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瑩:遠途

吳瑩:遠途


那天早上兒子突然問我:“媽媽,我回老家後是不是再也見不到老姥爺了?”

瞬間,我和他都眼眶含淚,悲傷的情緒蔓延開來。

姥爺是突發性腦溢血,到醫院時已經沒有意識了,從他發病到離開我們也就兩天的時間。最讓我們難以接受的是姥爺自始至終身體都很硬朗,儘管七十多歲了,但是耳聰目明,就連頭髮都比年輕人黑,每天不是乾點這個就是做點那個,從來都閒不下來。我們一直都覺得他陪在我們身邊的時間還有很長,我們可以陪著他一點一點變得更老,他的突然離世讓我們都沉浸在突如其來的悲傷中。

姥爺這一輩子,對身邊的人真誠無私,是出了名的好人緣。對待生活更是喜歡粗茶淡飯,整天樂呵滿足。我一直都覺得人所應該有的樣子就是像我姥爺這樣,與人為善事事知足。可是這樣的一位老人,在他生命的最後,儘管我們都守候在他身邊,但他卻是什麼感覺都沒有了。

在姥爺被放進冰棺的那一刻,我和表弟抱在一起哭得不能自已,直到這一刻才深切地感覺到我們失去了我們敬愛的姥爺,而他失去了疼愛他的爺爺。自此之後,我們都徹底地失去了這位摯愛的親人,他去遠行,卻再也沒有了歸途。

後來我給表弟講那些我小時候所記得的關於姥爺的事情,那些曾經美好的瞬間更疼痛了我們現在的失去。

在小時候那些關於姥爺少有的記憶裡,是姥爺偷偷告訴我舅舅在哪個房間裡偷吃他買的糖葫蘆,我跑過去正好能打劫到多半的戰利品,我們笑著鬧著。

是那些每到春節的早晨,小小的我穿著厚厚的棉衣,跟在姥爺的後面走在放過鞭炮的街道上,呼吸著混合著鞭炮味道的清冷的空氣,就連路兩邊厚厚的積雪都收藏著我大大的快樂。

後來的很多年裡我都無法再陪在他們的身邊和他們一起過春節。

在姥爺彌留之際,兒子在電話裡問我:“媽媽,老姥爺好了嗎?”

我突然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最後我跟他說:“老姥爺好不了了,但是你說的話老姥爺可以聽見。”

我把電話放在姥爺耳邊,讓他跟姥爺做最後的告別。沒能讓兒子跟姥爺見最後一面是我最大的遺憾。自小就特別投緣的一老一小,那些曾經擁抱過的溫度,那些老姥爺給他畫畫的開心的瞬間,到最後,未能陪伴在老姥爺的身邊,這也都將會是兒子的遺憾。

我們都想讓我們愛的人和愛我們的人一直都在,誰也不要少,一想到當我回去後再也見不到這個人,當我離開時背後微笑著送我的再也沒有這個人,那些他喜歡喝的茶葉我再也送不出去,疼痛就會撕扯著我。我們只能不斷地跟自己也跟別人說,好在他離開時沒有受罪,好在他在的時候我們都孝順了,好在他的晚年是幸福快樂的,來換取些許的安慰。

可是,這一場分別卻是我們踏破鐵鞋也尋覓不回的情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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