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蓓:「詩路」建設,要實現「時代與體裁」的兩個打破


吳蓓:“詩路”建設,要實現“時代與體裁”的兩個打破


要點:對李白筆下的“天姥山”究何所指進行研究討論十分必要。此舉有利於神仙居旅遊文化的建設,有利於廓清史料傳承記載中有可能造成的錯誤,也有利於我們觀察歷代旅遊文化資源在層累重疊過程中的錯位新出。“天姥山”的研究結果可能是開放性的,但是神仙居“天姥山”至少有三大堅證確立它與史實以及李白詩意的契合:其一是海拔高;其二是石壁有蝌蚪文;其三仙居有道家第十洞天。

神仙居,又稱天姥山。對於天姥山的論辯,結合當前浙江的“詩路”建設,我有兩點思考,分享給大家,請大家批評。

(一)運用傳統文化資源為現代旅遊業添翼要以紮實的學術研究為根基。

1、 弄清楚行政區劃建置的歷史沿革。

此前有一些關於天姥山的爭論是因歷代各縣的行政區劃建置沿革變動而引起的。這個問題其實要徹底搞清楚似乎也不是那麼容易,但是首先要有這個意識。這方面已經有許多現成的成果,可以採用,同時也仍然要蒐集第一手史料來充實。這個屬地考證的結果並不能完全解決現實存在的問題,但是知道沿革的複雜,可以讓我們的觀點變得不那麼的狹隘、偏激。

2、蒐集文獻、對史料作出判斷(質疑也是一種判斷能力,是開拓新境的起點)

唐代史學家劉知己認為,對待過往的歷史,必須要才、學、識三者兼俱。清代史學家章學誠在此基礎上又加了一個字:德。我覺得還有必要再加一個字:膽。今天我們來研究天姥山,也需要才、學、識、德、膽五者兼備。

計算機的普及、各種數據庫的日漸齊備,使得我們今天可以以窮盡資料的態度來科研。因此可以說,如果要搞清楚一些事情,我們可能還要比古人更多一些優勢。但是,對史料作出甄別、進而做出判斷,仍然是機器所不能替代的,這個過程仍然需要有學力和才力,尤其需要有識見。對與天姥山相關的歷代史料,要區別它的時間先後,哪些是母本、是主幹,哪些是層層相因的,等等等等,都需要在學力、才力的基礎目,運之以識見,才能得到一個比較恰如其分的結論。這其中,質疑也是一種識見。通過對史料的分析,對以前的結論產生懷疑,提出新的觀點。就比如我們質疑新昌天姥山,覺得在幾個關鍵點目它都不能令人信服,這是完全可以的。當然,質疑要拿證據說話。


吳蓓:“詩路”建設,要實現“時代與體裁”的兩個打破


我說說我個人的研究心得。通過對相關史料、前浙東唐詩之路研究成果以及近期有關天姥山的論文,目前我認為仙居及韋羌山與李白《夢遊天姥吟留別》詩的審美意境及相關內容更具有指向性與對稱性。材料的佐證過程我不在這裡詳說,只簡單說一下,依據主要有三個:

一是仙居韋羌山所在括蒼山脈,較諸新昌天姥山所在的天台山脈更顯得高峻雄奇。李白詩天頭就說:“天台四萬八千丈,對此欲倒東南傾。”儘管李白這個人一貫比較喜歡誇張,但是這句詩中有真實意思的表達,那就是他意指中的天姥山一定是比天台山高出不少,在氣勢上要壓倒天台山。這是第一個李白意指中的天姥山的識別特徵,也是奠定他這首夢遊之作雄奇之風與壯闊之境的基礎。而從山脈來說,括蒼山是浙東南第一山脈,海拔比天台山要高出近200米。因此從第一個識別特徵來說,今仙居括蒼山脈的韋羌山要比新昌天台山脈的天姥山更具貼合度。


吳蓓:“詩路”建設,要實現“時代與體裁”的兩個打破


第二個與第三個依據都與“名山”的文化積澱有關。牽涉到李白《夢遊天姥吟留別》的寫作背景與太白詩風最明顯的思想基質。當時李白在政治上、仕途上完全失意了,轉身寄情山水。他自己說過“五嶽尋仙不辭遠,一生好入名山遊”。仙居的括蒼山脈就是名山,據史書記載,這裡的韋羌山上有神秘的蝌蚪文,而韋羌山又名天姥山。蝌蚪文是遠古文化的象徵,這一標記是獨一無二的,可以認定是仙居天姥山的胎記,確定了它高古的身份。括蒼山仙居境內還有一個括蒼洞,這個洞是道家所謂的十大洞天的那第十個洞天。這對於好“尋仙”的李白來說顯然有著不同尋常的意味。道家所謂的洞天,意思是由此洞進入便可昇天。李白的《夢遊天姥吟留別》裡,有一段文字,描寫的就是由洞天進入仙境的景象:“列缺霹靂,丘巒崩摧。洞天石扉,訇然中開。青冥浩蕩不見底,日月照耀金銀臺。霓為衣兮風為馬,雲之君兮紛紛而來下。虎鼓瑟兮鸞回車,仙之人兮列如麻。”這十句,前四句描寫神秘的洞天之門如何在偉力的作用下驚心動魄地打開,後六句則描寫由此門徑而昇天入仙界的奇幻景象。這十句是與第十洞天完全相契的內證。李白的這首詩其實是一首遊仙詩,而此前對此詩的解讀完全是虛解,以為一切都是李白憑空想象出來的,其實這十句是由道家洞天而鋪染的。如上所說,又有蝌蚪文,附近又恰有著道家的洞天,這二證綰合,只能指向仙居的天姥山。


吳蓓:“詩路”建設,要實現“時代與體裁”的兩個打破


對史料重新梳理,重新考證,作出新的判斷,要有史識,也要有膽量。當然,與此同時,我們也要有膽量傾聽反對的意見。

除了才、學、識、膽,還有一個“德”字,我覺得有必要強調。對於天姥山位於新昌的成說,歷史上就已經有人提出過疑問。這其實也是今天提出新說的內在理路。當然,當下提出新說,一定會有爭議,而且恐怕是有史以來對於天姥山的最大爭議。這些爭議,是學術上的,可以用學術的方式解決;用於文化建設,我主張向雙贏的方向去引導。即便新昌天姥山是錯位,我們也要尊重一個事實:它已經被認做李白夢遊的天姥山幾個朝代之久,這個歷史也已經無法抹去。看看新昌的天姥山,再看看仙居的天姥山,比較一下,哪一座的景象更符合李白遊仙詩所描繪的雄奇壯麗的景象,這不也能平添遊興嗎?文化之於山水,是一種附麗。山水文化,更要講究一種德性,因為它要開啟的,是人們的眼界、胸襟,是對大自然美好的感受。詩意若與山水相匹配,便能提升人們的審美空間、增添遊興。我希望我們今天的論辯,留下的是一段有關天姥山的山水佳話,而不是惡趣味的競爭。

(二)對於我省的“詩路”的建設,我主張打破斷代侷限,汲取歷代浙江文學藝術資源來建設當代詩路文化。

省委省政府發出建設“浙東唐詩之路”“錢塘江唐詩之路”的號召,我的理解,初心是以“詩”為載體,啟動我省極其豐富的詩詞文化資源,來推動對傳統文化的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進一步提升文化軟實力,推動我省向兩個高水平發展目標前進。在大花園建設的背景下,“詩路”的推進是一個全域發展的概念,每個市縣都將由此獲得發展的契機,關鍵在於如何去挖掘本地的詩詞文化資料。我建議在時間上打破唐代的侷限,做上下的延展,從漢魏一直到清代、民國;在體裁上打破“詩”的侷限,將詞、曲乃至文都納入進去,也可以說是用“詩學”文化的大概念。在地域上也可以睦鄰聯動,打破佔山為王各自為政的狹隘思路,共同謀劃一些項目。比如仙居,是否可以與天台、新昌等縣聯合來做一些佈局呢?對於仙居,除了李白的《夢遊天姥吟留別》,還可以挖掘別代的傳統文化資源,進一步豐富旅遊文化底蘊。從剛才看的宣傳片來看,仙居縣委縣政府對本縣的傳統文化資源已經做了比較全面的挖掘,實際已經體現了我所說的時代與體裁的兩個打破,我相信再假以時日,仙居這顆明珠,必然會綻放出更加迷人的光彩!

——選自浙江省社會科學院文化所所長吳蓓在“中國·仙居天姥山文化論壇”上的演講(錄音整理)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