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半夜兩點多，丁原開著新買的二手途觀，車窗緊閉，暖風全開，音箱音量調到最大，不緊不慢地行駛在漆黑的街道上。
前幾天剛做完一單生意，賺了幾萬塊，立馬買了一輛惦記了好幾年的車。剛才和老陳等一幫朋友吃了頓飯以示慶祝，小喝了幾杯。
車外寒風刺骨，丁原聽著震耳欲聾的音樂開著車，春風得意。
再做這麼幾單，買房的首付也差不多夠了。方才的飯桌上，丁原提起明年買房的事，幾個兄弟拍著胸脯保證，每人支援兩萬塊。丁原想，有這麼一幫朋友，人生足矣。
明晃晃的路燈照耀著空曠的馬路，丁原緊握方向盤，努力睜著有些迷離的雙眼。
咚的一聲巨響，車身不受控這的往左衝去。丁原瞬時清醒，往右猛打方向，同時用力猜下剎車。畢竟喝了酒，反映有些慢，車子衝向路邊的公交亭，撞上柱子停了下來。白色的氣囊從方向盤上彈出，丁原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重重地撞了上去，車內頓時白霧四起。
片刻之後，他抬起暈乎乎的腦袋，掀開的引擎蓋擋住了前玻璃，看不清外面的情況。他試圖打開車門下車，可是死活推不開，看來A柱撞變形了。
他翻到後座趴下車，顫抖的雙腿支撐不住酥軟的身體，一屁股蹲在路邊的草坪裡。。
他打量著他的愛車。左前輪憋了，明顯是爆胎，車頭凹了進去，黑色的公交亭柱子躺在白色車頂上，三片玻璃破碎，渣子撒了一地。
二
首先想到的是高中好友老陳。丁原定了定神，拿出手機撥通電話。
“老陳，到家了沒？”
“剛到，沒喝好咋地？”老陳笑著說。
“不是，是這。”丁原清了清嗓子繼續說：“我酒駕肇事了，你今天不是沒喝酒嗎，你過來給我頂個包。”
“哎呀！這事啊！讓你別開車，你非要開，出事了你找我。明天一早我有個急事，現在要收拾行李，恐怕不行，你找下別人吧！”
丁原使勁攥著電話，急切地說：“老陳，咱倆關係最好，我第一個想到你，這點忙都不幫，太不夠意思了吧！”
“你別急啊！聽我說，我確實有事，不然我立馬趕來。李亮不是也沒喝嗎！你找找他。”
丁原咬緊牙關說：“我跟李亮也就生意上的關係，他能幫我？你忙你的吧！”
掛了電話，丁原耷拉著腦袋想，是不是我沒說清？對，我有全險，這個沒說。怪不得老陳不來，肯定閒麻煩。
為了避免路人圍觀讓他不得脫身，必須迅速解決此事。再給老陳解釋顯然不合適，丁原急匆匆撥通了老仇的電話。
振鈴響了一聲，老仇便接起了電話，“丁原，還沒睡？”
“仇哥，有點急事請你幫忙。”
“喲，怎麼還叫上哥了？借錢咋地？我現在可是一窮二白。”
“不是不是，我酒駕肇事了，找人頂個包，我有全險。”
“哎呀，新買的車就開出去亂撞，嚴重嗎?”
“有點嚴重，趕緊給我想想辦法。”丁原知道他老婆剛拿了駕照。
“你啥意思？你喝酒了，我也喝了啊！你這不明擺著坑人嗎？”
丁原只能挑明說，“嫂子不是有駕照嗎？幫幫忙，很著急。”
老仇支吾了老半天說：“她睡了，等我叫醒她商量商量。”
“行。”丁原明明聽到手機裡傳來玩遊戲的聲音。
他媽的，丁原暗暗罵了一句，關鍵時候一個都指望不上。現在唯一能找的就是小王了。
“小王，睡了沒？”丁原喘著粗氣說。
“剛睡，咋了丁哥，有啥急事嗎？”
“也沒什麼大事。”丁原想了想說：“你欠我那一萬塊得儘快給我，急用。”
“哦，這事啊！今天不給你說了嗎，最近手頭緊的很，有錢了馬上還你。”
“那行吧！不過有這麼個事你得幫幫我，剛才開車撞公交亭上了。沒傷人，我有全險，能不能讓弟妹過來幫忙頂一下。”
“啊……這個，那……她今天也喝了點，你找找老陳吧，他沒喝。”
丁原用力把電話摔在草坪上。
這時，遠處過來一輛出租，緩緩駛過丁原身邊。司機搖下車窗，幸災樂禍地向外張望著。丁原大氣不敢出，低著腦袋，把臉偏向一邊。幸好出租車沒有停留，揚長而去。
三
丁原無助地地翻著手機通訊錄，李亮的電話打了進來。
“亮子。”
“丁哥，出車禍了？”
“嗯，問題不大。”
“你人沒事吧？”
丁原的眼眶有點發熱，“沒事，沒事，就想找個沒喝酒的幫我頂頂，不然保險不賠啊！”
“沒傷人，有全險是吧？”
“是的，是的。”
“丁哥你別急，先躲起來，給我發個位置。”
十幾分鍾後，李亮開車到達，圍著冒煙的途觀轉了兩圈，咂著嘴說：“撞成這樣，修理得個兩三萬吧！還好有全險。”
丁原感激的眼神跟隨著他的身影，攥著雙手點著頭說：“終於盼到了救星，謝謝亮子，完事請你喝酒。”
“喝什麼酒啊，你沒事就是最大幸事了。你放鬆點，我今天滴酒未沾，現在就給保險公司打電話。”
兩人坐在路邊抽菸的光景，丁原猛然問道：“對了，你是怎麼知道我出事了？”
李亮說：“哦，你給小王打電話的時候，我剛把他送到樓下，聽到了。”
丁原嘆了口氣，“這狗日的不地道，還他媽欠我錢呢！”
“是啊，不地道。”李亮把菸頭揉在地上問道：“你還給誰打了電話？”
丁原抹了把發燙的臉，含糊地說：“額，就小王，差不多吧！”
保險公司的車慢悠悠停在路邊，理賠員問他們誰開的車。
李亮站起身說是我，媽的爆胎了。理賠員圍著車邊拍照邊說：“有點嚴重啊，沒超速吧？有沒有車損險？”
“沒超速，全險。”
說完，李亮走到丁原身旁蹲下，輕聲說：“丁哥，我那三萬塊錢，趕緊還我啊！明天要用，小舅子買房，首付不夠。你也知道，我媳婦那人……”
丁原的腦袋嗡地一聲，瞬間漲紅了臉，心裡五味雜陳，李亮後面說的，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亮子，你這叫趁火打劫啊！我賺那幾萬塊都貼車上了，哪還有閒錢。”
李亮挺直腰板，認真地說：“丁哥，我體諒你，你也體諒體諒我。剛才喝酒的時候，你說你支付寶可以借三萬，你先弄出來，後面再慢慢還。”
丁原用力握著手機，汗水打溼了他的後背。
理賠員喊道：“駕駛證行駛證給我。”
李亮盯著丁原的臉，沉默不語。
丁原深深嘆了口氣，打開手機支付寶。
李亮站起身，換了張笑臉對理賠員說：“行。”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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