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山厲鬼案(民間故事)

1、

1948年冬,人民解放軍解放了棘陽城。就在這時,黑石山發生了兩起厲鬼殺人案,四人被殺死,鬧得人心惶惶,流言四起。

黑石山位於棘陽城西,是一座方圓十幾裡的小山。山上林木茂密,灌木叢生,一年四季雲遮霧繞。黑石山也叫做“亂葬崗”,城裡死了逃難的“路倒”、官府處決的死刑犯,往往就是拖到黑石山一埋了事。這陣子,人民政府鎮壓的地主惡霸反動敵特分子也都埋在黑石山。這黑石山歷來都是城裡人的禁忌之地,平日裡只有些升斗小民家的半樁孩子,大白天結伴進山拾些柴燒,除此之外很少有人涉足。

開始,黑石山的厲鬼就是殺死了三個十幾歲的拾柴少年。他們都住在城中魏家巷,那天下午結伴進山拾柴,天黑還沒回來,大人慌了,打著火把進山尋找。在一棵大樹下找到三個孩子,可他們已是滿身血汙的屍體了。三家大人以為孩子是上樹摔死的,哭哭啼啼把孩子埋了。接下來發生的一件厲鬼殺人案,這才引起人們的注意。

小南街有個閒漢叫郭小狗,是個扯痞子、掛馬子,專扒寡婦褲衩子的光棍無賴。郭小狗心裡清楚,像他這種人也是新政府改造的對象,他不敢妄為,夾著尾巴做人。收斂了惡形的郭小狗日子卻越過越滋潤,大家各自忙各自的營生,也沒人理會他。

郭小狗出事這天,天已黃昏,街上店鋪正要關門打烊。家住西街的洗衣婦柳三姑,在西門邊水井旁清洗完最後一條床單正要回家,這時,突然聽到黑石山方向傳來一陣尖叫聲。柳三姑抬頭一看,昏暗中一個人影跌跌撞撞奔跑過來,一邊跑一邊尖叫:“鬼啊!救命啊!”

不一會兒,那人就跑到柳三姑面前,是混星子郭小狗。只見他血流滿面,柳三姑正要追問他怎麼了,郭小狗一下癱倒在地,人事不省。

柳三姑趕緊叫來街坊鄰居,大家七手八腳弄醒郭小狗。在眾人地追問下,氣若游絲的郭小狗這才斷斷續續地說出他這段時間過上好日子的原因。

郭小狗衣食無著,又不敢妄為,情急之下便想到埋在黑石山的那些被政府鎮壓的地主惡霸反動敵特,天寒地凍,他們屍身還沒臭,屍身上那身綢緞衣裳可以換錢呢!郭小狗就去扒墳掘墓,還從死人嘴裡掏出了金牙。郭小狗對黑石山也有些怵,不敢夜裡去,每天黃昏去掘座墳就趕緊溜回來。

今天黃昏,郭小狗剛掘開一座墳,就從墳坑裡跳出幾個青面獠牙的厲鬼,抓住他手掐石砸,把他往死里弄。郭小狗有些蠻力,拼命掙扎才逃下山。說完,傷勢過重的郭小狗頭一歪嚥了氣。

“哎呀,黑石山有厲鬼呀!”人們想起魏家巷那三個離奇死去的少年,頓時感到毛髮倒豎,脊樑溝冷汗直冒。

人命關天,人們慌了神,大呼小叫地趕到軍管會報告。

2、

軍管會領導不敢怠慢,立即找來駐警察局的軍代表偵察連長李冬山。

棘陽剛解放,人民政府還沒有成立自己的公安機關,但實行了軍事管制,對各單位派駐了軍管組。警察局破案基本上還是靠那些舊警察。局裡有個警長叫方孝武,破案很有一手,李冬山連夜找到他。

李冬山介紹完案情,方孝武跳起來帶著手下就走。李冬山不解地問他夜晚要去幹什麼。方孝武嘴一撇說:“老子辦了幾十年案,還沒辦過鬼案,老子也要去黑石山掘墳,看他孃的究竟是什麼鬼?”

李冬山雖說對他那警油子習氣有些不滿,但對他雷厲風行的辦案作風還是很讚許,便命令一班戰士跟隨他們上山,負責警戒保護。

方孝武帶著一干手下提著馬燈趕到山上,先對現場仔細勘察了一遍,沒有發現什麼。他們接著掘開郭小狗死前掘過的那座墳,裡面除了一具死屍,什麼也沒有。方孝武命令手下開始專找新墳挖掘。

夜深人靜,方孝武幹得正起勁,山下卻跑來一個警察,衝到方孝武面前說:“方爺,快別挖了,回家吧,你家出事了,寶妹……寶妹她……她被人侮辱了!”

寶妹是方孝武的獨生女兒,心肝寶貝一樣。他一聽到女兒出了事,哪裡還顧得許多,扔下傢伙拔腿就往山下跑。那些警察累得筋疲力盡,正好偷懶跟著跑下山。那班戰士也只好保護著他們回到城裡。

寶妹還在警察局裡,侮辱她的人是個油頭粉面的青年男子。李冬山正在處理此事。方孝武衝進來,忙問女兒是怎麼回事?

寶妹是新成立的劇社演員,今晚排演完新劇和一幫姐妹回家,走在街上不小心和這男子相撞,男子就不依不饒,拉著寶妹恣意調戲侮辱。

“瞎了你孃的千雙狗眼!”方孝武何曾受過這氣,跳起來一拳擂在那人的臉上。李冬山連忙拉住方孝武。那男子一頭跪下來說:“方爺,我不知她是你的女兒,我也沒對她怎樣,見……見她長得漂亮,只是……只是在她臉上……摸了幾下。”

李冬山哭笑不得,既非強姦又非殺人,李冬山只得對他訓斥幾句放走了。

方孝武咽不下這口氣,他讓手下把寶妹送回家,便向東街一處豪宅趕去。他的手下已經打聽清楚,那青年叫金學曾,是棘陽青幫龍頭大爺朱興高的徒子徒孫。

方孝武駕輕就熟直闖而入,青幫正開香堂,一個鬚髮皆白的老漢正在懲罰跪倒在堂前的金學曾。老漢就是青幫龍頭大爺朱興高。

朱興高一見方孝武,立即上前躬身一禮說:“方爺,小徒冒犯了令愛,老朽剛才知道,正開香堂懲罰,準備連夜登門請罪呢。”

縱使有滿腔怒火,一見這陣勢,方孝武也不好問罪了,擺擺手走出朱興高的家。

第二天早晨,寶妹的氣消了,吃過飯就去劇社演戲。方孝武的氣也消了,想到昨晚的事,趕到警察局召集手下繼續上黑石山挖墳。

一干人趕到黑石山,只見一座座新墳被挖得面目皆非,方孝武倒不知如何下手了,只好帶著手下趕回城。

3、

黑石山出現厲鬼殺人的消息,立即像旋風一樣傳遍整個棘陽城,街頭巷尾議論紛紛,有人添油加醋,說是解放軍殺人太多,引起鬼神共憤殺人報復,嚴重地損害了人民解放軍的形象。軍管會認為,這是敵特分子製造的恐怖案件,要求警察侷限期破案,挖出隱藏敵特,消除影響。

李冬山接受任務,急得團團轉,讓他衝鋒打仗沒二話,但讓他破案卻不知勁往何處使。偏偏在這節骨眼上,方孝武讓手下帶信請假走親戚去了。

其實,方孝武根本沒有走什麼親戚,他耍了個小心眼。駐警察局軍管組天天開會,要政治甄別留用一些警員。方孝武實在想幹這行,耀武揚威不說,還吃香的喝辣的。憑直覺,方孝武感到此案非同一般,若把此案破了,在解放軍面前露一手,何愁留不下來?方孝武再次趕到朱興高家,昨晚寶妹受辱、夜裡黑石山新墳又被別人掘開了,這事太蹊蹺了,青幫的金學曾脫不了關係。

方孝武開門見山地問朱興高:“金學曾那小王八蛋呢?”

朱興高十分不滿,讓伺候他的徒弟吳強搬來太師椅,坐上說:“方警長,你還有完沒完了?那小子欺負了你女兒,我懲罰了,也向你賠禮了,你還想怎麼樣?”

方孝武冷笑一聲說:“老傢伙,別跟老子演戲了,黑石山究竟埋著什麼?你們殺人掩蓋,還調虎離山把老子調開,夜裡去把東西取走了!”

朱興高跳起來叫道:“誰埋東西了?誰殺人了?解放軍正在追查呢,那可是掉腦袋的事,你別血口噴人!”

朱興高裝愣賣傻耍滑頭,方孝武也奈何不得,只好說:“老子不跟你磨牙,金學曾在哪裡?老子找他。”

朱興高嘟嘟囔囔:“我又不是他的跟班,誰知道他在哪兒?”

方孝武真正火了,咬牙罵道:“老王八蛋,還跟老子裝蒜,你不怕殺頭吧?你領著青幫殺人越貨幹過多少惡事,樁樁件件都在老子心裡裝著,告訴解放軍一兩件,你吃不了槍子,也會把牢坐穿!”

朱興高聞言,蔫了,小聲道:“方警長,別別,我告訴你得了,金學曾昨晚就回家了,他住在油坊巷。”

方孝武一陣風似的趕到油坊巷,打聽到金學曾家,敲了半天門也沒有人應。他破門而入,只見金學曾赤身裸體躺在床上,心口還插著一把尖刀。

方孝武慌了,趕緊出門吹響警哨招來幾個警察,讓他們回警察局報告軍管組代表李冬山。

不一會兒,李冬山帶著人趕到現場,狐疑地向方孝武發出一連串的質問:“你不是走親戚去了嗎?怎麼在這裡?莫非是他欺負了你女兒,你殺了他報復?”

方孝武頭上的汗“刷”地流出來,囁嚅著嘴,把他耍小心眼的事前前後後說了出來。李冬山火冒三丈,把方孝武狠狠訓斥了一頓。

回到警察局,李冬山把方孝武召進密室又訓斥一番,出來召開會議,宣佈方孝武嚴重違紀,決定從即日起不再留用,開除其警籍。

4、

本想邀功,卻被開除。方孝武火冒三丈,怒氣衝衝跑到朱興高家,抓住他的衣領劈頭蓋臉就是幾老拳,“老王八蛋,你把老子害苦了!”

無端捱打,朱興高懵了,攥著拳頭氣得直抖,“好啊,共產黨的警察也打人,方孝武,老子要告你!”“告吧!告吧!不告是大姑娘養的!”

朱興高的徒弟吳強,見方孝武真的惱怒玩了命,嚇得一溜煙地跑了。

朱興高見徒弟走了,也不叫喊了,抹了把嘴角的血,給方孝武端來一把椅子說:“方警長息怒,到底是怎麼了?老朽真的是沒做過什麼。我雖為青幫的龍頭,但年事已高,幫裡的事都由大徒弟劉四維把持,我只是個擺設呢,昨晚開香堂的事就是劉四維安排的,那吳強就是他派來監視我的。”

方孝武見他說得誠懇,道出了事情的經過。朱興高聽了十分驚訝,“上午你來時,我家沒有別人呀?嗨,我差點忘了,當時你問我金學曾的下落時,只有吳強在旁,他比你先走的。”方孝武點點頭,“媽的,是這小子通風報的信,他人呢?”猛然想起他剛溜走了。

方孝武跑到大街上,追蹤尋跡是他的拿手好戲,他一邊走一邊吆喝:“誰見了青幫朱大爺的徒弟吳強沒有?他偷了師父的金條跑了!”馬上就有小商販告訴他吳強的去向。

方孝武一直追到北門外,前面一個人影匆忙逃竄,正是吳強。方孝武喝聲:“站住!”吳強卻越跑越快。方孝武下意識地去摸槍,這才清醒槍已上交了。方孝武俯身拾起一粒石子,手一揚投擲過去,正中吳強腿彎。吳強“哎呀”一聲跌進草叢之中。

方孝武咧嘴笑笑,不緊不慢地踱過去,地上的草除了倒伏一片,連個人影都沒有。方孝武驚訝地張著嘴,把四五畝大的草地找遍了,直到一堵牆擋住了去路,也不見吳強的蹤影。

方孝武抬頭四顧,判斷出這裡是北門外關帝廟的西牆。站在牆邊,他嘴裡喃喃說道:“怪事!莫非這傢伙鑽天入地了?”

說完,方孝武縱身一躍,越牆進了關帝廟。

5、

方孝武的確藝高人膽大,閃身就進了大殿。殿裡光線昏暗,陳舊的木板,走在上面“咯吱”直響。方孝武輕邁步,慢移身,挨個房門聽動靜。

就在這時,背後傳來一陣冷笑聲,方孝武回過頭,只見吳強手握短槍指著他冷笑。方孝武雙手連搖,“朱堂主,不要殺他。”吳強驚慌回頭,方孝武出手如閃電般奪過他的槍,哈哈大笑起來:“小王八蛋,跟老子玩槍,你還嫩了點!”

突然,方孝武的頭被槍口抵住了,“不許動!”方孝武大驚回頭,兩個大漢一左一右拿槍指著他。方孝武不敢輕舉妄動,嘻嘻一笑說:“朋友,幹什麼呢?”吳強上前奪過自己的槍,喝道:“走!跟我們進去。”說著,伸手一推,推開大殿一角的一個暗門。

密室裡燈光明亮,朱興高的大弟子劉四維赫然在座。除了劉四維,還有一個頭戴禮帽、身穿黑綢緞大褂、戴著墨鏡的中年男子。吳強上前諂媚地對中年男子說:“江司令,果然不出你所料,姓方的果真找進關帝廟。”

劉四維衝過來,指著方孝武的鼻子大罵:“姓方的你已經被共產黨開除了,為何要狗拿耗子多管閒事,還他媽的窮追不捨呢?”

方孝武揚著頭說:“老子被開得太窩囊了,想弄明白被誰算計了!”

那江司令冷笑一聲:“知道的事越多,離死就越近!”

方孝武脖子一梗說:“就是死,老子也要做個明白鬼!”

劉四維怒極反笑,“好吧,老子就讓你做個明白鬼吧!”他指指江司令說:“這是我們棘陽反共救國軍的司令江家輝,老子是副司令,你一定猜到黑石山新墳裡埋著什麼,所以半夜裡去挖墳,現在不妨告訴你,黑石山新墳裡埋著我們準備起事用的武器彈藥。可惜,我們認為很隱秘的地方,卻被郭小狗那無賴攪了,眼看他就要挖出我們的東西,我們只好裝厲鬼把他殺了。方孝武,我們不得不佩服你的精明,無奈之下,那天晚上只好讓金學曾去欺負你的女兒,把你調開,我們才及時把槍支彈藥轉移走。至於金學曾,他引起你的懷疑,我們只好把他殺了。”

方孝武瞪著眼問:“那……那三個孩子也是你們殺的吧?他們又沒招惹你,為何要下如此毒手?”

劉四維咬牙切齒地說:“那仨小子撞見了我們,順手就殺了!”

江家輝夜貓子般乾笑兩聲,“方孝武,你都明白了,這厲鬼就是我們!共產黨解放軍不是在追查嗎?我們就製造第三起厲鬼殺人案,但缺個屍首,恰好你送上門,這可是天意啊,天意不可違,我們只好順應天意,把你這個查厲鬼案查得最兇的人也讓厲鬼殺死,讓共產黨解放軍去忙活吧!”

說完,江家輝手一揮,幾個大漢上前就把麻繩套上方孝武的脖子。這在這時,李冬山帶著一群戰士衝進來,一陣槍響,幾個大漢飲彈倒地。

原來,軍管組開除方孝武是假的。那時,李冬山和方孝武在密室裡分析案情,若按正常程序傳喚嫌疑人,勢必打草驚蛇,無法破案。他們商議後,佯裝方孝武違紀開除他,迷惑住敵特分子,這樣可以讓方孝武放開手腳去查誰算計了他,沒了警察身份,可以不擇手段。李冬山負責暗中接應,果然把敵特一網打盡。

黑石山厲鬼案告破,一切真相大白,棘陽老百姓對窮兇極惡的敵特分子更是深惡痛絕。軍管會開罷公審大會,把一干敵特分子拉到黑石山槍決了,讓他們成了真正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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