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書》對唐朝21位皇帝的評價匯總(上篇)

《新唐書》是北宋時期宋祁、歐陽修、範鎮、呂夏卿等合撰的一部記載唐朝歷史的紀傳體史書,為"二十四史"之一。

宋祁"博學能文,天資蘊籍",歐陽修為"唐宋八大家"之一,他們筆下的功夫當然不同一般。這些了不起的文學家、政治家們對於前朝帝王的評價中肯,修書態度嚴謹,所以唐代21位皇帝(含武則天)到底是聖明還是昏庸、是大才還是蠢夫從《新唐書》的評價中可以得出較為準確的結論。


(由於篇幅過長,文章分為上中下三篇,上篇為五位皇帝,中篇為七位皇帝,下篇為九位皇帝。本篇3164字,閱讀需要5分鐘。)

《新唐書》對唐朝21位皇帝的評價彙總(上篇)

高祖神堯大聖大光孝皇帝:李淵

自古受命之君,非有德不王。自夏后氏以來,始傳以世,而有賢有不肖,故其為世,數亦或短或長。論者乃謂周自後稷至於文、武,積功累仁,其來也遠,故其為世尤長。然考於《世本》,夏、商、周皆出於黃帝,夏自鯀以前,商自契至於成湯,其間寂寥無聞,與周之興異矣。而漢亦起於亭長叛亡之徒。及其興也,有天下皆數百年而後已。由是言之,天命豈易知哉!然考其終始治亂,顧其功德有厚薄與其制度紀綱所以維持者何如,而其後世,或浸以隆昌,或遽以壞亂,或漸以陵遲,或能振而復起,或遂至於不可支持,雖各因其勢,然有德則興,無德則絕,豈非所謂天命者常不顯其符,而俾有國者兢兢以自勉耶?唐在周、隋之際,世雖貴矣,然烏有所謂積功累仁之漸,而高祖之興,亦何異因時而特起者歟?雖其有治有亂,或絕或微,然其有天下年幾三百,可謂盛哉!豈非人厭隋亂而蒙德澤,繼以太宗之治,制度紀綱之法,後世有以憑藉扶持,而能永其天命歟?

譯文:自古承受天命的君主,不是有德賢明者王業不旺。自夏后氏以來,才興世襲傳位,而繼位者有的德才兼備,有的寡德少才,因此,佔有天下,氣數也就有長有短。論家於是講:周朝從始祖后稷直到文王、武王,積聚功德累集仁愛,由來久遠,因此統治天下特別長久。然而考察史書《世本》,夏、商、週三代均由黃帝而來,夏朝在其始祖鯀之前,商朝從始祖契直至開國君主成湯,這期間默默無聞,與周朝的興起不同。而漢朝也興起於亭長、叛逃的人們。到它們興國之後,各都佔有天下數百年才結束。由此說來,“天命”難道容易知道嗎?但考察一個王朝的興起與終止、太平與動亂,看看它們的功業、德行有高有低、有厚有薄和用來維持它的制度法紀的是什麼,以及它的後代,有的漸漸興盛繁榮,有的突然敗壞混亂,有的逐步加劇衰頹,有的能夠振起中興,有的終於不能支撐而垮臺,雖然各順其勢,然而都是有德的就興盛,無德行就絕滅,這難道不是所謂的“天命”總不顯示它的徵兆,而使握有國柄者兢兢業業以自勉嗎?唐公在北周、隋朝之際,家世雖已高貴了,然而並沒有所謂積聚功德累集仁愛的漸進跡象;而高祖的興起,與順應時勢崛起的人士有什麼兩樣呢?儘管唐朝有時太平、有時動亂、有時危困、有時衰敗,但它擁有天下將近三百年,可稱得上興盛啊!難道不是人民厭棄隋朝的亂世,而得到高祖的恩惠,又繼之以太宗的治理,制度綱紀的法則,使後繼者治國得以有所依憑、扶助,才能“天命”長久的嗎?

《新唐書》對唐朝21位皇帝的評價彙總(上篇)

太宗文武大聖大廣孝皇帝:李世民

甚矣,至治之君不世出也!禹有天下,傳十有六王,而少康有中興之業。湯有天下,傳二十八王,而其甚盛者,號稱三宗。武王有天下,傳三十六王,而成、康之治與宣之功,其餘無所稱焉。雖《詩》、《書》所載,時有闕略,然三代千有七百餘年,傳七十餘君,其卓然著見於後世者,此六七君而已。嗚呼,可謂難得也!唐有天下,傳世二十,其可稱者三君,玄宗、憲宗皆不克其終,盛哉,太宗之烈也!其除隋之亂,比跡湯、武;致治之美,庶幾成、康。自古功德兼隆,由漢以來未之有也。至其牽於多愛,復立浮圖,好大喜功,勤兵於遠,此中材庸主之所常為。然《春秋》之法,常責備於賢者,是以後世君子之慾成人之美者,莫不嘆息於斯焉。

譯文:政治最完美的盛世君主不出現,已經很久了!夏禹據有天下,傳了十六代君王,僅只少康有復興王朝的功業。商湯擁有天下,下傳二十八個君王,其中最興盛的,僅號稱“三宗”的三人。周武王擁有天下,傳位三十六任君王,只有成王、康王的文治與宣王的武功,其他的君主均無可稱道。儘管《詩經》、《尚書》的記載,不時有缺略之處,但夏、商、週三代佔有天下一千七百餘年,傳承七十多位君主,其中卓絕顯見於後世的,也就這六、七位君王罷了。呵,盛世君主可謂難得呀!唐朝擁有天下,傳位二十人(不算武則天),其中值得稱許的三個君主,玄宗、憲宗都不能善始善終;太宗的功業,顯赫呵!他消除隋朝的亂世,業績可與商湯王、周武王並列;達到太平盛世的偉業,與西周的成王、康王相近。自古以來功高德厚的君主,至少從漢朝以後未曾有過。至於他受制於愛慾失度,再興佛徒,好大喜功,勤於出兵遠方,這是中等材質、平庸君主常乾的事。但《春秋》褒貶的準則,每每求全責備賢明有才的人,因此後世想成人之美的有德之士,沒有不對此嘆息的。

《新唐書》對唐朝21位皇帝的評價彙總(上篇)

高宗天皇大聖大弘孝皇帝:李治

《小雅》曰:"赫赫宗周,褒姒滅之。"此周幽王之詩也。是時,幽王雖亡,而太子宜臼立,是為平王。而詩人乃言滅之者,以為文、武之業於是蕩盡,東周雖在,不能復興矣。其曰滅者,甚疾之之辭也。武氏之亂,唐之宗室戕殺殆盡,其賢士大夫不免者十八九。以太宗之治,其遺德餘烈在人者未遠,而幾於遂絕,其為惡豈一褒姒之比邪?以太宗之明,昧於知子,廢立之際,不能自決,卒用昏童。高宗溺愛衽席,不戒履霜之漸,而毒流天下,貽禍邦家。嗚呼,父子夫婦之間,可謂難哉!可不慎哉?

譯文:《詩·小雅》有句雲:“盛大周王朝,褒姒毀滅掉。”這是指責周幽王寵愛褒姒的詩。這時,幽王雖死,但太子宜臼業已繼位,此即周平王。而詩人仍說周朝滅亡,因為文王、武王的基業從此蕩然無存,東周雖在,已不能復興了。詩人說周朝滅亡,是恨極之辭。武氏禍亂,李唐王室成員遭受殘害殆盡,賢明的士大夫十之八、九不能倖免。這時太宗的貞觀之治,留存在世的德政功業相距尚不久遠,卻幾乎完全喪盡,武氏的作惡哪裡是一個褒姒所能比擬的呢?太宗如此聖明,卻昏昧於瞭解自己的兒子,在廢、立皇太子之時,不能自主裁決,終於起用愚昧之人。高宗溺愛寢臥中人,不警戒防微杜漸,以至於禍害遍及天下,毀滅邦國家族。可嘆哪,父子夫婦之間的關係,實在堪稱極難處置呀!能不審慎嗎?

《新唐書》對唐朝21位皇帝的評價彙總(上篇)

《新唐書》對唐朝21位皇帝的評價彙總(上篇)

則天順聖皇后:武則天;中宗大和大聖大昭孝皇帝:李顯(母子同傳)

昔都孔子作《春秋》而亂臣賊子懼,其於殺君篡國之主,皆不黜絕之,豈以其盜而有之者,莫大之罪也,不沒其實,所以著其大惡而不隱歟?自司馬遷、班固皆作《高後紀》,呂氏雖非篡漢,而盜執其國政,遂不敢沒其實,豈其得聖人之意歟?抑亦偶合於《春秋》之法也。唐之舊史因之,列武后於本紀,蓋其所從來遠矣。夫吉凶之於人,猶影響也,而為善者得吉常多,其不幸而罹於兇者有矣;為惡者未始不及於兇,其幸而免者亦時有焉。而小人之慮,遂以為天道難知,為善未必福,而為惡未必禍也。武后之惡,不及於大戮,所謂倖免者也。至中宗韋氏,則禍不旋踵矣。然其親遭母后之難,而躬自蹈之,所謂下愚之不移者歟!

譯文:古時孔子著《春秋》而使亂臣賊子恐懼,他對弒君篡國的魁首,概不擯棄,這是否由於篡位奪國,為最大罪惡,不掩蓋史實,以使其大惡昭著而不被隱瞞的緣故呢?司馬遷、班固都寫了《高後紀》,呂后雖非篡漢改朝,但她竊掌國柄,因而不敢掩蓋這一史實,這是否因為他們懂得聖人的深意呢?或者只是偶合於《春秋》的筆法?舊唐史沿襲這一做法,將武后列於帝王本紀,這是由來已久的了。吉凶禍福對於人,就像影之隨形、迴響應聲,因而行善事者常多吉利,但不幸而遭兇禍的人也有不少;作惡者未嘗不遭兇禍,而倖免於禍者也不時有之。因而無德小人想事,便以為天道難知,行善者未必得福,而作惡也未必遭禍。武后的作惡,未遭大刑誅戮,即所謂“倖免者”。到了中宗、韋氏,就兇禍轉眼臨頭了。然而他親歷母后的劫難,卻又自蹈舊轍,真是所謂愚極不改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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