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扫黑第一大案:断头台 第五章 警察的心脏

中国扫黑第一大案:断头台 第五章 警察的心脏

第五章 警察的心脏

“共产党的天下岂能容许这样和政府和人民分庭抗礼的占山为王者?”

“公安机关倘若不出击,兰州难有蓝天!”

省委副书记仲兆隆,副省长洛桑·灵智多杰先后多次接到这样的群众来信和电话。这些言词恳切、语调激烈的声音重重敲击着省委领导的心。

他们明白,黑恶势力如果不及时铲除,听任发展,危害不可低估,它确实可以威胁国家政权,地方政权,危害和削弱党的威信和领导;它会通过各种方式渗透到政法部门,收买政府官员,危害正常的社会生活;把持一些重要的经济领域和部门,危害地方的经济发展。在我们社会主义国家里,岂容这个社会毒瘤侵害共产党的天下?若任其发展,不仅是社会腐败的一大根源,民怨民愤亦由此而生。

仲、洛两位领导深刻地意识到黑社会性质的组织的危害。在社会主义的朗朗天日下,在五星红旗高高飘扬的共和国的土地上,绝不允许有一个敲诈百姓、欺压善良的黑恶势力肆意横行。他们叫来省公安厅厅长蔚振忠多次面谈商讨。他们责成其组织力量深入调查,并指示以李智被杀案为突破口,对兰州市的黑恶势力进行一次深入细致全面的调查,进而进行一次全面清剿。

与此同时,公安厅蔚振忠厅长也接到了几封检举信,举报人不仅表示愤怒,而且对其罪行揭发得有头有尾。

其时,兰州警方对李智遭人暗杀之事,早就按常规进行了侦破。杀人案件不是民事自诉案件,不管死者是谁,有没有死者家属诉求,公安机关都有责任破案,只是案件留下的悬念太多,线索太少,侦无结果。

行伍出身的甘肃省公安厅厅长蔚振忠,多年的军旅生涯养成了慎密严谨的工作作风,从治安大局考虑,从排摸小处入手,步步推进,稳扎稳打。长年的公安工作经验让他深知对付黑道头目性质犯罪团伙的复杂性和艰巨性,打蛇不死,反为所伤,这正是这位甘肃治安最高首脑的忧心所在。难就难在他们的力量强大到可以与共产党的专政机关真枪实弹地对抗,摆开阵势公开打,用以卵击石来形容就看低了他们。最难的是其犯罪的组织性和对政府各部门、尤其对政法机关的渗透性,由一些大大小小的保护伞盘根错节编织的关系网。而这张网,它又不是公开、阵线分明的,很可能当你在绝密状态下开会商量对策时,他们的人就在参加这个会议。一些案子我方还未搞,对方已知了。所以,说情的,毁证的,组织造伪证的,为黑道头目通风报信的,打问情况的,我一动,敌方已知,常常使案件寸步难行,中途搁浅,不了了之。

前任们也曾对兰州市黑社会性质的组织给予过关注,也组织力量进行过数次打击,决心不可谓不大,也确实打掉了一些小的团伙,可终因诸多原因而未能从根本上予以摧毁。但是这次不同了,无论有多大困难,有多少暗中的压力,有多少人情阻挡,他决心坚决执行省委决定,把这场反黑斗争进行到底,彻底将这一黑瘤消除。他多次说:“再不能养痈遗患了。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作为全省治安的最高长官,要对得起黎民百姓,对得起省委的使命。”

他让刑侦总队整理了一份已掌握的黑社会性质的组织情况的材料并进行初步分析。经过十几年经营,李智集团早已罪恶累累。诸如抢劫,打架斗殴,报复伤害,开设赌场,非法持有枪支,向门店收保护费等等的罪恶不计其数。仅材料列举的1998年以来的部分罪案,就使蔚厅长怒发冲冠了。

——1998年9月,原省体工队教练、黑恶势力头目“达赖”私设赌场,赌徒输钱后不满,即请李智团伙帮其出气。9月21日,该团伙10多人窜至赌场,将“达赖”刺死;

——1998年10月28日晚22时,李智手下一伙窜至兰州市城关区平凉路44号烟草批发部内,将店主刘斌、店员王勇捆绑,抢劫人民币10万余元,香烟90余条后逃离现场;

——早在1989年,李智团伙的2号人物李捷与有夫之妇赵彬勾搭成奸,后因赵彬与其夫杜某不和,引起李捷对其不满。为达到长期占有赵彬的目的,遂生杀杜之念。1998年11月18日,由李捷提供手枪,由手下人将赵彬丈夫杜某杀害于城关区下水巷;

——1998年4月,“李氏兄弟”犯罪团伙为了和“陈叔陇兄弟”犯罪团伙联手独霸兰州地下赌场,铲除竞争对手,21日凌晨,双方在城关区云鼎茶府碰头后,决定砸掉城关区东湖大厦的地下赌城。李智带着手下崔志彪等十多人和陈叔陇、陈叔峙兄弟团伙十几人一道,将这个赌场砸了个稀巴烂。混战中,李氏兄弟团伙的一支枪走火,打死赌场看场人丁秀文;

——1998年12月18日晚,该团伙抢地盘,收保护费,将拒不交纳的拱星墩“水芙蓉”歌厅老板和店员二人打伤,砸坏设施,抢劫人民币近千元;

——1998年12月24日晚,该团伙的一名成员易宝玉为女友过生日,因与他人在开元大酒店玩时发生争执,李智为给手下人解恨,竟指示手下十多人于凌晨1时持枪窜至该酒店寻衅滋事,开枪打死该酒店副经理成军岐,打伤经理和其他多人;

——2000年1月19日凌晨该组织一成员在兰州大学门口和门卫发生争执后,遂组织五人将门卫打伤;

——2000年2月28日晚,该组织十多名成员在杜振海的带领下,窜至武都路金色年华歌舞厅,强行收取保护费,被城关公安分局张掖路派出所副所长梁龙发现,制止中将马磊击伤,这些人逃窜。随后,杜振海又带领七八名喽罗向歌舞厅经理索要医药费遭拒绝,惹怒了这帮地头蛇,2月29日,七八个爪牙冲进歌舞厅欲殴打经理,因天黑,误将一消费者当作经理砍伤,并抢得手机一部;

——2000年3月20日晚,该组织爪牙窜至东方红广场天品俱乐部,将该店女服务员刘红设计骗出,绑架至五星坪公墓区,威胁其每月交5000元保护费,逼其第二天交出了3000元;

——该团伙先后枪杀7人,伤8人,还有敲诈勒索,贩毒,替人讨债,在兰州、云南瑞丽开赌场,抢劫、强行收保护费等大量问题,材料列举未尽。

这些案件大都发生在公共娱乐场所,均持枪作案,作案手段残忍,作案设计精确诡秘,逃离现场迅速,公安机关虽在作案后及时迅速赶赴现场并进行长期的调查,却未揭开绝大多数案件的真相,案件不得不长期搁置。有的案已破,人已抓住,可在以后的司法环节中却被释放。有的因为没有报案,有的涉及政法内部的保护伞,有些案件只抓了些小喽罗,有的抓了凶手后只能就一案办一案,无法牵出黑后台。他们一案接着一案爆出,在社会上越传越广,影响越来越坏,绝大多数没有受到应有打击,老百姓迁怒于政府。

由于不能从根子上抓住证据进行打击,使得对“李氏兄弟”黑恶势力犯罪团伙的打击往往只伤皮毛,不伤筋骨,故其更加猖狂,愈演愈烈。

综合各方面情况,经过多日深思熟虑,蔚振忠厅长下定了决战的决心,亲自拟定了彻底围剿“李氏兄弟”黑恶势力犯罪团伙的计划和步骤,重点抓两个方面:一是鉴于此案重大,尤其关系网保护伞多,牵涉面广,兰州市若办此案,各方面掣肘因素必定很多,极有可能又走前几年案子几上几下的老路,不但不能彻底剿灭这个团伙,反而更加助长其嚣张气焰。所以,必须由省厅牵头组织协调,并负责装备经费,抽调兰州市公安局得力领导、干警,以城关公安分局为依托,三级联合办案;二是根据以往的经验和教训,这个有着极其深厚的关系网保护伞的黑团伙,在以前的屡次打击中,均有避重就轻、就案论案、证据收集不充分,被人钻空子、钻法律空子等现象发生,这次必须动大手术,花大力气,稳扎稳打,不动则已,动必伤骨。关键点就是要充分收集证据,使案件无论走到哪个环节,都铁板钉钉,无懈可击,无空可钻,使众多的关系网保护伞在说情、逆动之前必须掂量轻重,望而却步。若是发现线索,必借此机会,打掉那些阻碍办案的关系网保护伞,当做清理司法队伍、特别是公安队伍中的腐败分子的大好时机。涉及到谁就查谁,一查到底,决不姑息养奸。

为此,他认真周密地部署,明确了以下思路:实行明暗两条工作路线,齐头并进,共同突破。

公开的工作路线就是:省公安厅刑侦总队依然按刑侦惯例,指导督促兰州市对李智被杀及几起涉黑杀人案进行大海捞针般的侦破,寻找罪犯,实施正面突破。

秘密办法是:选择一名最可靠、足智多谋、灵活机智、用功能干的侦察员,单枪匹马打入敌巢,获取重要线索和黑社会性质团伙的活动规律、特点、内部组织情况。作为公开正常办法的复线,相互印证情报。

二者不得交叉,单线联络,平行作业,以求情报的准确性。

中国扫黑第一大案:断头台 第五章 警察的心脏

甘肃省委副书记仲兆隆直接领导和部署打黑除恶侦破工作决心已下,思路既定,侦察方案也已确定,可派谁去呢?他把刑侦总队的全体干警在脑子里逐个过电影,一个个干警在他的脑子里闪过,能力、性格、特点、特长、短处、从事的具体工作、经历、社交能力等等全跳出来,他认认真真地进行研究比较,反反复复地斟酌衡量,终于捕捉到一个突出的形象,这便是二科的侦察科长石武。

石武1963年生,天府之国的西昌人。他1983年毕业于西南政法学院侦察系,那个系是刚刚开设的,石武是第一批学员,那年学校仅毕业100名学生。毕业后,石武抱着支援大西北的决心,自愿报名到了甘肃。

这是全国公安政法系统第一批刑侦专业的学生,当然是宝贝了。虽然当时也有政法大学生分到公安,可基本是学法律的,离公安的主业侦察破案毕竟远了一些,所以,刑侦专业出身的石武就是宝贝了。领导惜才,理所当然地分在省厅,人没来,已将他分到国家安全处。而将一个学化学的同学分到刑侦处。可当石武一报到,人事干事一得知是学刑侦的,马上给主管厅长打电话汇报。厅长当即指示,让他去刑侦处报到。在那里肯定会如鱼得水,发挥出更大的作用。石武就这样到了刑侦处,开始了富有惊险、刺激、充满神秘感和冒险性、传奇性的刑侦生涯。

石武生于蜀中,蜀中多小个,而他身高一米八五却又长得十分灵秀。在刑侦处,当时只有为数不多的大学生,更因刑侦专长,深得领导器重,不断给他压担子,所以,尽管工作时间不长,却办了许多漂亮的案子。尤其打入敌人内部,开展内线侦察的几件案子办得十分漂亮。

那是1985年,刑侦处得到一条线索,在甘肃临夏地区,一个文物贩子欲贩一批彩陶到香港。但这线索只是一个笼统的粗线条,必须有一个同志扮装成老板打入敌内,方能钓出这笔文物,人赃俱获。当时,临夏地区的文物走私,在全国有名,在全世界尤其港澳台、日本、美国更有恶名。

由于临夏州公安处的干警都是本地人,语言土,和当地人员比较熟,没有这样的条件。于是,他们请省厅派人担此重任。

省厅领导经过考虑,认为临夏的要求是有道理的,省厅也确有必要予以协助,这本身就是省厅的责任。经过厅处领导考虑,全处的侦察员逐人过筛,任务最后落到当时年轻干警石武身上。

石武既兴奋又担心,既感谢领导对他的信任,有一股强烈的成功冲动,又担心完不成任务。因为这是他第一次接受此类任务。可完成任务是一个侦察员的天职,他坚决接受了任务并借了一大堆文物知识书籍关门在房子里进行紧急补课。经过州省两级共同的严密策划,8月15日,石武通过临夏公安机关选择的一个中间人带到临夏进入了角色。

此时,石武的身份已变成澳门一个文物贩子的大马仔,也就是老板的助手。他在兰州“雇了”一辆车,在临夏地区收购文物。临夏地区在古代十分发达,齐家窑文化、马家窑文化在这里处处留有遗迹,古墓葬也很多,据不完全统计,全自治州七县一市有4000座秦汉古墓。所以,这里也是文物贩子猖獗的一个重要市场。

石武在临夏饭店住下来,通过中间人放出风,说澳门有人来收购文物,很有经济实力,大量收购。外界盛传他很有派头,很有气质,出道已久,经多见广,身手不凡。经过十多天的放风,见了一些小打小闹偶尔有一二个古董的当地人,均以看不上货为由推了出去。有一天,文物贩子要求约见,来到招待所,拿出一个拳头大的陶罐让石武看。过去在文物馆见过一些大的,文物书上也没有罗列。这么小的陶罐他还没有见过,可他得表态,他也不知道这东西有多贵重,但又不好不表态,于是就装着内行地端详起来,“不咋样,最多四五百元。”石武掏出400元买下了。

回来拿到省博物馆让馆长一鉴定:一级!真正的马窑文物。当时就留给博物馆了。他就这样和原先线索反映的这个临夏文物贩子接上了头。

文物贩子也不是傻瓜。他收购的文物有一大批,也费了极大的功夫,花了大量的经费,担了极大风险,虽待价而沽,但希望寻找一个货真价实的老板迅速出手。此人十分狡猾,小心,不见兔子不撒鹰。文物贩子在临夏宾馆经中间人介绍见了石武,旁敲侧击地考验了“澳门老板”的大马仔。

石武秀气的模样和口音很重的南方话帮了大忙,他临阵磨枪的文物知识也帮了忙,稳定的心理素质和灵活的脑袋帮了他的忙。文物贩子首先相信他是南方的生意人。

经过多次谈话的考验和看货、验货、讨价还价的5天过程,文物贩子逐渐相信了石武,同意卖给他文物,认定石武是真正的澳门文物老板的大马仔。

双方又开始谈交货交钱地点。石武和临夏公安机关办案人员准备了足够的“钱”,从银行借来钱——每沓钱下边是经过精剪的牛皮纸,并从银行借来捆钱的带子,打捆装满箱子。

文物贩子始终忐忑不安。他既对石武不太放心,怕公安机关设套抓他,但又实在不愿放弃这块到手的肥肉。于是,出于安全考虑,一个文物贩子几次变换交货地点。石武认为一味忍让反倒容易引起对方怀疑了。于是,在文物贩子第四次打电话又找借口要求改变交货时间时,石武勃然大怒:“能做就做,做不成就算了,你既然不相信我,就算了,你既然胆子太小,怕公安抓了,你就最好也别收购文物了。告诉你,公安机关的权力大得很,什么时候都在管着我们,要怕就快别干,你这么三番五次变卦,是考验我还是戏耍我,我不干了,离了你难道还做不成生意了?你不相信我,我还不相信你呢。”

文物贩子一听,实在怕这位派头十足的老板真的不干了,如果那样,到口的肥肉就吃不成了。那些东西放在家里也是个定时炸弹。于是,他在电话里笑道:“你大老板别生气,你有大见识,我们是庄稼人,农民一个,弄点东西不容易,你大人莫把小人怪,你说吧,什么时候交,就什么时候交。”

“明天上午十点在北塬下的折桥小学后边的沟里,你来就来,不来就算,过时不谈。”

文物贩子忙应承道:“好,好。”

石武马上和州局取得联系,派员在折桥附近埋伏好。

十点,石武坐出租车准时赶到。这里有一条公路上了北塬,他让车停在一低洼处,下车装着解手,向周边张望。等了十分钟,见四边一切正常,却不见文物贩子来,又等了五分钟,仍没见,他向车子走去,佯装离去,突然从一个崖子后边窜出了文物贩子,越过路边的水沟跳到路上拦住他:

“石老板,别走,我在这里。” “你这个老东西,也太狡猾,和你这样的人做生意只有一次。拿吧!”说着,他从车里提出一个密码箱。

文物贩子转身从崖后边和另一个人一起拎出三个纸箱。

石武打开车子后箱盖,二人抬上车后,打开看了一下,然后,石武交钱。正当文物贩子接过钱时,四边山沟突然窜出十几个警察,将石武和文物贩子一起铐了起来。

这一仗,共收缴了87件文物,其中一级文物3件,二级文物10件,其余为三级,没有一件等外的。

此时,省委正组织公安厅、文化厅、文物局在临夏召开打击文物走私现场会。

公安厅副厅长张忠正在主持会议,一接到报告,马上在会上宣布:“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就在一个小时前,省公安厅和临夏州公安局合作又破获了一起文物大案,缴获87件文物,为我们这次会议增了光添了彩。”

刹时间,会场上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

这一起案子的成功破获,临夏州公安局十分高兴,省厅领导也十分开心,自然,年轻警察石武也因此而名声鹊起,厅、处领导对他更加信任和器重,全处的干警也对他刮目相看。各地区的公安处局的刑侦领导把这一件成功案件印入心中,石武这个年轻干警的名字也已嵌入他们的脑海。

1988年,兰州市公安局刑侦大队获得一条线索,有人既贩毒又贩文物。但是,要成功破获此案,人赃俱获,也必须选择一名侦察员扮做下家,打入文物贩子窝内,接上头,经过周旋,取得侦破。

由于石武协助临夏州公安局一年前成功破获了文物走私,缴获87件文物,名声大振,大伙儿十分信任他。于是,兰州市公安局刑侦大队大队长于永耀亲自到省厅找刑侦处领导要求省厅派石武在侦破该案中担任一个购买毒品和文物的下家角色。

兰州市公安局已物色到一个和这个毒品文物贩子相识的人。他有条件接触上这个毒品贩子。毒品文物贩子要求他介绍个买主,并可从中提取一定的佣金。当然,这个中介人并不是甘心情愿地为公安服务,而是刑侦大队在一次调查中发现了他们的关系,并抓了他的某些把柄而给他立功赎罪的机会。

石武又充当起一个广东老板,他在兰州最高档的兰州饭店订了一个标准间住下来,然后,通过这个中间人和家住兰州市的毒品文物双料贩子认识了。

这个过程详细写起来太繁琐了,刑侦大队和他一起设计了一套严密可信的方案。先和中间人认识,再由中间人介绍,才和这个毒品文物贩子认识。这个过程持续的时间很长,前后共花了一个月时间才完成。其时他远在四川的媳妇怀孕已九个月了。在这个案子中,石武同样经受了毒品贩子的多次考验,考验大多数是在一种表面热情的气氛下进行的,比方听你的口音,从你的谈话分析你的经历和来历,并有意识地问点相关的,旁敲侧击的话题来判断这个老板是真的还是公安局的,是真的有钱还是“皮包公司”。

这个步步充满凶险的阶段终于过去了。石武以他的智慧取得了毒贩兼文物贩子的信任。一天下午7时,毒贩方来了两个人,和石武又谈起生意。谈妥价格后,开始验钱,市局干警早已精心裁剪了和百元一样大的牛皮纸,万元一沓,凑足十万元。然后从银行借来捆钱纸,弄得和真的一样,石武打开密码箱,拿出几沓晃了一下:“笑话,我没钱还做什么生意,我们可是现金交易。”

毒贩见了钱,急于挣钱的心态促使他对石武完全相信了,并急于成交。突然说:“好,价既然已说好,我也是急性子痛快人。货在广河县,我们现在就去看货。”

石武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外线配合的同志一时联系不上,当时还没有手机。他心里十分着急:去吧,他只身一人,危险性很大,有生命危险。可若不去,再找借口推辞,肯定会引起对方怀疑,因为已“到”兰州七八天了,每天在谈生意,而生意真来了,又不去,这个案子砸锅了怎么办?石武的脑子迅速转了一个圈:为了案子成功,必须把个人安危置之度外。他当即装出高兴的样子笑着说:“好嘛,你考验了我几天,总算相信了我。我同意,马上去。”

毒贩和石武下楼出了兰州饭店大门,毒贩手一招,过来一辆皇冠出租车,讲好价钱,一溜烟向广河县开去。广河县是临夏回族自治州的地盘,一向以贩毒贩文物在全国出名,离兰州有120公里。

石武坐在车上,心中打鼓:此去有没有危险?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和外围配合他的兰州市局的同志们取得联系,只有暗下决心,既来之,则安之,哪怕赴汤蹈火,也当仁不辞,事已至此,惟有灵活机智,方能保证破案成功。

话分两头。正当石武和毒贩乘车飞奔而去时,指挥调度的于永耀大队长和几名负责外围安全警戒的同志当时全在隔一层楼的靠前院一边的房子里,他们正从窗户里向外监视,准备随时配合,可眼睁睁地见石武和毒贩打的走了,一个电话也没有,不知谈成什么程度,去了哪里,每个人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他们万分担心石武的生命安全,可没有任何的办法。按方案,石武必须将进展情况设法通报于大队长,以便配合并保证安全,可石武音信皆无。大家万分焦急,于大队长立即指挥外围同志千方百计地在全城寻找这辆皇冠出租车。他心里想,案子失败不要紧,石武的生命第一,而且,还是从省厅借来的干部,绝对不能出差错。

石武坐在毒贩的车上,他内心十分紧张,希望配合的同志跟上来,可他心里清楚,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根本就来不及交换情况。他横下了心:豁出去了。他装着为马上去看货十分兴奋的样子,和两个毒贩海阔天空地神聊,毒贩哈哈大笑,十分开心。

小车一口气开出120公里,到了广河县的三甲集,从一个小巷子往里走,就到了一个高门楼的大门前。下了车,进到院里,只见水泥铺地,四面全是装饰华丽的木头新房,进到屋里,但见地毯,彩电,沙发,音响,十分奢华,显然是先富起来的一族了。

毒贩为他倒上盖碗茶,闲扯了一会儿,石武装出急切的样子,说:“咱们还是先看货,看货后大家放心了再喝茶。”

“好。”毒贩出院门去取,过了有二十多分钟,他用塑料袋包着一个包提进来让他看。

此前,石武根本没见过真大烟,只在处里的化验室见过其他案子上送来化验的不到半克的黄皮。而正宗的大烟他从来没见过。怎么办?事到如今,只有硬着头皮上了。反正真假无所谓,只要说得几句内行的话,能取得对方信任就行。

毒贩打开包摊在桌子上,用手扳了一点,放在锡纸上一点,用一张新十元面额的人民币一卷,吸了一口说,“你尝尝,上等好货。”

“我只挣钱,不尝。一尝可就全完了。”石武理直气壮地说:“那是小痞子干的,以贩养吸,我的大老板不抽,他对我管得很严,这东西一次就上瘾。”他内行地说。他想,这道理当然可以,理由也十分充足,可你是买主,不验货可讲不过去了,哪里有买十几万元的东西连货也不看的?可是,好坏他也不知,但此时无论如何也不能说不懂,必须充内行。于是,他用手指抠下一块,又用手研成细面,放到鼻子前闻了闻,一看色泽鲜,味道浓,不干结,虽然没见过,但凭本能判断是真货,而且是新的,心里有了底,便充老练地说:“看来这是今年新收的,成色鲜,有香味,我认啦。”

毒贩惊喜地点点头:“我们也讲信誉,不骗你。”

石武用手沾了一点,从嘴上一舔:“有多少?”

“10斤。”

“好,价格就是咱们说定的,大后天下午6时以前你把货拿到兰州饭店中楼605室,还有前几天看下的几件文物一起拿来。我买下午7时的火车票,货送到我当场付钱。你回你广河,我走我广东,谁也不认识谁。”

“好,石老板不愧是大老板,办事干练。”毒贩恭维着,“现在咱们吃点饭。” 手抓羊肉端上来:“石先生不知吃不吃羊肉,这可是我们这地方的特色。”

“吃,走南闯北惯了,只要端上桌,什么都吃。”

吃完了,开溜。

夜里十一时,起程回兰州。

凌晨3时,回到兰州饭店。送走车夫,一进饭店大厅,战友们就围上来:“吓死我们了,以为你被他们杀了。我们已在全兰州市找你。”

“哪里那么便宜?”他诙谐地说。

市局立即做了部署:在石武住的房间对门两边安排住上干警。

第三天上午,毒贩来到兰州,打电话给石武:“东西来了。”

“下午5时在我这里交货,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过时不候。”

“行。钱准备好了吗?”

“废话,你不是验过了吗?”

“那好。”

晚上5时整,果真来了三个人,其中有一女的。他们分别提了两个纸箱,大烟伪装后装在一个简单的纸包中。石武打开上盖看了一眼,相信地合上,说:“我信得过你们。这是钱。”他递过密码箱。走廊对门早开了一条缝,高度警惕地监视着这边的一举一动。 毒贩提上钱,出门,三人走出没几步,从对门及两边屋里忽地冲出八九名身穿便服的警察,将三名毒贩及石武压在地上给戴上手铐。

为了演得像一些,两名警察将石武压在地上并将胳膊拧在后背戴上手铐。

这可疼得石武直龇牙咧嘴。带到市局后,等几个毒贩彻底交待后,已是凌晨4时,石武才回到省厅的单身宿舍。

这一仗,缴获鸦片10斤,文物27件。

大功告成。上午睡了一觉,下午他就买票返回四川老家。

媳妇一天前已为他生了个儿子。

想到这些案件,蔚厅长心里有了数:对,不选别人,就选他。

蔚厅长决心一定,立即打电话将石武叫到办公室:

“昨天,兰州市公安局李宗峰副局长,城关公安分局胡义副局长向省厅汇报了李智被杀的一些情况,他们正在抓紧侦破,这一案子影响很大。李智的丧事办得轰轰烈烈,社会反响很大。省委几位领导均过问此事,从现在开始,我将你专门抽出来,就从查李智大办丧事入手,深入黑社会性质组织掌握情况,将兰州市现有黑社会性质组织情况搞清楚,包括头目、成员、活动特点、活动规律、经济来源、比较明显的罪行等。你直接向我汇报,至少一周汇报一次,暂时和你们总队领导科长不发生联系,所获材料直接送我。所需活动经费你提出数额我直接审批。除我以外,你对任何人及家人绝对不能讲你在干什么。否则,不但容易泄密,而且有生命危险。”蔚厅长交待完,他望着石武,关切地问:“你有什么困难吗?”

一把手直接向一名副科长交待这么重要、绝密、又须长期工作的特殊任务,在公安厅的工作程序和习惯上不多见。通常工作多是逐级下达,至少会有直接领导在场。石武顿时感到了一种责任。这是厅领导对他的最大信任和考验。用这样的方式接受任务,应是一个警察的自豪。他有点紧张,也有点激动。他来不及细想,啪地敬了个礼说:“请领导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蔚厅长说:“困难是很大的,如何接敌,如何深入敌内并取得信任,都有大量的方法细节需要研究考虑。你先思考几个方案告诉我,我们一起研究。你获取直接情况的渠道仅限于黑社会性质组织内,也可以翻查各级公安机关历年掌握的零星分散的材料,以便进行综合分析,进行系统的情报整编,但不得和厅里市局分局从正常渠道侦破该案的工作发生交叉和联系。以保证情报的多渠道和准确性。”石武郑重地点点头。

蔚厅长交待完,又将刑侦总队的副总队长巨国良叫来。其时,前任总队长调任他处,新任总队长王幸在北京学习,巨副总队长主持日常工作,蔚厅长当石武的面交待:“从今天开始,我抽石武调查一个案子,你们就不要过问了,也不要给他安排其他工作。”

不该问的不问。搞了一辈子刑侦工作的干部都深知破案的规矩:内线与外线作业结合。

“所有案子都是依据这一规矩干的。”巨副总队长会意地点点头。

中国扫黑第一大案:断头台 第五章 警察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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