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有位老熟人說「歷史上的天地會別談了」,談了小說里的天地會,那麼我談談歷史上的天地會了。首先的問題出在這個反清復明上。瑞典人韓山文根據洪仁玕口述寫的《太平天國起義記》借洪秀全之口批評天地會「綱領在初成立時果然是不錯的,但如今已過去二百多年,我們當說開創新朝,而不能再說恢復明朝了」。不管這番話是

下面有位老熟人說“歷史上的天地會別談了”,談了小說裡的天地會,那麼我談談歷史上的天地會了。首先的問題出在這個反清復明上。瑞典人韓山文根據洪仁玕口述寫的《太平天國起義記》借洪秀全之口批評天地會“綱領在初成立時果然是不錯的,但如今已過去二百多年,我們當說開創新朝,而不能再說恢復明朝了”。不管這番話是洪秀全本人意見還是洪仁玕假託,也仍然是太平天國主張中較為現實和正確的一個。原本明代的政治就遠談不上清明,且對縉紳士大夫厚,對百姓薄,明亡雖是內外交困的結果,但腹內鼎沸,民變叢生是最重病根,說到底,百姓尤其下層百姓並不那麼懷念“我大明”,他們在清初的反抗與其說是懷念朱明,毋寧說是被剛入關時清人的暴虐所激怒而不得不奮起反抗。隨著清廷調整政策,這種以民族矛盾形式出現的利害矛盾業已緩和,天地會仍然喊反清復明,市場就會狹小。且如前所述,真正存在“勝朝情結”的主要是知識分子和縉紳階層,但這些人恰恰迫於新的既得利益或家室之類,是最不可能冒險造反的,事實上天地會在整個清朝時期也主要是底層人士和社會邊緣人士的聚合,讀書人之類即便有也八成是破落的,個別投機分子或許在亂世假借團練名義當山堂的米飯主兩頭撈兼坐地分贓,這樣的團隊能打江山麼?其次,事實上天地會在絕大多數時候只是以“兄弟同心”、“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之類相號召,以矛盾最尖銳的時期之一——道光末年的兩廣為例,大多數起兵的天地會堂口,口號不過是“劫富濟貧”,喊出“官逼民反”的不過李元發、陳亞貴等極少數人,後來投降成為清朝改邪歸正標兵的張家祥(張國樑)那段“上等人家欠我錢,中等人家好安眠,下等人家隨我去,好過租牛耕瘦田”在20世紀相關考察人員眼中已經是這些天地會堂口“最先進口號”了,敢真正公開打出反清復明旗號的少之又少,實際上僅限於極個別情況(如咸豐初年廣東省城附近“遍地紅軍”、天地會群起包圍廣州省城的極盛時期)。政治目標是反清復明,但自己都不敢在平時對“革命群眾”這樣宣傳,怎麼打呢?第三,天地會組織鬆散,各無統屬。《鹿鼎記》中所謂“天地會總舵主”在現實中是不存在的,天地會幾乎從誕生之日起就沒有統一的、上下相維的組織,而是各立旗號堂口,互稱兄弟,不相統屬。由於要“復明”,歷史上除了極個別特例(比如陳開等人的大成洪德國),只有朱姓或自稱朱姓者才能稱王稱帝,其他起義頭目只敢稱“大元帥”之類,而稱帝稱王的朱姓(假朱姓)也會旋即陷入“真假正閏”的內訌不能自拔,這種散漫狀態造成天地會起事往往鋪天蓋地,但總是不能持久,咸豐初年兩廣天地會起兵時戰鬥力、聲勢原本都遠在上帝會之上,但上帝會從廣西一路打到南京,建立了長達14年的太平天國,而幾十萬天地會圍攻廣州近兩年卻總也打不下,最終虎頭蛇尾,一鬨而散——事實上就連敢於打破不稱王慣例的“大成洪德”也不得不同時立了4個地位一模一樣的王,這仗還怎麼打?第四,不帶家屬,似強實弱。太平軍從廣西到湖南,打頭陣的都是羅大綱、陳世清等天地會舊部,直到定都天京,清方情報集《賊情彙纂》也說羅大綱部最為善戰,但這種善戰是建立在不帶家屬、全部起事人馬都是壯丁的前提上。如此一來天地會眾要麼是處於社會邊緣的遊民階層,要麼是對家鄉和妻兒老小牽腸掛肚的三心二意者,遊民從來都是破壞有餘,建設不足,且意識形態淡漠,只求個人富貴的,而顧戀妻兒老小者一旦家裡出事或敵方以妻兒要挾就會動搖。歷史上的天地會起事總是叛徒層出不窮,奧妙就在於此。而且這種組織形式導致流民成分太多,起事後往往紀律廢弛,滋擾鄉里,別說反清復明,就是反哥斯拉復人類,“廣大人民群眾”也只能不敬而遠之,帶著自家媳婦女兒、細軟糧食逃之夭夭 你對天地會有何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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