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展歸來:四十年只是一個點

龍美術館

看展归来:四十年只是一个点

龍美術館第一次去。見到前工業時代遺留的煤料斗卸載橋。舊舊的,拙拙的,粗糙的,恰恰為人們所喜歡的。很多人在拍照。

龍美術館灰調子的建築就在黃浦江的那一頭,陽光大好,清澈。人們在江邊流連忘返。藍的天襯著綠的樹。

總是要用手機對準某個點,按下,似乎這樣才踏實。在展廳裡也是。用手機對準某個點,按下,似乎擁有了。

看展归来:四十年只是一个点

我繞著大廳走了一圈,這一圈似乎要把四十年盡收眼底了。原來四十年不過是一個點。對於歷史來說是瞬間,對於藝術家來說幾乎是一生的用力。我說的是前不久在龍美術館西岸館看的展,轉折點:中國當代藝術四十年。標題有點大,但這個大也是我說的那個點。

展覽的四個章節每一段落似乎都會令人浮想聯翩。

看展归来:四十年只是一个点

陳逸飛《踱步》

1978-1984 春芽萌發,一切剛剛甦醒。

1985-1989八五好像是美術史的大年。也許一切都源自思維的洞開,源自見識了一些什麼。

1990-1999 似乎進入大規模學習模仿階段,拿來吞下反覆咀嚼。想怎樣就怎樣吧。

2000年之後這是一個迅速多變,像網絡一般日新月異的時代。就怕你還沒有想好怎樣變一切又變了。於是耐得住寂寞的潛心做自己喜歡的,很多系列誕生了。

還是說點具體的吧。有一些人,有一些畫派。

01

星星畫會

這是上世紀70年代末出現在北京的一個藝術團體,他們大多是年輕的非專業的美術愛好者,以追求自由和自我表現的藝術、主張具有現代主義風格的實驗性作品,以及具有特殊歷史意義的活動與事件而著稱。

星星畫會核心成員王克平在回憶文章中寫道:

1979年9月27日,“星星美展”的第一天。中國美術館小花園東柵欄牆上整齊地掛滿了二十三位藝術家的一百五十餘幅(件)油畫、水墨畫、鋼筆畫、木刻、木雕。一些大的木雕擺在地上,還有一些畫掛在了樹上。《今天》的詩人配了些短詩,也排在畫旁。小小的展地,頓時讓人感到自由暢快。

聽聽星星畫會的宣言吧:

世界給探索者提供無限的可能。我們用自己的眼睛認識世界,用自己的畫筆和雕刀參與了世界。我們的畫裡有各種表情,我們的表情訴說著各自的理想。

龍美術館也收藏了大量的“星星畫會”成員藝術家的早期作品,此次展出的包括黃銳、馬德升、毛栗子、嚴力等藝術家的作品中,可以看出受到了印象派、表現主義、象徵主義甚至立體主義影響的痕跡。

看展归来:四十年只是一个点

毛栗子《新聞》

星星畫會成員毛栗子的作品《新聞》,也許是較早的綜合材料畫了。作品尺寸不像現在的綜合材料畫那麼大。小小的一幅,清新簡潔卻又直奔主題,而不像現在的某些綜合繪畫過於拘泥形式,大而空。毛栗子似乎是漫不經心地在抽象水墨上粘上從報紙撕下來的一小片,上面透著某個事件和新聞的跡象,看上去詩意又尖銳。

02

池 社

池社是一些學院派藝術青年1986年在杭州成立。池社成員的作品在技法上是他們在學院形成的個人風格和興趣的發展或延續,而觀念上體現了現代哲學和審美態度的種種影響。

池社成員張培力、宋陵、耿建翌和王強等人的作品皆在表現冷漠、憂鬱的情感,這是對當時正在興起的理性都市生活陌生化的反思。他們作品中那陌生化的都市生活場景,很少表現出浪漫主義的懷舊感,而是透著某種哲學意味。

看展归来:四十年只是一个点

張培力的《仲夏的泳者》

張培力的《仲夏的泳者》讓我們能夠辨認泳池的環境,但幾何形的色塊與泳池之外的大塊面單色背景,讓整幅畫面充滿了異度空間感。這些“'85新空間”的作品確實如展覽題目所言,藝術家在畫面中創造了不同於現實生活的新空間,他們將現實冷漠化,表達著一種憂鬱和沉思的情緒。

看展归来:四十年只是一个点

耿建翌《燈光下的兩個人》

《燈光下的兩個人》是耿建翌對自己兩幅靜物畫結構的“照搬”,他將靜物中的兩個空酒瓶在大畫上變成了兩個人。這幅畫成為耿建翌在浙江美術學院的畢業創作,作品完成後即產生很大影響,也是85美術新潮的代表作,在中國現當代藝術史中具有里程碑的意義。2011年4月,該作在香港蘇富比上拍,成交價1858萬港元,創造了其個人拍賣紀錄。

在空間裡,一對男女並排坐在燈光下,這兩個實體共同表達著對於生活的麻木,似乎過往的某種激情已遠逝。是這樣嗎。也許在寂靜冷冷的空間裡,各自幻想著遠方理想和意義。這也是八十年代青年普遍的情懷。這部作品的意義在於藝術語言的轉變。空間裡的人物和表情已不特指某個場景和敘事,它在表達一種狀態,一種普遍的情感與關係,一種距離和隔閡的現代人的狀態。一種哲學意味。

是的,這是改革開放早期的藝術家對黑格爾“美是理念的感性顯現”的有力表現。

可惜的是,這樣一個有想法的藝術家英年早逝了。但藝術是永恆的。在這次展覽中我看到了耿建翌的一幅上世紀九十年代末的作品《我們的受光部》。

看展归来:四十年只是一个点

耿建翌《我們的受光部》

也許接受過專業訓練的人對物象的受光、陰影特別敏感。多數人的敏感只是停留在技術層面,而耿建翌似乎更多了一層思考。他在九十年代的一些作品中就探索了與光、人物、身份有關的命題。作品中的人物似乎破碎著,身體骨骼大大小小,一塊塊顯示在光影下,像X光般透視。那些人像是集體照中的排列和表情。

也許,我們出現在光影下,一清二楚地,完完整整地,然而其實我們是不完整的。是過於炙熱的光打碎了我們還是我們本來就不完整,這是一個問題。

看展归来:四十年只是一个点

羅中立《春蠶》

當然,上世紀八十年代類似的學派還有很多。如四川的“傷痕美術”。高小華、羅中立、程叢林、何多苓等的作品表明了人性的甦醒,在真實性這個問題上,為80年代的現代主義運動提供了基礎。

看展归来:四十年只是一个点

張曉剛《血緣·大家庭系列》

藝術家張曉剛是這麼說80-90年代藝術的:

80年代藝術上的思潮主要是偏重藝術的崛起,整體來看是偏學習多,還有就是急於找到一個工具去表達,無所謂你自己的風格是什麼,只要你看到了什麼學什麼,也沒有什麼太多的選擇。90年代開始去思考自己的角色、身份和價值。

看展归来:四十年只是一个点

周春芽《太湖石》

2010年之後的作品,我看到丁乙還在孜孜不倦地探索著他的十字系列,用工業化的形式和規矩以及美探索著世界的秩序和規律。這以後,藝術顯得越來越自我和個性了。就像周春芽說的:

這40年中,我感受到的是:中國藝術家能夠真正開始按照自己的意願來進行創作。這一點非常重要,對一個藝術家,他一定要有他的個性,有他的創作基礎,一定要有他對藝術獨特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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