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初中的時候就看過電影《馬永貞》，後來又看了何家勁主演的電視劇，對馬永貞印象極為深刻，而且翻閱正規史料，發現原來上海灘還真有馬永貞這麼個人，也真擊敗過西洋大力士。這些事《邱縣誌》《黃浦區志名人事略》《黃浦區志大事記》《申報》都有記載，咱們就不說了。今天咱們要講的是馬永貞曾經掛牌自稱“腳踏黃河兩岸，拳打南北兩京”，卻無人趕來砸場子挑戰，還曾跟比利時大力士較技並獲勝。但是關於馬永貞之死卻很難有定論，直到今天筆者也不知道稱霸上海灘的馬永貞是不是被自己的徒弟坑死了，因為有人說那個徒弟其實也挺講義氣的。
據前述史料記載，馬永貞是山東臨清人，在清朝咸豐年間就販馬來到上海灘（跟電視劇演的一樣）。馬永貞一開始在上海城隍廟擺擂臺演武，並且掛出了比較囂張的大幅標語：“腳踏黃河兩岸，拳打南北兩京。”但卻“人亦無敢與為敵者。（事見錢基博著《技擊餘聞補》，下同）”馬永貞曾經在比武競技中踢死洋人武師，又在咸豐十一年秋季賽馬會中贏了兩屆賽馬冠軍洋人史蒂夫，騎術武功樣樣精通的馬永貞成了清軍松江府（先有松江府後有上海灘）正營武備教官。但是按照當時上海的規矩，在販馬一行，誰的胳膊粗力氣大誰就是老大，而當老大是要有一些特權的，比如收保護費，馬永貞這個上海灘馬行老大也不例外。
當時上海灘還沒有那麼多汽車，有錢人的交通工具主要是馬車，所以販馬是一個暴利行業，“故販馬者叢萃於其地”。馬永貞有一天去找一夥馬販子收規費，但是馬販子表示：“現在馬還沒賣出去，沒錢，要不您選一匹好馬得了。”那些馬販子耍了一個花招：牽出一群老弱病殘的劣馬讓馬永貞挑。這夥馬販子忘了，馬永貞本人就是販馬出身，馬匹良駑豈能瞞過他的法眼？馬永貞明知道馬販子在用順水人情忽悠自己，但卻不動聲色：“我還是自己選吧，你們牽出來的這些都是垃圾。”於是馬永貞走進真正的馬廄，把那些好馬挨個摸腦袋，摸一下搖搖頭，然後再去摸下一匹，這樣摸了一大圈，搖搖頭走了：“你們這些馬我都看不上，不要了。”
結果大家都猜得到，馬永貞走了，那些馬也都倒下了：“馬著永貞手者，都內創死，不得鬻。”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那夥馬販子恨死了馬永貞，但是也知道自己這夥人綁到一塊也打不過馬永貞，而且公開向馬永貞宣戰，也得不到江湖人物的支持，因為馬永貞剛剛在競技中贏了比利時大力士，正深受大眾好評：有一個外號叫黃髯翁的比利時人到城隍廟向馬永貞挑戰，但挑戰的項目不是武功而是力氣。黃髯翁看見城隍廟前有有一個鐵香爐，估計能有一千來斤，於是抱起來繞著大殿走了兩圈，然後臉紅脖子粗地用挑釁的目光看著馬永貞——這記載應該是可信的，現在的大力士比賽，“肩挑冰箱”重量415公斤，雙手提汽車重量1800公斤。
馬永貞微微一笑，抱起那鐵香爐圍著大殿轉了三圈，等到馬永貞輕輕放下千斤香爐再找黃髯翁，卻發現那小子早就一溜煙地跑沒影了。能力舉千斤的馬永貞，在那群馬販子眼裡，就是不可戰勝的神一樣的存在。但是折了老本的馬販子“此仇不報非君子”，就想了一個小人招數：在馬永貞身邊安插臥底。他們選來選去，選了一個叫朱三的人去拜馬永貞為師。
事實證明，這群馬販子不但會相馬，還會選人，他們選出來的朱三一下子就被馬永貞看中了：“永貞絕愛喜三饒於力，謂為可教，悉授之技。”馬永貞的真情感動了朱三，堅決不肯暗算馬永貞——看來練武術的還是比說相聲的尊師重教，一般的情況下不會欺師滅祖。但練武術的不欺師滅祖，只是在一般情況下，被逼無奈的時候，暗算一下師父也是可能的，比如說官府辦的買賣許以“成名成家當評委”。
也不知道那群馬販子用了什麼手段，逼迫朱三一起謀害馬永貞，朱三也答應了。“群販知三力足制永貞，堅邀三必同往戕之”，看來只有有能耐的徒弟才有資格坑害師傅。馬販子們擺了一桌鴻門宴，然後給馬永貞發了英雄帖。朱三到底還是一點天良未泯，想起馬永貞對自己無微不至的關懷和傾囊相授武技，就暗示馬永貞：“那夥馬販子請您吃飯，您可千萬別去，去了可能就回不來了。”馬永貞付之一笑：“馬某憑著一身武功，天下儘可去得，還會在乎那幾個鼠輩？他們請客咱就去，不吃白不吃！”
後來發生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因為前述史料即在基本一致：馬販子先是趁馬永貞洗手的機會，用石灰迷了他的眼，然後亂刀齊下，多次力挫洋人的一代武術名家，就死在了幾個馬販子手裡了——這才叫亂拳打死老師傅呢。那個被派來臥底的徒弟朱三的表現卻讓人大跌眼鏡：他見馬永貞一意孤行不聽勸，就跟著馬永貞一起去了，而且一開始也假裝跟著馬販子一起攻擊馬永貞。但是看見馬永貞被石灰迷住了雙眼，那群馬販子拔出刀來要置馬永貞於死地，忽然良心發現，拔出刀來殺向馬販子：“見永貞目盲，心不勝憤，反兵擊群販。販怒，詬三賣友，聚刃之。力不勝，亦死。”
錢基博先生評價此時的時候說：“（朱）三可謂不負永貞者矣。”筆者對此持有不同意見，但是一時又找不出理由反駁：朱三臥底的身份一直瞞著師父，這應該是不忠不義；最後臨陣反殺與師父同死，似乎又與叛徒不同。再看相聲界發生的事情，一看師傅掉進井裡，馬上四處找大石頭往下扔——這肯定不是讓師父踩著石頭爬上來，而是一心要砸死那個小黑胖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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