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在虎牙和鬥魚頭頂的
是一把“不確定之劍”
圖/圖蟲創意
16日，鬥魚終於重新出現在Apple Store上，距離它被下架已經過去了近半個月。另一家遊戲直播平臺虎牙也剛從風波中站定——當紅女主播莉哥因在直播期間惡搞國歌被拘留。
兩家頭部平臺接連出事，為背後整個直播行業站上轉折點亮出刺眼的信號。2016年，資本熱潮翻湧，直播曾是立於最高處那朵浪花。然而好景不長，上百家直播平臺在潮退的一年多里消失，尚在場內的鬥魚和虎牙面臨著業已收緊的監管韁繩。
遊戲直播處境更是微妙。在它產業鏈上游的網絡遊戲版號備案、審批已凍結了近半年，遊戲公司們無法變現，盈利大幅收縮，分給直播平臺的銀子不比往日。自身盈利疲乏和外部資本熱度消退後，鬥魚和虎牙此刻面對的，是一條漫漫長路。
內容漏洞
一夜成名的“抖音一姐”在虎牙上玩栽了。
10月7日，剛被虎牙花了5000萬天價簽下的主播“莉哥”在頻道內召集歌友會。丸子頭配著揹帶褲，一副清純的打扮吸引了大批粉絲圍觀。誰知開口卻是這樣一幕：國歌被篡改為開幕曲，嬉笑調侃的態度和動作當即引起眾多觀眾反感。網友憤怒評論道：“國歌的創作背景不知道嗎？她處於直播中，唱國歌屬於商業形式的隨意亂唱，拿國歌牟利不合適吧？”
事件發生後，虎牙全面封禁其賬號，相關全部影像作品被下架。“莉哥”連發兩篇微博道歉，稱“我的行為深深的傷害了大家的感情：對不起。”
10月13日，上海市公安局靜安分局發佈通報稱，因違反《國歌法》相關規定，網紅主播楊凱莉被公安機關依法處以行政拘留5日。
直播內容不當觸發公眾情緒的事件，這並非首次。
今年7月，鬥魚主播陳一發因調侃南京大屠殺、東北淪陷等言論被封殺。儘管陳一發迅速道歉，但互聯網的記憶難以抹去，鬥魚永久關閉了陳一發的直播賬號。
此外，還有網友舉報，名為“B總001”的鬥魚主播在直播期間發表了“中國人沒有日韓好”“如果自己是日本人，也會侵略自己國家，因為落後就要捱打”等爭議言論，相關視頻在微博上也有傳播。目前該主播已被封殺。
數據顯示，2017年我國網絡表演(直播)整體營收達到218.5億元，平臺數量250多家。鉅額利益誘惑下，整個行業不免泥沙俱下、亂象叢生。一些網紅為了吸引流量“搏出位”，曾在直播中出現一些色情、暴力、獵奇等打擦邊球的內容，影響極其惡劣。
監管不會遲到。自2017年開始，廣電總局、網信辦以及文化部強力推出管理辦法，約束直播平臺的內容亂象。公眾也呼籲平臺和主播端正言行，用正能量的方式傳達主流價值和時代精神。
“監管出手淨化直播內容環境，使市場整體迴歸到理性發展中來。尤其是主播黑名單制度，一旦某些主播在直播中嚴重違規被上報黑名單將面臨全網禁播，這具有很大的威懾作用。”一位遊戲直播平臺人士告訴週刊君。
監管收緊傳導至直播平臺，各家也紛紛響應，在內容鑑別、分級管理、專人審查、加大監控上投入：鬥魚借力警方設立“網安警務室”，針對主播發布ASMR管理公告，加強監控直播行為；虎牙出臺了《虎牙主播違規管理辦法》，進一步規範主播直播內容，此外還開展了7項內容安全專項清理活動。
儘管如此，執行不力的漏洞還是時有發生。9月10日~11日期間，陳一發又收到22餘萬元的禮物，直播間的熱度也一時達到324.5萬。在網友質疑和監管的高壓下，鬥魚徹底取消了其直播間。有市場人士認為，這也是鬥魚此次下架的原因所在。
直播時植入的商業廣告也影響著內容生態，在無形中拉低了平臺形象。10月1日，鬥魚直播英雄聯盟S8全球總決賽成為當日的最大熱門。“比賽時，鬥魚在直播間搞了一個抽獎活動，發送指定內容的彈幕可以抽獎。”網友回憶說，一時間某網貸廣告刷滿了整個比賽畫面。
鬥魚直播間畫面截圖
見縫插針的廣告勾起了多數用戶反感。“肯定會影響看比賽的心情，而且最近一段時間是在愈演愈烈了。”平臺用戶魏唯說。
盈利難題
網紅即流量，5000萬的合約對虎牙來說並不為難。
2017年虎牙總營收近21億，其中TOP100主播就貢獻了近5億（佔比23.5%）。10%的主播通常帶來 90%的用戶與收入，虎牙深諳攻伐之關鍵。
去年12月起，虎牙便開啟瘋狂挖人模式：平均出價千萬挖來了“404NTfounD "、鬥魚的拳師7號、丸子喲、sy是個萌妹、戰旗的安靜苦笑等紅人。主播培養乏力，虎牙單憑出手闊綽“撬牆角”招致了業內不滿，天價合約更是抬高了平臺間競爭的門檻，浮誇風盛行。
“鐵打的主播，流水的粉絲。主要還是看自己關注的主播，不過這兩年誰給的錢多，主播就去哪。如果他換了平臺，我也會跟著走。”90後職業CF玩家王超告訴週刊君。完全依賴主播打賞盈利，為虎牙業績波動埋下了伏筆。
主播扇動“翅膀”，引發了平臺流量驚人逆轉。2018年一季度，虎牙MAU（月活用戶）飈至9290萬，較去年一季度漲了19.2%。同時，340萬付費用戶數更是比去年一季度增長了34.9%。接連兩年虧損的陰霾也一掃而光：盈利2170萬並不算多，但足以趁勢向投資人露出發展後力的“虎牙”。
憑藉著靚麗業績，虎牙在今年5月衝刺上市，領先其他遊戲直播平臺喝下頭啖湯。然而僅三個多月後，股票就開始不斷下跌。據最新財報顯示，虎牙二季度大約虧損了3億美金，摺合人民幣近22億元。
資本浪尖上的虎牙，領略到了整個直播行業的寒意。二季度還有YY、陌陌、天鴿互動、映客等直播為主的上市公司股價在短期內急速下跌。
虎牙二季度財報公開後第二日股價斷崖式下跌超16%
與虎牙單純依靠網紅打賞變現不同，鬥魚除遊戲直播外，還拓展了美食、音樂等更為多元的版塊。線上的魚樂盛典以及線下的鬥魚嘉年華，都承載著盈利模式上突破的願望，然而其盈利狀況堪稱撲朔迷離。
擁抱上市目標後，鬥魚CEO陳少傑在2017年初就曾高調錶示鬥魚已盈利。而另據媒體今日網紅爆出，2016年鬥魚直播實際虧損7億，比官方預計的3億還翻了一番，大大超出投資方心理承受預期。眾多投資人拿到財報後搖頭表示：“萬萬沒想到”。
鬥魚到底掙錢了嗎？
受到市場質疑後鬥魚高層口徑大變，多次表示2017年目標是“做營收”，官方漸漸模糊的口徑令真相更加遙遠。據“武漢十大企業新聞”榜單披露，2017年11月鬥魚宣佈完成D輪融資，同時表示已完全進入盈利模式，成為中國遊戲直播領域首家盈利的平臺。囿於業績爭議，鬥魚上市的重要議題被一再拖延。
暖流過境，眼下已是寒潮洶湧。投資者與資本市場已經在逐步下調對直播市場的預期，遲遲未邁出上市步伐的鬥魚或許已經錯過了最好時機。
爭先上市的深層內因在於，每一家遊戲直播始終都面臨著最實際的問題——缺錢。虎牙和鬥魚等月活在3000萬量級的平臺在線人數峰值巨大，僅帶寬成本一月就需要鉅額資金。這一塊的成本幾乎沒法壓縮。
另外，兩家歷來以大手筆挖人著稱，鉅額簽約費同樣是不菲的硬性支出。招商證券研報中指出，虎牙的帶寬費用、收入分成和內容獲取的成本佔營業收入的比重達到 20%。
作為行業頭部，虎牙和鬥魚已是資本的寵兒。按公開數據梳理，虎牙累積融資7.16億美元，鬥魚則拿到了7.5億美元和25.2億人民幣。二者身後閃現著同一個巨頭——騰訊。
圖/招商證券研報
投注虎牙和鬥魚，是騰訊遊戲產業鏈縱深佈局的必然之舉。加上自身孵化的企鵝電競，騰訊拿下了遊戲直播過半的市佔率，端穩話語權。
龍珠直播首席運營官朱力表示：“目前幾乎所有遊戲廠商在發佈新遊戲時，都會將直播引導作為重要的工作內容之一。平臺在做遊戲直播前，也會和那款遊戲的發行方進行溝通……《穿越火線》和《地下城與勇士》的生命週期之所以可以保持將近十年，和直播的帶動是有緊密關係的。”
除了版權上需要依附，虎牙和鬥魚拿到騰訊爸爸投資最大的好處，在於騰訊背書對估值的利好，這可能是他們最在意的事情。
虎牙和鬥魚融資後畫風生變，平臺直播的遊戲基本都出自騰訊系。《絕地求生》、《王者榮耀》、《刺激戰場》等長期處於顯著位置，幾款遊戲的平均在線觀看人數均在百萬人次。
截圖：鬥魚直播
如果沒有轉折，鬥魚和虎牙就此坐享漁利。然而事態發展出乎了所有人預料。
今年3月開始，遊戲版號審批一直處於暫停狀態，政策面的利空落地；緊接著8月，又傳來了網絡遊戲總量調控的消息。遊戲行業在一片焦灼中企盼更加明朗的趨勢，然而擋不住業績和股價雙雙摺損。騰訊二季度財報顯示，手機遊戲業務收入176億元，環比下滑19%；客戶端遊戲收入129億元，環比下降8%；18000億市值蒸發，就是政策監管的實錘效果。
一位遊戲行業人士感嘆：從中國端遊時代到如今，政府對遊戲的監管從未如此之嚴。依附於網絡遊戲的直播平臺，已經受到波及。
由於遊戲種類發行數量減少，遊戲直播缺少新主題，玩家們漸漸疲勞。大熱的遊戲《王者榮耀》Q２日活從４億下滑到３億，虎牙和鬥魚均面臨用戶流失的窘境——二季度虎牙平均MAU為9150萬，較第一季度減少了140萬，環比下滑1.5%。
會好起來嗎？
首先，懸在虎牙和鬥魚頭頂的，是一把“不確定之劍”。
騰訊總裁劉熾平曾表示，目前監管層對於版號的審批凍結只是暫時。據多位業內人士判斷，國家的遊戲審批政策肯定是趨緊的。因為主管部門對遊戲版號會進行總量控制，這就意味著每年發放的版號是有限的，審批標準將更加嚴格。
上游受限，意味著遊戲直播分到手的羹會更少，經營走弱無可避免。而將來國家是否會對遊戲直播執行什麼政策、到什麼程度，現在還不好說。
此外，在資本早期催動下，直播公司估值普遍太高，發展到現在平臺們也沒能找到更穩定的盈利模式，而且盤子也沒有想象得大。 所以整個2017年直播行業少有大規模的融資事件。一些投資人認為，其前景也比不上正在興起的短視頻領域。
所以無論是虎牙、鬥魚還是騰訊，一個頗為緊要的問題是如何探索更多直播的可能性，做更好的內容吸引用戶，抵禦短視頻等其它內容形式的衝擊。
內憂外患的交困中，遊戲直播要涼了嗎？
“遊戲直播平臺都在嘗試去拓展音樂、科技教育等其他方面內容。另外，手遊的市場存量還是可以的，因此會更側重一些。”上述遊戲直播平臺人士回應週刊君，整個遊戲產業都需要適應眼下的客觀環境，盡力去摸索前路。
馬化騰早在Q1財報解讀時就強調，騰訊未來會將增長點寄望於電競上。8月11日王者榮耀第一屆國際冠軍盃決賽夜，虎牙和鬥魚平臺超過400萬人觀看直播，是日常直播熱門內容的10倍左右。
本月，騰訊以3.18億投資注入B站，持有其12%的股份。嗶哩嗶哩電競公司成立後，連同虎牙、鬥魚一起成為騰訊遊戲產業的三駕馬車，騰訊將遊戲的戰壕越挖越深了。
拼搶遊戲直播“C位”已不重要，虎牙和鬥魚的共同目標只有一個：安全著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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