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的中國夢,那是溫暖青年人的信仰

◎李樹澤

當年,我是文學青年。

直到今天,懷想八、九十年代之交的那些歲月,文學,文學青年,似乎讓人作為一種人生的信念,去與他靠近的。文學青年,那是那個時代青年人的中國夢。

一九八五年,我從河北一個小山村來北京務工,做北京住總某施工隊的清雜工、鋼筋工。記的離家到阜平的時候,行李包裡放著四三本書,一年前魯迅的小說、雜文讓我讀得大開眼界,因此裡面魯迅的書就有兩本,這兩本書是從原來大隊的圖書室借來的,沒換,後來丟了。還有一本是年前從四里地外供銷社的貨櫃上買的,是本寫黃河的散文集子,今年去蘭州,站在黃河源頭的黃河母親像面前,忽然想到當年在供銷社買這本書的情景。再一本書,是從縣城新華書店買的,是當時很多名作家的一個集子,書名叫《我的第一篇作品》。

文學的中國夢,那是溫暖青年人的信仰

特意上網查了查,是這本書,河南人民出版社的《黃河風情》

因此,可以說當年離開家到外面務工,是揣著滿心的文學夢出發的。沒有一點想法掙錢娶媳婦的心思,現在想想,當年我爹說我不務正業是對的,後來,真希望我爹“恨鐵不成鋼”之下伸出的手巴掌,真能打在自己身上,但老爹卻在圓圓地墳包下成了一堆土了。

因為文學,因為越來越文學青年,我給我爹常常帶來窩心的厭煩,但我的一筆180多快錢的稿費,還是讓他有些高興的,至今還能想起老爹見錢眼開的笑容,那會兒還是一筆錢。

文學,在那個時代是有氣息的。作家李存葆老先生我至今沒見過,包括張賢亮、包括鐵凝,如今的鐵主席,但作家的形象和他們文字的形象是不陌生的,都是因為那個時代那種濃郁的文學氣息下帶有幾分心醉的閱讀而得來的。

文學的中國夢,那是溫暖青年人的信仰

小說月報封面上的李存葆

你譬如說,我在那年的那個春天,來北京的一路上,就強烈的感受到這種氣息,先是在縣城的報刊亭,見到小說月報封面上的李存葆,此前,因為“梁三喜”、“趙蒙生”的風靡,當遠遠地站在報刊亭外看到作家的形象時,內心幾近於朝拜了,實際上,此時電影已經拍完公映一年多了,但電影我還沒看到,而《高山下的花環》隻字未讀,但作家的樣子留在了心裡。

哦,作家、軍人,集合在一起,他是這樣派頭。但因為要來北京,是務工,心頭還沒有奢侈到買本雜誌的念頭,實際上,此時,老爹老孃給的那點盤費是不敢動念買一本雜誌的,所以,只能與這個報刊亭擦身而過。第二天,過曲陽、唐縣到保定,卻在車上看到了車窗外不遠處那個報刊亭裡《小說月報》上的紅衣少女,後來知道,這期的《小說月報》讓我看到時,它已經出版好幾個月了,它擺在那裡,會不會就為等我—— ——一個文學青年的真容一睹呢?

文學的中國夢,那是溫暖青年人的信仰

根據鐵凝小說《沒有紐扣的紅襯衫》改編而成的電影《紅衣少女》劇照

我來北京了,西直門外的明光村那會兒還很荒僻,那片黃磚板樓靠近東、北的馬路,鼓起高高的土城的痕跡,幾乎不亞於讓一條路給隔斷的對面的高高的那隴土崗,元大都土城,由當初的明光村的感覺,就給我留下這樣一個概念:它的消失,是因為北京人的密集,是因為人兩個腳板兒的挫蕩,然後變成灰塵給蒸發了。

在北京明光村那處工地的木板房裡住過一夜,第二天感覺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幾天後方向又迴歸到老家的東、南、西、北對應著各處山崗的方位認識。這時候,我隨行李帶到北京的幾本書,成了我最好的工餘消遣,《我的第一篇作品》正讀得有味,其中李存葆的追述文字,讓我讀著非常感動,也是有緣,不日逛街到前門外的天橋,發現了此前在縣城看到的有作家李存葆先生的那期《小說月報》,因此,此時給發工資了,雖然第一個月只有十幾塊,但狠狠心,還是敢買的,這是我第一回買《小說月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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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高山下的花環》拍攝現場的作家李存葆和導演謝晉

記得清清楚楚,拿到雜誌,就著公交車的燈光,看得十分有味,夾著這本讀到半截的雜誌回工地,跟臨近宿舍的人打招呼,見胳肢窩我夾本雜誌,就抽出來對我說:“咱先看看!”對方人高馬大,說老實話還不算熟,但人家說了,只能忍著一肚子不願意讓他先看。

兩天後,這哥們拿著一半頁碼已經“打綹”的《小說月報》推開我們宿舍,丟給我,跟我說:“這李存葆,寫得真他媽棒,害我一夜沒睡,真好!”

這是我聽到第一個評說李存葆作品的人,他不是評論家,而是工地上的一個架子工,後來我知道,這個密雲的哥們兒,是個退伍兵,當兵,就在我們河北行唐。

這傢伙,說的沒錯,《山中,那十九座墳塋》真得讓人讀著落淚,用當今的話講“煽情”。

文學的中國夢,那是溫暖青年人的信仰

1985年《小說月報》封面

自這開始,我喜歡上了《小說月報》的閱讀,接下來,通過這個雜誌看到過張賢亮、陸文夫,還有鐵凝,在《美食家》、《孩子王》之後,曾暢快淋漓的讀過很多作品。

《桑樹坪記事》是在秋末的幹裝卸工的日子裡讀到的,記得懷揣著《小說月報》,跟著工地上運料的130卡車滿北京,盧溝橋拉水泥,大紅門拉木材,我就躺在130卡車的車斗裡,晃晃蕩蕩的讀,那種心頭的快意,實際上此時只能用兩個字形容:過癮!

文學的中國夢,那是溫暖青年人的信仰

1985年《小說月報》封面

文學是有氣息的,當它所生髮的氣息,作為一時代精神,能滲透給平凡的勞動者,能讓僅僅“識得一籮筐字”的巷陌庸人,讀出一個“好”字,往往也預示著一個時期的文化或者文學,已經成為一代人快意呼吸。

一個人,一篇文章,能讓一個時代沸騰,在那段歲月是常見的,如此各領風騷之下,文學便在歷史中有了親切懷戀的意味,這不僅彰顯出了它的價值,也從而鑄就文學的金色輝煌,如此精神上的盛宴年華,一個人趕上了,可謂幸事。

我覺得如此,我為自己擁有如此的文學青年之歲月華年而慶幸。回首那個年代,文學,就是一道給人以人生勵志精神的明媚的陽光,文學,在億萬年輕人心頭掌燈,那是撒在青春中國路上令一代青年人綻放紛繁夢想的火種,它是溫暖人心的信仰。

李樹澤,作家,文化學者,現為北京某出版公司策劃編輯。河北阜平人,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發表散文、小說、詩歌、文藝評論若干。河北作家協會會員、晉察冀文藝研究會員。現為北京某文化傳媒公司策劃編輯、撰稿。2000年至今策劃出版歷史文化及生活保健類出版物10餘部,近年著有《張衛東崑曲話語裡的真聲味》見2013年《博覽群書》第6期;《840年: 圓仁和尚和一頭驢在河北大地穿行》見2015年河北《太行文學》第2期。《1943:鄧拓、沙飛山地抗戰》,見2015年《荷花澱》第8期。出版有《絲綢之路上佛光塔影》甘肅人民出版社,2014年12月出版,2015年8月,該書榮獲河北省首屆孫犁文學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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