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掃黑第一大案:斷頭台 第五章 警察的心臟

中國掃黑第一大案:斷頭臺 第五章 警察的心臟

第五章 警察的心臟

“共產黨的天下豈能容許這樣和政府和人民分庭抗禮的佔山為王者?”

“公安機關倘若不出擊,蘭州難有藍天!”

省委副書記仲兆隆,副省長洛桑·靈智多傑先後多次接到這樣的群眾來信和電話。這些言詞懇切、語調激烈的聲音重重敲擊著省委領導的心。

他們明白,黑惡勢力如果不及時剷除,聽任發展,危害不可低估,它確實可以威脅國家政權,地方政權,危害和削弱黨的威信和領導;它會通過各種方式滲透到政法部門,收買政府官員,危害正常的社會生活;把持一些重要的經濟領域和部門,危害地方的經濟發展。在我們社會主義國家裡,豈容這個社會毒瘤侵害共產黨的天下?若任其發展,不僅是社會腐敗的一大根源,民怨民憤亦由此而生。

仲、洛兩位領導深刻地意識到黑社會性質的組織的危害。在社會主義的朗朗天日下,在五星紅旗高高飄揚的共和國的土地上,絕不允許有一個敲詐百姓、欺壓善良的黑惡勢力肆意橫行。他們叫來省公安廳廳長蔚振忠多次面談商討。他們責成其組織力量深入調查,並指示以李智被殺案為突破口,對蘭州市的黑惡勢力進行一次深入細緻全面的調查,進而進行一次全面清剿。

與此同時,公安廳蔚振忠廳長也接到了幾封檢舉信,舉報人不僅表示憤怒,而且對其罪行揭發得有頭有尾。

其時,蘭州警方對李智遭人暗殺之事,早就按常規進行了偵破。殺人案件不是民事自訴案件,不管死者是誰,有沒有死者家屬訴求,公安機關都有責任破案,只是案件留下的懸念太多,線索太少,偵無結果。

行伍出身的甘肅省公安廳廳長蔚振忠,多年的軍旅生涯養成了慎密嚴謹的工作作風,從治安大局考慮,從排摸小處入手,步步推進,穩紮穩打。長年的公安工作經驗讓他深知對付黑道頭目性質犯罪團伙的複雜性和艱鉅性,打蛇不死,反為所傷,這正是這位甘肅治安最高首腦的憂心所在。難就難在他們的力量強大到可以與共產黨的專政機關真槍實彈地對抗,擺開陣勢公開打,用以卵擊石來形容就看低了他們。最難的是其犯罪的組織性和對政府各部門、尤其對政法機關的滲透性,由一些大大小小的保護傘盤根錯節編織的關係網。而這張網,它又不是公開、陣線分明的,很可能當你在絕密狀態下開會商量對策時,他們的人就在參加這個會議。一些案子我方還未搞,對方已知了。所以,說情的,毀證的,組織造偽證的,為黑道頭目通風報信的,打問情況的,我一動,敵方已知,常常使案件寸步難行,中途擱淺,不了了之。

前任們也曾對蘭州市黑社會性質的組織給予過關注,也組織力量進行過數次打擊,決心不可謂不大,也確實打掉了一些小的團伙,可終因諸多原因而未能從根本上予以摧毀。但是這次不同了,無論有多大困難,有多少暗中的壓力,有多少人情阻擋,他決心堅決執行省委決定,把這場反黑鬥爭進行到底,徹底將這一黑瘤消除。他多次說:“再不能養癰遺患了。為官一任,造福一方。作為全省治安的最高長官,要對得起黎民百姓,對得起省委的使命。”

他讓刑偵總隊整理了一份已掌握的黑社會性質的組織情況的材料並進行初步分析。經過十幾年經營,李智集團早已罪惡累累。諸如搶劫,打架鬥毆,報復傷害,開設賭場,非法持有槍支,向門店收保護費等等的罪惡不計其數。僅材料列舉的1998年以來的部分罪案,就使蔚廳長怒髮衝冠了。

——1998年9月,原省體工隊教練、黑惡勢力頭目“達賴”私設賭場,賭徒輸錢後不滿,即請李智團伙幫其出氣。9月21日,該團伙10多人竄至賭場,將“達賴”刺死;

——1998年10月28日晚22時,李智手下一夥竄至蘭州市城關區平涼路44號菸草批發部內,將店主劉斌、店員王勇捆綁,搶劫人民幣10萬餘元,香菸90餘條後逃離現場;

——早在1989年,李智團伙的2號人物李捷與有夫之婦趙彬勾搭成奸,後因趙彬與其夫杜某不和,引起李捷對其不滿。為達到長期佔有趙彬的目的,遂生殺杜之念。1998年11月18日,由李捷提供手槍,由手下人將趙彬丈夫杜某殺害於城關區下水巷;

——1998年4月,“李氏兄弟”犯罪團伙為了和“陳叔隴兄弟”犯罪團伙聯手獨霸蘭州地下賭場,剷除競爭對手,21日凌晨,雙方在城關區雲鼎茶府碰頭後,決定砸掉城關區東湖大廈的地下賭城。李智帶著手下崔志彪等十多人和陳叔隴、陳叔峙兄弟團伙十幾人一道,將這個賭場砸了個稀巴爛。混戰中,李氏兄弟團伙的一支槍走火,打死賭場看場人丁秀文;

——1998年12月18日晚,該團伙搶地盤,收保護費,將拒不交納的拱星墩“水芙蓉”歌廳老闆和店員二人打傷,砸壞設施,搶劫人民幣近千元;

——1998年12月24日晚,該團伙的一名成員易寶玉為女友過生日,因與他人在開元大酒店玩時發生爭執,李智為給手下人解恨,竟指示手下十多人於凌晨1時持槍竄至該酒店尋釁滋事,開槍打死該酒店副經理成軍岐,打傷經理和其他多人;

——2000年1月19日凌晨該組織一成員在蘭州大學門口和門衛發生爭執後,遂組織五人將門衛打傷;

——2000年2月28日晚,該組織十多名成員在杜振海的帶領下,竄至武都路金色年華歌舞廳,強行收取保護費,被城關公安分局張掖路派出所副所長樑龍發現,制止中將馬磊擊傷,這些人逃竄。隨後,杜振海又帶領七八名嘍羅向歌舞廳經理索要醫藥費遭拒絕,惹怒了這幫地頭蛇,2月29日,七八個爪牙衝進歌舞廳欲毆打經理,因天黑,誤將一消費者當作經理砍傷,並搶得手機一部;

——2000年3月20日晚,該組織爪牙竄至東方紅廣場天品俱樂部,將該店女服務員劉紅設計騙出,綁架至五星坪公墓區,威脅其每月交5000元保護費,逼其第二天交出了3000元;

——該團伙先後槍殺7人,傷8人,還有敲詐勒索,販毒,替人討債,在蘭州、雲南瑞麗開賭場,搶劫、強行收保護費等大量問題,材料列舉未盡。

這些案件大都發生在公共娛樂場所,均持槍作案,作案手段殘忍,作案設計精確詭秘,逃離現場迅速,公安機關雖在作案後及時迅速趕赴現場並進行長期的調查,卻未揭開絕大多數案件的真相,案件不得不長期擱置。有的案已破,人已抓住,可在以後的司法環節中卻被釋放。有的因為沒有報案,有的涉及政法內部的保護傘,有些案件只抓了些小嘍羅,有的抓了兇手後只能就一案辦一案,無法牽出黑後臺。他們一案接著一案爆出,在社會上越傳越廣,影響越來越壞,絕大多數沒有受到應有打擊,老百姓遷怒於政府。

由於不能從根子上抓住證據進行打擊,使得對“李氏兄弟”黑惡勢力犯罪團伙的打擊往往只傷皮毛,不傷筋骨,故其更加猖狂,愈演愈烈。

綜合各方面情況,經過多日深思熟慮,蔚振忠廳長下定了決戰的決心,親自擬定了徹底圍剿“李氏兄弟”黑惡勢力犯罪團伙的計劃和步驟,重點抓兩個方面:一是鑑於此案重大,尤其關係網保護傘多,牽涉面廣,蘭州市若辦此案,各方面掣肘因素必定很多,極有可能又走前幾年案子几上幾下的老路,不但不能徹底剿滅這個團伙,反而更加助長其囂張氣焰。所以,必須由省廳牽頭組織協調,並負責裝備經費,抽調蘭州市公安局得力領導、幹警,以城關公安分局為依託,三級聯合辦案;二是根據以往的經驗和教訓,這個有著極其深厚的關係網保護傘的黑團伙,在以前的屢次打擊中,均有避重就輕、就案論案、證據收集不充分,被人鑽空子、鑽法律空子等現象發生,這次必須動大手術,花大力氣,穩紮穩打,不動則已,動必傷骨。關鍵點就是要充分收集證據,使案件無論走到哪個環節,都鐵板釘釘,無懈可擊,無空可鑽,使眾多的關係網保護傘在說情、逆動之前必須掂量輕重,望而卻步。若是發現線索,必藉此機會,打掉那些阻礙辦案的關係網保護傘,當做清理司法隊伍、特別是公安隊伍中的腐敗分子的大好時機。涉及到誰就查誰,一查到底,決不姑息養奸。

為此,他認真周密地部署,明確了以下思路:實行明暗兩條工作路線,齊頭並進,共同突破。

公開的工作路線就是:省公安廳刑偵總隊依然按刑偵慣例,指導督促蘭州市對李智被殺及幾起涉黑殺人案進行大海撈針般的偵破,尋找罪犯,實施正面突破。

秘密辦法是:選擇一名最可靠、足智多謀、靈活機智、用功能幹的偵察員,單槍匹馬打入敵巢,獲取重要線索和黑社會性質團伙的活動規律、特點、內部組織情況。作為公開正常辦法的複線,相互印證情報。

二者不得交叉,單線聯絡,平行作業,以求情報的準確性。

中國掃黑第一大案:斷頭臺 第五章 警察的心臟

甘肅省委副書記仲兆隆直接領導和部署打黑除惡偵破工作決心已下,思路既定,偵察方案也已確定,可派誰去呢?他把刑偵總隊的全體幹警在腦子裡逐個過電影,一個個幹警在他的腦子裡閃過,能力、性格、特點、特長、短處、從事的具體工作、經歷、社交能力等等全跳出來,他認認真真地進行研究比較,反反覆覆地斟酌衡量,終於捕捉到一個突出的形象,這便是二科的偵察科長石武。

石武1963年生,天府之國的西昌人。他1983年畢業於西南政法學院偵察系,那個系是剛剛開設的,石武是第一批學員,那年學校僅畢業100名學生。畢業後,石武抱著支援大西北的決心,自願報名到了甘肅。

這是全國公安政法系統第一批刑偵專業的學生,當然是寶貝了。雖然當時也有政法大學生分到公安,可基本是學法律的,離公安的主業偵察破案畢竟遠了一些,所以,刑偵專業出身的石武就是寶貝了。領導惜才,理所當然地分在省廳,人沒來,已將他分到國家安全處。而將一個學化學的同學分到刑偵處。可當石武一報到,人事幹事一得知是學刑偵的,馬上給主管廳長打電話彙報。廳長當即指示,讓他去刑偵處報到。在那裡肯定會如魚得水,發揮出更大的作用。石武就這樣到了刑偵處,開始了富有驚險、刺激、充滿神秘感和冒險性、傳奇性的刑偵生涯。

石武生於蜀中,蜀中多小個,而他身高一米八五卻又長得十分靈秀。在刑偵處,當時只有為數不多的大學生,更因刑偵專長,深得領導器重,不斷給他壓擔子,所以,儘管工作時間不長,卻辦了許多漂亮的案子。尤其打入敵人內部,開展內線偵察的幾件案子辦得十分漂亮。

那是1985年,刑偵處得到一條線索,在甘肅臨夏地區,一個文物販子欲販一批彩陶到香港。但這線索只是一個籠統的粗線條,必須有一個同志扮裝成老闆打入敵內,方能釣出這筆文物,人贓俱獲。當時,臨夏地區的文物走私,在全國有名,在全世界尤其港澳臺、日本、美國更有惡名。

由於臨夏州公安處的幹警都是本地人,語言土,和當地人員比較熟,沒有這樣的條件。於是,他們請省廳派人擔此重任。

省廳領導經過考慮,認為臨夏的要求是有道理的,省廳也確有必要予以協助,這本身就是省廳的責任。經過廳處領導考慮,全處的偵察員逐人過篩,任務最後落到當時年輕幹警石武身上。

石武既興奮又擔心,既感謝領導對他的信任,有一股強烈的成功衝動,又擔心完不成任務。因為這是他第一次接受此類任務。可完成任務是一個偵察員的天職,他堅決接受了任務並借了一大堆文物知識書籍關門在房子裡進行緊急補課。經過州省兩級共同的嚴密策劃,8月15日,石武通過臨夏公安機關選擇的一箇中間人帶到臨夏進入了角色。

此時,石武的身份已變成澳門一個文物販子的大馬仔,也就是老闆的助手。他在蘭州“僱了”一輛車,在臨夏地區收購文物。臨夏地區在古代十分發達,齊家窯文化、馬家窯文化在這裡處處留有遺蹟,古墓葬也很多,據不完全統計,全自治州七縣一市有4000座秦漢古墓。所以,這裡也是文物販子猖獗的一個重要市場。

石武在臨夏飯店住下來,通過中間人放出風,說澳門有人來收購文物,很有經濟實力,大量收購。外界盛傳他很有派頭,很有氣質,出道已久,經多見廣,身手不凡。經過十多天的放風,見了一些小打小鬧偶爾有一二個古董的當地人,均以看不上貨為由推了出去。有一天,文物販子要求約見,來到招待所,拿出一個拳頭大的陶罐讓石武看。過去在文物館見過一些大的,文物書上也沒有羅列。這麼小的陶罐他還沒有見過,可他得表態,他也不知道這東西有多貴重,但又不好不表態,於是就裝著內行地端詳起來,“不咋樣,最多四五百元。”石武掏出400元買下了。

回來拿到省博物館讓館長一鑑定:一級!真正的馬窯文物。當時就留給博物館了。他就這樣和原先線索反映的這個臨夏文物販子接上了頭。

文物販子也不是傻瓜。他收購的文物有一大批,也費了極大的功夫,花了大量的經費,擔了極大風險,雖待價而沽,但希望尋找一個貨真價實的老闆迅速出手。此人十分狡猾,小心,不見兔子不撒鷹。文物販子在臨夏賓館經中間人介紹見了石武,旁敲側擊地考驗了“澳門老闆”的大馬仔。

石武秀氣的模樣和口音很重的南方話幫了大忙,他臨陣磨槍的文物知識也幫了忙,穩定的心理素質和靈活的腦袋幫了他的忙。文物販子首先相信他是南方的生意人。

經過多次談話的考驗和看貨、驗貨、討價還價的5天過程,文物販子逐漸相信了石武,同意賣給他文物,認定石武是真正的澳門文物老闆的大馬仔。

雙方又開始談交貨交錢地點。石武和臨夏公安機關辦案人員準備了足夠的“錢”,從銀行借來錢——每沓錢下邊是經過精剪的牛皮紙,並從銀行借來捆錢的帶子,打捆裝滿箱子。

文物販子始終忐忑不安。他既對石武不太放心,怕公安機關設套抓他,但又實在不願放棄這塊到手的肥肉。於是,出於安全考慮,一個文物販子幾次變換交貨地點。石武認為一味忍讓反倒容易引起對方懷疑了。於是,在文物販子第四次打電話又找藉口要求改變交貨時間時,石武勃然大怒:“能做就做,做不成就算了,你既然不相信我,就算了,你既然膽子太小,怕公安抓了,你就最好也別收購文物了。告訴你,公安機關的權力大得很,什麼時候都在管著我們,要怕就快別幹,你這麼三番五次變卦,是考驗我還是戲耍我,我不幹了,離了你難道還做不成生意了?你不相信我,我還不相信你呢。”

文物販子一聽,實在怕這位派頭十足的老闆真的不幹了,如果那樣,到口的肥肉就吃不成了。那些東西放在家裡也是個定時炸彈。於是,他在電話裡笑道:“你大老闆別生氣,你有大見識,我們是莊稼人,農民一個,弄點東西不容易,你大人莫把小人怪,你說吧,什麼時候交,就什麼時候交。”

“明天上午十點在北塬下的折橋小學後邊的溝裡,你來就來,不來就算,過時不談。”

文物販子忙應承道:“好,好。”

石武馬上和州局取得聯繫,派員在折橋附近埋伏好。

十點,石武坐出租車準時趕到。這裡有一條公路上了北塬,他讓車停在一低窪處,下車裝著解手,向周邊張望。等了十分鐘,見四邊一切正常,卻不見文物販子來,又等了五分鐘,仍沒見,他向車子走去,佯裝離去,突然從一個崖子後邊竄出了文物販子,越過路邊的水溝跳到路上攔住他:

“石老闆,別走,我在這裡。” “你這個老東西,也太狡猾,和你這樣的人做生意只有一次。拿吧!”說著,他從車裡提出一個密碼箱。

文物販子轉身從崖後邊和另一個人一起拎出三個紙箱。

石武打開車子後箱蓋,二人抬上車後,打開看了一下,然後,石武交錢。正當文物販子接過錢時,四邊山溝突然竄出十幾個警察,將石武和文物販子一起銬了起來。

這一仗,共收繳了87件文物,其中一級文物3件,二級文物10件,其餘為三級,沒有一件等外的。

此時,省委正組織公安廳、文化廳、文物局在臨夏召開打擊文物走私現場會。

公安廳副廳長張忠正在主持會議,一接到報告,馬上在會上宣佈:“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就在一個小時前,省公安廳和臨夏州公安局合作又破獲了一起文物大案,繳獲87件文物,為我們這次會議增了光添了彩。”

剎時間,會場上爆發出了熱烈的掌聲。

這一起案子的成功破獲,臨夏州公安局十分高興,省廳領導也十分開心,自然,年輕警察石武也因此而名聲鵲起,廳、處領導對他更加信任和器重,全處的幹警也對他刮目相看。各地區的公安處局的刑偵領導把這一件成功案件印入心中,石武這個年輕幹警的名字也已嵌入他們的腦海。

1988年,蘭州市公安局刑偵大隊獲得一條線索,有人既販毒又販文物。但是,要成功破獲此案,人贓俱獲,也必須選擇一名偵察員扮做下家,打入文物販子窩內,接上頭,經過周旋,取得偵破。

由於石武協助臨夏州公安局一年前成功破獲了文物走私,繳獲87件文物,名聲大振,大夥兒十分信任他。於是,蘭州市公安局刑偵大隊大隊長於永耀親自到省廳找刑偵處領導要求省廳派石武在偵破該案中擔任一個購買毒品和文物的下家角色。

蘭州市公安局已物色到一個和這個毒品文物販子相識的人。他有條件接觸上這個毒品販子。毒品文物販子要求他介紹個買主,並可從中提取一定的佣金。當然,這個中介人並不是甘心情願地為公安服務,而是刑偵大隊在一次調查中發現了他們的關係,並抓了他的某些把柄而給他立功贖罪的機會。

石武又充當起一個廣東老闆,他在蘭州最高檔的蘭州飯店訂了一個標準間住下來,然後,通過這個中間人和家住蘭州市的毒品文物雙料販子認識了。

這個過程詳細寫起來太繁瑣了,刑偵大隊和他一起設計了一套嚴密可信的方案。先和中間人認識,再由中間人介紹,才和這個毒品文物販子認識。這個過程持續的時間很長,前後共花了一個月時間才完成。其時他遠在四川的媳婦懷孕已九個月了。在這個案子中,石武同樣經受了毒品販子的多次考驗,考驗大多數是在一種表面熱情的氣氛下進行的,比方聽你的口音,從你的談話分析你的經歷和來歷,並有意識地問點相關的,旁敲側擊的話題來判斷這個老闆是真的還是公安局的,是真的有錢還是“皮包公司”。

這個步步充滿兇險的階段終於過去了。石武以他的智慧取得了毒販兼文物販子的信任。一天下午7時,毒販方來了兩個人,和石武又談起生意。談妥價格後,開始驗錢,市局幹警早已精心裁剪了和百元一樣大的牛皮紙,萬元一沓,湊足十萬元。然後從銀行借來捆錢紙,弄得和真的一樣,石武打開密碼箱,拿出幾沓晃了一下:“笑話,我沒錢還做什麼生意,我們可是現金交易。”

毒販見了錢,急於掙錢的心態促使他對石武完全相信了,並急於成交。突然說:“好,價既然已說好,我也是急性子痛快人。貨在廣河縣,我們現在就去看貨。”

石武沒想到會發展成這樣,外線配合的同志一時聯繫不上,當時還沒有手機。他心裡十分著急:去吧,他隻身一人,危險性很大,有生命危險。可若不去,再找藉口推辭,肯定會引起對方懷疑,因為已“到”蘭州七八天了,每天在談生意,而生意真來了,又不去,這個案子砸鍋了怎麼辦?石武的腦子迅速轉了一個圈:為了案子成功,必須把個人安危置之度外。他當即裝出高興的樣子笑著說:“好嘛,你考驗了我幾天,總算相信了我。我同意,馬上去。”

毒販和石武下樓出了蘭州飯店大門,毒販手一招,過來一輛皇冠出租車,講好價錢,一溜煙向廣河縣開去。廣河縣是臨夏回族自治州的地盤,一向以販毒販文物在全國出名,離蘭州有120公里。

石武坐在車上,心中打鼓:此去有沒有危險?可他無論如何也無法和外圍配合他的蘭州市局的同志們取得聯繫,只有暗下決心,既來之,則安之,哪怕赴湯蹈火,也當仁不辭,事已至此,惟有靈活機智,方能保證破案成功。

話分兩頭。正當石武和毒販乘車飛奔而去時,指揮調度的於永耀大隊長和幾名負責外圍安全警戒的同志當時全在隔一層樓的靠前院一邊的房子裡,他們正從窗戶裡向外監視,準備隨時配合,可眼睜睜地見石武和毒販打的走了,一個電話也沒有,不知談成什麼程度,去了哪裡,每個人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他們萬分擔心石武的生命安全,可沒有任何的辦法。按方案,石武必須將進展情況設法通報於大隊長,以便配合並保證安全,可石武音信皆無。大家萬分焦急,於大隊長立即指揮外圍同志千方百計地在全城尋找這輛皇冠出租車。他心裡想,案子失敗不要緊,石武的生命第一,而且,還是從省廳借來的幹部,絕對不能出差錯。

石武坐在毒販的車上,他內心十分緊張,希望配合的同志跟上來,可他心裡清楚,這是不可能的,因為根本就來不及交換情況。他橫下了心:豁出去了。他裝著為馬上去看貨十分興奮的樣子,和兩個毒販海闊天空地神聊,毒販哈哈大笑,十分開心。

小車一口氣開出120公里,到了廣河縣的三甲集,從一個小巷子往裡走,就到了一個高門樓的大門前。下了車,進到院裡,只見水泥鋪地,四面全是裝飾華麗的木頭新房,進到屋裡,但見地毯,彩電,沙發,音響,十分奢華,顯然是先富起來的一族了。

毒販為他倒上蓋碗茶,閒扯了一會兒,石武裝出急切的樣子,說:“咱們還是先看貨,看貨後大家放心了再喝茶。”

“好。”毒販出院門去取,過了有二十多分鐘,他用塑料袋包著一個包提進來讓他看。

此前,石武根本沒見過真大煙,只在處裡的化驗室見過其他案子上送來化驗的不到半克的黃皮。而正宗的大煙他從來沒見過。怎麼辦?事到如今,只有硬著頭皮上了。反正真假無所謂,只要說得幾句內行的話,能取得對方信任就行。

毒販打開包攤在桌子上,用手扳了一點,放在錫紙上一點,用一張新十元面額的人民幣一卷,吸了一口說,“你嚐嚐,上等好貨。”

“我只掙錢,不嘗。一嘗可就全完了。”石武理直氣壯地說:“那是小痞子乾的,以販養吸,我的大老闆不抽,他對我管得很嚴,這東西一次就上癮。”他內行地說。他想,這道理當然可以,理由也十分充足,可你是買主,不驗貨可講不過去了,哪裡有買十幾萬元的東西連貨也不看的?可是,好壞他也不知,但此時無論如何也不能說不懂,必須充內行。於是,他用手指摳下一塊,又用手研成細面,放到鼻子前聞了聞,一看色澤鮮,味道濃,不幹結,雖然沒見過,但憑本能判斷是真貨,而且是新的,心裡有了底,便充老練地說:“看來這是今年新收的,成色鮮,有香味,我認啦。”

毒販驚喜地點點頭:“我們也講信譽,不騙你。”

石武用手沾了一點,從嘴上一舔:“有多少?”

“10斤。”

“好,價格就是咱們說定的,大後天下午6時以前你把貨拿到蘭州飯店中樓605室,還有前幾天看下的幾件文物一起拿來。我買下午7時的火車票,貨送到我當場付錢。你回你廣河,我走我廣東,誰也不認識誰。”

“好,石老闆不愧是大老闆,辦事幹練。”毒販恭維著,“現在咱們吃點飯。” 手抓羊肉端上來:“石先生不知吃不吃羊肉,這可是我們這地方的特色。”

“吃,走南闖北慣了,只要端上桌,什麼都吃。”

吃完了,開溜。

夜裡十一時,起程回蘭州。

凌晨3時,回到蘭州飯店。送走車伕,一進飯店大廳,戰友們就圍上來:“嚇死我們了,以為你被他們殺了。我們已在全蘭州市找你。”

“哪裡那麼便宜?”他詼諧地說。

市局立即做了部署:在石武住的房間對門兩邊安排住上幹警。

第三天上午,毒販來到蘭州,打電話給石武:“東西來了。”

“下午5時在我這裡交貨,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過時不候。”

“行。錢準備好了嗎?”

“廢話,你不是驗過了嗎?”

“那好。”

晚上5時整,果真來了三個人,其中有一女的。他們分別提了兩個紙箱,大煙偽裝後裝在一個簡單的紙包中。石武打開上蓋看了一眼,相信地合上,說:“我信得過你們。這是錢。”他遞過密碼箱。走廊對門早開了一條縫,高度警惕地監視著這邊的一舉一動。 毒販提上錢,出門,三人走出沒幾步,從對門及兩邊屋裡忽地衝出八九名身穿便服的警察,將三名毒販及石武壓在地上給戴上手銬。

為了演得像一些,兩名警察將石武壓在地上並將胳膊擰在後背戴上手銬。

這可疼得石武直齜牙咧嘴。帶到市局後,等幾個毒販徹底交待後,已是凌晨4時,石武才回到省廳的單身宿舍。

這一仗,繳獲鴉片10斤,文物27件。

大功告成。上午睡了一覺,下午他就買票返回四川老家。

媳婦一天前已為他生了個兒子。

想到這些案件,蔚廳長心裡有了數:對,不選別人,就選他。

蔚廳長決心一定,立即打電話將石武叫到辦公室:

“昨天,蘭州市公安局李宗峰副局長,城關公安分局胡義副局長向省廳彙報了李智被殺的一些情況,他們正在抓緊偵破,這一案子影響很大。李智的喪事辦得轟轟烈烈,社會反響很大。省委幾位領導均過問此事,從現在開始,我將你專門抽出來,就從查李智大辦喪事入手,深入黑社會性質組織掌握情況,將蘭州市現有黑社會性質組織情況搞清楚,包括頭目、成員、活動特點、活動規律、經濟來源、比較明顯的罪行等。你直接向我彙報,至少一週彙報一次,暫時和你們總隊領導科長不發生聯繫,所獲材料直接送我。所需活動經費你提出數額我直接審批。除我以外,你對任何人及家人絕對不能講你在幹什麼。否則,不但容易洩密,而且有生命危險。”蔚廳長交待完,他望著石武,關切地問:“你有什麼困難嗎?”

一把手直接向一名副科長交待這麼重要、絕密、又須長期工作的特殊任務,在公安廳的工作程序和習慣上不多見。通常工作多是逐級下達,至少會有直接領導在場。石武頓時感到了一種責任。這是廳領導對他的最大信任和考驗。用這樣的方式接受任務,應是一個警察的自豪。他有點緊張,也有點激動。他來不及細想,啪地敬了個禮說:“請領導放心,保證完成任務。”

蔚廳長說:“困難是很大的,如何接敵,如何深入敵內並取得信任,都有大量的方法細節需要研究考慮。你先思考幾個方案告訴我,我們一起研究。你獲取直接情況的渠道僅限於黑社會性質組織內,也可以翻查各級公安機關歷年掌握的零星分散的材料,以便進行綜合分析,進行系統的情報整編,但不得和廳裡市局分局從正常渠道偵破該案的工作發生交叉和聯繫。以保證情報的多渠道和準確性。”石武鄭重地點點頭。

蔚廳長交待完,又將刑偵總隊的副總隊長巨國良叫來。其時,前任總隊長調任他處,新任總隊長王幸在北京學習,巨副總隊長主持日常工作,蔚廳長當石武的面交待:“從今天開始,我抽石武調查一個案子,你們就不要過問了,也不要給他安排其他工作。”

不該問的不問。搞了一輩子刑偵工作的幹部都深知破案的規矩:內線與外線作業結合。

“所有案子都是依據這一規矩乾的。”巨副總隊長會意地點點頭。

中國掃黑第一大案:斷頭臺 第五章 警察的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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