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省5年來減少貧困人口90.7萬人

青海省5年来减少贫困人口90.7万人

多傑藏鄉生態文化旅遊創意產業園採用“產業園+扶貧”發展模式,產業園與貧困戶建立扶貧資金利益聯結機制,在當地招聘工人,解決貧困戶就業問題,產業園生產的藏式傢俱銷往東南亞和國內各地。

青海省5年来减少贫困人口90.7万人
青海省5年来减少贫困人口90.7万人

青海湟源縣巴燕鄉上浪灣村易地扶貧搬遷新址。

大美青海,令人神往。然而生態脆弱、環境艱苦,長期的歷史地理原因導致青海省產業底子薄,貧困人口深度和廣度大,成為我國集中連片貧困區之一。但自2013年以來,青海省累計減少貧困人口90.7萬人,貧困發生率從2012年的24.6%下降到2017年底的8.1%,下降16.5個百分點,貧困發生率首次降到個位數。作為內陸深度貧困地區的青海省,是如何上下同心、眾志成城,在生態涵養區、生態脆弱區走出一條紮實的脫貧之路的?經濟日報記者深入當地進行了實地調研採訪

人與自然——

從“對抗”到“共贏”

“生態惡化、人口貧窮”,如何走出這樣的惡性循環?唯有在生態保護和脫貧攻堅兩個戰場同時作戰,實現人與自然的共贏,才有出路

行走在瑪多縣,只見扎陵湖鄂陵湖連成一片,斑頭雁、鸕鷀結伴棲息,藏羚羊在草原的地平線奔跑……“黃河之源、千湖之縣”的美景重現。

瑪多縣位於三江源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的核心區,當地人回憶,這裡曾經“風吹草低見牛羊”,因為得天獨厚的自然稟賦優勢,改革開放之初,得到過諸多發展紅利,畜牧業發展迅速,全縣牧民人均收入一度在全國名列前茅。

然而,上世紀90年代,罔顧生態承載能力的過度放牧,很快遭到了大自然的“報復”,全縣大部分草地退化,一些草場沙化,湖泊數量銳減,生態跌到谷底。牧民收入不增反降,一些家庭陷入貧困。

“生態惡化、人口貧窮”,如何走出這樣的惡性循環?唯有在生態保護和脫貧攻堅兩個戰場同時作戰才有出路。為了完成這兩個目標,2005年開始,國家啟動三江源生態保護建設工程,瑪多縣全面實施沙化治理、禁牧封育、退牧還草、移民搬遷、工程滅鼠等項目;將全縣可利用草場3378萬畝分為禁牧區和限牧區,對其中2511萬畝退化草場全部禁牧。從生態治理效果來看,目前已經取得明顯成效。三江源地區生態系統惡化趨勢得到初步遏制,生態環境狀況明顯好轉,生態安全屏障進一步築牢。

生態涵養了,畜牧業、工業限制發展了,但牧民要生存,脫貧攻堅形勢依然嚴峻。到今年年初,瑪多縣還有貧困戶1733戶5028人,貧困發生率達24%。

“牧民為保護生態作出犧牲,政策就要兜上底。”瑪多縣扶貧局局長嶽桑傑說,瑪多縣推行生態惠民政策,對牧民實行草原禁牧補助、草畜平衡獎勵和草原補獎績效考核獎勵等政策措施;還設置了3024個生態公益崗位,每人每月工資1800元。

政策性兜底收入為脫貧攻堅摘帽奠定了堅實的基礎。60歲的阿嘎是瑪多縣扎陵湖鄉勒那村的貧困戶,家裡有3700畝草場,因為限牧,這些年靠養殖基本掙不著錢。“還是多虧了政府惦記。”阿嘎給記者算了一筆賬,家裡5口人,每年能拿草場補貼、兜底保障、醫療養老保險等政策性收入,同時自己有一份清潔工的公益性崗位收入,這些算起來,家裡一年能收入10萬元左右。“再養一些牛羊,日子是越來越舒坦嘍”。

在政策兜底、生態補貼之外,地方產業也並未止步不前。“生態保護是紅線,同時我們也要盡力發展產業,自力更生。”嶽桑傑說,瑪多充分利用當地生態資源優勢,以縣城為中心,開賓館、修商鋪,大力發展生態旅遊產業。

在瑪多縣扶貧一條街,大貨車、挖掘機正來來往往作業。嶽桑傑介紹,這是瑪多縣政府主抓的“扶貧酒店和扶貧商貿中心”項目,扶貧酒店今年8月剛開業,預計每年可收益200萬元,按照一定比例給貧困戶分紅。扶貧商貿中心將招納80家商鋪,每年拿出租金收益的一部分給貧困戶分紅,預計人均年分紅1500元,“扶貧發展方式堅定向綠色方向轉變,極大地提升了經濟發展質量”。

既要生態美也要百姓富,瑪多是青海省追求綠色減貧的縮影。青海省扶貧開發局局長馬豐勝說,青海是三江源頭,是國家生態安全屏障,經濟發展需要與生態保護統籌協調。為此,青海省一方面對產業准入實施負面清單管理,抬高企業的生態門檻;另一方面,因地制宜大力發展綠色產業,如特色種養業、現代服務業、生態文化旅遊業、民族特色手工業和新能源等,增強綠色減貧支撐,培育可持續發展的增長點。其中的突出亮點是讓貧困戶和村集體都有了穩定、可持續收益的光伏扶貧。今年,青海爭取到國家光伏扶貧項目容量指標471.6兆瓦,覆蓋1622個貧困村,預計每村每年收益30萬元左右。收益將作為村集體經濟收入,通過以工代賑、生產獎補等方式,帶動農牧民增收;同時作為滾動資金,進一步發展壯大扶貧產業。

走進青海濟貧光伏新能源有限公司,幾千個光伏板正在“捕捉”陽光發電。公司總經理王子明介紹,這是青海省目前已建成的規模最大的集中式光伏產業扶貧電站,電站每年可為全省3333戶建檔立卡貧困戶分配扶貧資金3000元,如果按3年滾動輪流分配來算,20年可累計覆蓋貧困戶達23300多戶,分紅資金達2億元,既環保又經濟還能帶動村民致富,一舉多得。

從三江源到青海湖邊,從唐古拉山到祁連山脈,人與自然從“對抗”到“共贏”的跨越正在青海高原悄然上演。

產業扶持——

從“輸血”到“造血”

窮,還是因為缺少產業。青海在已有的農牧業資源上,延長產業鏈,集中規模養殖,發展農業加工業。同時利用好有限的扶貧資金,實現貧困戶的可持續發展

相比其他貧困村,都蘭縣察蘇鎮東山根中村自然稟賦並不差,全村有近3000畝水澆地,村民世代有種植藜麥、青稞、土豆和油菜的傳統,這在水資源匱乏的都蘭實屬難得。但全村129戶432人中,2015年建檔立卡貧困戶仍有33戶118人。全村人均收入不到4000元。為啥還是窮?東山根中村黨委書記董峰總結,原因還在於缺少產業,“村民零零散散種植不成氣候,產業根基弱,市場效益沒有顯現”。

什麼樣的產業能脫貧?村幹部尋思,傳統種植業、養殖業沒有出路,還得轉換思路,把“劣勢”變“優勢”,在已有的農牧業資源上,延長產業鏈,集中規模養殖,發展農業加工業。

村裡原本有個私人磚廠,這幾年效益不好眼見要倒閉,村集體決定買過來,轉型發展有機化肥加工。全村33戶貧困戶以扶貧資金入股,其他90多戶普通村民按各自意願入股,再從銀行貸款500萬元,建廠房、買設備、找市場。

2016年,化肥廠生產化肥5000噸,2017年產量再上臺階,突破8000噸,銷往新疆、寧夏及青海省內各地,去年全村分紅26萬元,一般村民每戶分紅1600元,貧困戶分紅2800元。

產業見到效益,有了“錢景”,東山根中村一鼓作氣,緊接著成立羔羊養殖合作社,動員67戶村民入股,統一養殖、銷售,每年按利潤的10%分紅。“今年我們與新疆簽了上萬斤訂單,銷路有了,賺錢不愁了,越來越多農戶願意加入。”董峰喜笑顏開。

像東山根中村的例子,在青海並不少見。青海地區自然條件差,經濟基礎弱,產業根基淺,貧困程度深,最需要扶持壯大一批帶動能力強的特色扶貧產業。

“其中,如何利用好有限的扶貧資金也是一項工作重點。”馬豐勝說,近年來,青海充分發揮財政投入主體作用,調整省級財政支出結構,加大扶貧資金投入力度,建立省級專項扶貧資金每年增長20%以上的投入保障機制。2016年以來,累計投入省級財政專項扶貧資金34.4億元。

專項扶貧資金多了,但投到產業不容易。全部發給貧困戶,等於撒了芝麻鹽,如果補給企業,擔心套取扶貧資金,萬一有點閃失,責任擔不起。

不少地方在摸索打通政策資金投到產業、再到貧困戶的渠道,通過扶貧資金“股權化”將市場主體引入脫貧攻堅,支持有潛力、帶動能力強的龍頭企業發展壯大,帶動貧困戶脫貧致富。

湟源縣政府去年將1500萬元扶貧資金作為股權資金投入西寧富農草業生物開發有限公司,約定3年期限,企業還本付息,每年給每戶貧困戶分紅3045元。

富農公司總經理郭志超告訴記者:“這1500萬元扶貧資金像及時雨,幫公司快速形成規模,打開市場。兩年時間,公司就成長為省級扶貧龍頭企業。去年帶動了9967戶3.68萬村民種植20萬畝飼草,銷售收入達4000多萬元。”

產業發展有了方向、有了資金。但扶貧產業不能脫離農戶,產業扶貧效果如何,最終還是要看貧困戶能否穩定脫貧,有沒有可持續發展的能力。

這就需要打通企業與貧困戶的利益連接機制。馬豐勝說,一方面,以扶貧資金入股方式讓貧困戶參與利潤分紅。另一方面,通過產業發展提供更多崗位解決貧困戶就業問題。只有讓貧困戶擁有一技之長,有活幹、長收益,才能真正變“輸血”為“造血”,實現穩定脫貧。

在位於尖扎縣的多傑藏鄉生態文化旅遊創意產業園內,多彩高雅的藏式茶几、舒適精美的藏式沙發、藏族文化與現代文化完美結合的電視櫃……濃郁的民族風情撲面而來。

“定製藏式傢俱的顧客來自東南亞、印度各地,工人們每天忙得熱火朝天。”產業園董事長多傑早年在北京經商,2012年回鄉發展民族文化產業,當地政府建議採用“產業園+扶貧”發展模式,投入扶貧資金予以支持,公司與貧困戶建立扶貧資金利益聯結機制,在當地招聘工人,解決貧困戶就業問題。

32歲的朋毛扎西是尖扎縣馬克塘鎮科沙堂村的貧困戶,常年靠在外地打零工養活家人,去年他應聘到產業園,在車間做起拼裝工,並將3萬元扶貧資金投入公司,每年享受13%的分紅。“每個月工資4500元,還可以分紅,再也不用在外東奔西跑了,今年就可以脫貧嘍。”朋毛扎西笑呵呵地說。

當前,青海已建成覆蓋42.6萬貧困人口的到戶產業,39個貧困縣建成扶貧產業園,1622個貧困村光伏產業全覆蓋,鄉村文化旅遊、電子商務、民族手工藝加工等扶貧產業加快發展。產業的發展帶動越來越多農牧民變身“多金”農牧民,收穫股份分紅、打工收入、種植收益、土地租金及旅遊帶動的多重收入。

擺脫貧困——

從“要我脫貧”到“我要脫貧”

易地扶貧搬遷工程、新改建鄉村公路、飲水安全鞏固提升工程、電網改造工程、綜合文化中心項目……合乎貧困戶意願和能力的扶貧政策,才能激活貧困戶的內生動力

脫貧致富,終究要靠辛勤勞動來實現,要讓貧困群眾的內生動力迸發出來,行動積極起來。

這並不是件容易的事。當地幹部說,受自然條件、宗教思想、教育水平、產業基礎薄弱等影響,青海貧困地區群眾思想觀念比較落後,“百姓望著幹部,幹部望著政府”的現象比較普遍,雖然做了不少針對性工作,一些地區“等靠要”思想依然比較嚴重。

合乎貧困戶意願和能力的扶貧政策,最能激活貧困戶的內生動力。青海決定先從基礎設施抓起。2016年以來,累計投入產業扶貧資金157.7億元,新改建鄉村公路1.2萬公里,建設完成843個貧困村飲水安全鞏固提升工程、593個貧困村電網改造工程、400個貧困村綜合文化中心項目、464個貧困村寬帶建設項目。

其中,易地扶貧搬遷工程是一大亮點。馬豐勝說,一些貧困村地處偏遠,基礎貧瘠,閉塞落後,當地群眾脫貧致富動力弱,普遍安於現狀。只有搬出來,從根本上改變村民的生產生活條件,才能改變其固有的思想觀念,激發脫貧致富動力。

地處湟源縣西北部的巴燕鄉上浪灣村,山高路遠,地質災害頻發,過去窮得出了名,是全縣精準扶貧重點村。

去年,上浪灣村實施整村搬遷。搬入新村後,上浪灣村想方設法發展後續產業,先後引進野兔養殖、生豬養殖公司,通過示範帶動、“公司+農戶”方式,帶動農戶發展養殖業。

如今,走進上浪灣村,農村新居一字排開,家家戶戶門口種起了花草,村子裡健身場所、休閒廣場一應俱全。三三兩兩的村民坐在一起,沐浴著陽光,享受搬遷後的新生活。

生活條件變好了,村民從“要我脫貧”轉變為“我要脫貧”。“搬出來,生活環境更好了,有活幹有錢賺,想不富都難。”74歲的張生俊高興地說,家裡原來的土地流轉出去了,村裡成立了養殖合作社,每年有分紅,兒子再出去打工賺錢,收入一下子提高了許多。今年還打算跟著村裡的合作社養幾頭生豬,掙點零花錢。

同樣是易地扶貧搬遷的尖扎縣德吉村,新址盤踞在黃河邊上,俯瞰黃河水自西向東而去。依託這樣依山傍水的自然優勢,德吉村開發水上游樂、露天沙灘、垂釣等娛樂項目,打造百畝花海,走上“文化旅遊+精準扶貧+鄉村振興”之路。以往只知道種種地、有口飯吃就能滿足的村民們,不少開起了農家樂,辦起了民宿,自制酸奶、釀皮等“珍饈美味”招攬遊客。

“扶貧先扶志”,人有了脫貧志,便有了“精氣神”。尖扎縣扶貧局局長海洋說,只有把貧困群眾“等靠要”的懶惰思想和“比窮不比富”的錯誤觀念清除,才能最大限度地激發貧困群眾的內生動力。

為此,青海堅持把就業作為貧困群眾最直接、最有效的脫貧方式,通過開展職業技能培訓、扶持自主創業、開發公益性崗位等措施,拓展貧困群眾就業渠道,實現“就業一人、脫貧一戶”的目標。2016年以來累計完成短期技能培訓和致富帶頭人培訓3.9萬人次,70%的受訓人員找到了就業門路,穩定就業率達到60%以上。

針對在傳統習俗方面存在的突出問題,青海發揮宗教界人士的引導作用,把群眾的心思和精力集中到抓發展、謀脫貧上。正向激勵與反向約束相結合,建立3000萬元勵志資金,對脫貧先進典型給予適當物質獎勵。對等靠要、吃政策飯的行為通過村規民約進行約束,激發貧困戶脫貧意志,杜絕政策養懶漢。

“扶貧先扶智”,青海始終把教育扶貧作為阻斷貧困代際傳遞的治本之策,對西寧、海東兩市貧困家庭和藏區六州實行全部學生15年免費教育,限額保障貧困大學生就學,全額資助貧困中職生,每年約80萬名學生從中獲益。深入推進“控輟保學”工作,杜絕因貧輟學現象發生。

採訪組成員:張磊馬玉宏瞿長福石晶李華林執筆:李華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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