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爲你的歡樂掉眼淚

大哥的磚廠終於還是在金融風暴中支離崩散。父親像得了一場大病,整日昏睡在床頭,茶飯不思。的確,幾十萬的鉅債,不論對於哪個普通家庭裡說,都是一塊壓在胸口上的巨石。

誰為你的歡樂掉眼淚

父親雖常常教導我們,遭遇挫折要勇敢堅強,可每次與不幸狹路相逢,最先倒下的往往是父親。他已喪失了年輕時的鬥志和傲氣。他比我們更加明白,每一分錢的來之不易。因此,工廠倒閉之後,他便一蹶不振,寢食難安。

債主像流水一般,嘩啦啦地淌進了家門。昔日風光無限的大哥,此刻成了杳無音訊的隱者。沒人知道他在哪裡,包括父親。於是,父親就整日忐忑,大哥是不是已被某位債主挾持?更或者,承受不了生活的壓力,秘密輕生?

父親不願想,也不敢想。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節省氣力,安躺床上。大哥的電話稱了父親的救命草。一向厭惡吵鬧的父親,現在無由地眷戀起嘈雜的電話鈴音來。為了方便接聽,他索性將電話遷到房內。

誰為你的歡樂掉眼淚

我見過父親接電話的模樣。一個鯉魚打挺從被窩裡翻出來,左手握著電話,深呼吸數次,才緩緩提起聽筒來。他對大哥,似乎永遠只會重複一個看似無關緊要的問題,兒啊,你在哪裡?你在哪裡?

他從來不會問大哥,兒啊,你的錢還差多少?對於父親來說,那些都太過於微不足道。他擔心的不是債務,而是大哥的安危。

大哥說要啟程回家的時候,父親對著聽筒流了許多眼淚。他吩咐我去街上買了許多小菜。而他自己,不但換洗得乾淨乾淨,還去巷口剪了個精神百倍髮型。他穿著鋥亮的大皮鞋,在巷口的小賣部等大哥回來。

大哥並沒有如期回來。父親雖然有些沮喪,但依舊熱情不減。他時常獨自唸叨,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實質,我知道父親已經做好了賣房的打算。最近這些天,他不但喜歡關注房價,還經常留意報紙上的求購信息。

他隱約對我提過此事,可又怕遭到拒絕,因此說得極為含糊。畢竟,這房子是祖上傳下來的東西,不僅有了歷史淵源,亦有了深濃的情感,不是說賣則賣的。

大哥的歸來,無疑是給父親注入了興奮劑。當父親知道,大哥外出籌款成功,不用再過這樣擔驚受怕的生活時,年過六旬的他,竟嚶嚶地啜泣起來。

我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童年時節:第一次大病初癒,第一次參賽獲獎,第一次外出求學,第一次死裡逃生……

這些時刻,父親的眼睛裡,都曾飽含過晶瑩的熱淚。當眾人為你歡笑,為你鼓舞時,他總是這樣。因為他比歡樂的人更加明白,此刻的愉悅是要用多少痛苦,方能換回。

而一切來源於你的苦痛,在父親那兒,總是要加倍的。

誰為你的歡樂掉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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