意力,況且,帶臉總有點嘲笑或者獵奇的嫌疑。
所以很多時候,我只是遠遠地記錄,放大以後,可能只留下一抹朦朧但明媚的反光。
第一次去星海公園遇到的大爺。
學校的修電師傅,上面那一層毛絨絨的,像抽菸時的煙霧。
小禿才露尖尖角。
去面試等地鐵的路上,發現了一塊少見的扇形樣本。
聽說有的人脫髮會戴帽子遮住頭頂,可他卻用帽子遮住了頭髮。這可能是最像滷蛋的時刻。
在家也能拍到。這是我爸爸的爸爸。
臺媒曾宣稱,調查顯示大陸男性脫髮比例為25%,面積相加等於1/4個北京。
這個數據是哪裡得來的我不知道,不過開始有意識地拍攝後,我發現生活中的禿頂的確無處不在,有時一張照片就能捕捉到好幾個光潔頭頂。
合影時刻。@_whoareme / 攝
地鐵站裡。
大街上的。
酒桌上的。
觀眾席上的數數遊戲。
最開始拍攝只是覺得好玩,但拍著拍著我發現,每一個人禿的方式都是不同的。
這些老哥可能來自不同的年齡層、階級甚至國家。有的人儘管禿了也會修剪得很整齊,頭頂的邊界涇渭分明。頭頂的皮膚則分為啞光表面,和反光鏡面兩種形態。但大家頭頂的皮膚普遍都很細滑透亮,令人懷疑是有人在出門前偷偷擦拭過。
世界日趨沙漠化,也沙漠化到了大哥的發跡。
梳理整齊的講究人兒。@stefunixyf / 攝
一個反色的美人尖。
如黑色的裙襬向上垂落,又像瀑布流水懸墜於半空。
有的人就比較隨意,任秀髮隨意生長。有時短短一撮,毛茸茸的,就長出了類似鮑師傅肉鬆糕點表面的蓬鬆感。
不知道會不會存在一條禿頭鄙視鏈,髮際線M字型後移的看不起髮際線一字線後移的,髮際線後移的看不起地中海。
不過在禿頭界,永遠不缺的就是欲蓋彌彰。心有不甘的大爺總是走“農村支援城市”路線,把旁邊的頭髮留長,然後用小梳子一絲不苟地抹到頭頂,直到它們在頭頂一片熨帖、萬事太平。
很認真地梳了頭髮呢。
飛吧飛吧我的驕傲放縱。@Oreot / 攝
一綹一綹的秀髮,像大爺最後的鎧甲。
二
禿禿和他們的生活
手機是很便捷的拍攝工具,可圖片如果放在手機裡,很容易被遺忘。於是在拍了一些禿禿圖片之後,我決定用instagram呈現它們。
這是我收到的第一個朋友投稿。在她看來,拍禿頭好像沒什麼意思,拍來拍去都那樣。
喜歡圖片放大後的這個紋理。
可是機緣巧合之下,這個賬號被越來越多的人發現,陸續開始有網友跟我分享他們拍的禿禿。
投稿的人多了,視角和地點也變得豐富,有意思的是,通常可以在照片中看見人們在哪裡,在做什麼。
於是我逐漸發現,在觀察禿頭本身形態之外,同樣有趣的是禿頭者的生活背景。他們的頭髮日漸稀少,但都在以各自不同的姿態,隨心所欲地生活。
左手一個粉凳子,右手一個綠凳子。
西裝革領步履生風。
在植物邊席地而坐。
在遊戲廳慵懶地歪頭打遊戲。
全神貫注地高舉手機拍照。
獨自面對人工瀑布。每次看到這張照片,我都會想起《春光乍洩》的臺詞:“我終於來到伊瓜蘇,覺得好難過,因為我始終覺得,站在瀑布下面的,應該是兩個人。” @chineseromance / 攝
今天拎著粉色塑料袋下樓時,忽然想眺望遠方。
秋天到了朋友!@oranz / 攝
三
發跡實驗室
在收集一段時間圖像後,我開始懷疑為什麼要記錄他們,因為好像一直在重複這個活動,卻沒有延伸出別的東西。
於是我開始觀察拍過的東西,嘗試把禿的圖像和其他事物聯繫起來。比如下面這個竹蜻蜓組合。
竹蜻蜓組合。
混蛋王子組合。
總覺得他回過頭就會這樣。
商場可能是人工禿禿最多的地方,會有很多反光。
禿禿和破了的襪子。
禿禿和米飯。左禿來自@chaiyemeiling
研究發現,女性也會脫髮,不過多表現為頭髮稀疏,幾乎不會出現地中海的禿頂形態。右禿來自@chaiyemeiling
一個洞。
如今,thebaldmanproject還在繼續。我希望它能成為一個素材庫,大家都可以拿這些圖做點什麼。
我不知道這個項目最終會生長出什麼,但從每一個不同的禿頭裡,都似乎能品味出一種率性生活的可能性。
正如文學界的禿頂者賈平凹常常哼的禿頂歌:
“禿,肉瘤,光溜溜,葫蘆上釉,一根發沒有,西瓜燈泡繡球,一輪明月照九州。”
當一個禿頂者唱起這樣的歌,心裡想的或許是:“天下事什麼不可以幹呢。哼,只要天上有月亮,我便能發出我的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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