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十里舖 文

走過十里鋪 文/張君祥

地處滻河西岸的十里鋪也叫東十里鋪,距西安東門十里,是西安東去的要衝。1926年鎮嵩軍圍城,劉鎮華的司令部就設在這裡。1936年“西安事變”爆發前,張學良將軍勸阻學生講話時就在十里鋪下滻橋東邊,從西安通往十里鋪的華清公路就是為紀念“西安事變”而得名。我家在滻河東面,與十里鋪很近,從上世紀三四十年代開始,我無數次從十里鋪東來西往。

老華清公路不是現在的華清路

最早通往十里鋪的華清公路,不是現在的華清路。過去的華清公路是從中山門出來,向東北方向傾斜,經西安火柴廠門口那條街道,再過東關小北門洞子,沿西安搪瓷廠後門,行至安仁坊,路徑才變成端東正西。

由安仁坊行至萬字營(金華路十字北邊),向東北方向斜去,途經南張莊南的“五省儀園”、“江蘇儀園”門口,再經大戰壕和“農莊果園”,向東北方向直走,用不了多時,就到了十里鋪。

華清公路,當時是西安通往華北、華東、華南唯一的一條公路。公路不寬,最多兩丈,用石子鋪成,也不太平展。那時修公路很少用水泥灌漿,多是鋪的石子,用黃膠泥攪拌些白灰灌漿而成。

為了華清公路路面不被硬軲轆車軋壞,政府在緊貼公路的北邊,又修了一條專行硬軲轆車的土路便道。

十里鋪之西約150米的路旁,修建了一個二丈高的土墩,四稜飽滿,上窄下寬,如驪山的烽火臺。有人說這是打仗用的觀察風向的土臺;有人說是西安至東十里鋪的路標;更有甚者說,那就是張學良將軍對學生講話的地方,前兩種說法我相信,至於張學良講話的說法沒有依據。

要見舊時的華清公路,現在十里鋪西頭路南那條小街道就是原來華清公路的路基。

走過十里鋪 文/張君祥

又長又陡的十里鋪坡

關於十里鋪,有幾句俗語:“下了十里鋪坡,遍地是苞谷窩。早晨喝糝糝,晌午糝糝喝。若吃改樣飯,除非打攪團。”不難看出十里鋪的坡地特點。

十里鋪村人居住在一條東西走向的大坡兩邊,坡很陡,也很長。坡上邊稱“西上岸”;坡下邊叫“河底下”。“西上岸”的土地是旱地,易種夏糧小麥、豌豆;“河底下”是水地,易種秋糧玉米、穀子。

從滻橋西橋頭,向西南方向斜行,到了十里鋪坡下的拐彎處,才是上坡路。崖頭口大約有200米寬,兩邊約有二崖塄,二崖塄上邊很平展,有人蓋著瓦房,房後邊打著窯洞。要上下二崖塄,必須經過二塄邊的小斜坡。

為了謀求生路,有人在二崖塄下邊打了一孔小窯,作為小店鋪,賣個茶水、糖果、瓜子、花生、菸捲。我記得很清楚,有個二十歲上下的青年腿有殘疾,拄著柺杖,為了生存在二崖塄下邊也打了一個小窯洞,開了個鞝鞋鋪,以微薄的收入維持一家生計。後來我才打聽到,他叫魏生茂,現已過世。

村中間之北,二崖塄上邊有個關帝廟,廟前修建了一座炮樓,四楞四正,用青磚砌成,約二丈高。二層牆上有炮眼,上端砌有鋸牙形的磚牆。民國時,滻橋鄉公所設在裡邊,新中國成立後,十里鋪派出所駐紮在裡邊。現在,這裡建起十里鋪村村委會的辦公大樓。

快到坡頂,街道兩邊有幾家雜貨鋪、小飯館、茶爐等小店鋪。上到坡頂,路南便是張鳳鳴家的車馬棧,門樓又高又寬,高約三尺,如東關小城門。1949年後車馬棧充了公,早先是十里鋪鄉政府在後院駐著,鄉政府變成公社那陣兒,十里鋪公社衛生院駐在前邊。後來,十里鋪公社衛生院被擴大為十里鋪骨科醫院,搬出張家院子,遷至十里鋪西南角的院落。現在,這裡是十里鋪街道辦事處。

張家車馬棧對門就是李家車馬棧,後來成了雙郭菜刀廠,菜刀廠倒閉後,現在蓋了兩棟多層的商品大樓。

村西頭路北,是何家醋坊,我小時常提著罈子到何家醋坊打醋。何家醋坊釀的醋,又酸又香,放的時間長,在方圓數里很馳名。老掌櫃不知名甚,我只知道他的兒子叫何根尚。

距村西頭約50米處,還有兩三戶人家,在自己房屋門前開設小飯館和燒醪糟攤點,方便過路行人。

走過十里鋪 文/張君祥

天時地利人和都佔著

從十里鋪村所處的優越地理位置來看,這裡的村民生活,要比遠郊一些村民的生活優越得多。

天時地利人和,東十里鋪都佔著。村落雖在崖塄邊,但“西上岸”擁有平展展的數千畝耕地,“河底下”又是千畝水耕地。天旱了,有“河底下”來彌補;天澇了,有“西上岸”來彌補,真可謂旱澇保豐收,吃喝穿戴都不愁。陝西民國十八年遭年饉,其他地方的人沒糧吃,可十里鋪村的村民,把糧食還向外賣哩。

加之,十里鋪村又在近郊城邊,交通要道口,不算大鎮,也算個小集鎮。街面上的人家,憑藉一街兩行的臨街房,開個小商鋪,小飯館,擺個紙菸攤,支個茶水桌,做個小買賣,雖掙不了大錢,但小錢不少掙,人們的生活自然比其他村優越。

吆著牛車上十里鋪坡

我們滻河東面的人,說來要比十里鋪的人苦得多,如果種蔬菜瓜果,還得到城裡掏錢買糞水當肥料。

舊時,西安城的廁所都是旱茅廁,不用水衝,茅坑滿了,叫來專門擔糞的工人,給清除擔走,戶主給擔糞人一些錢。擔糞人將糞擔到胡家廟村南的地裡,攤在地上,一塊一塊曬乾,專賣給河底下的農民。

為了讓栽種的蔬菜、瓜果長得好,就得上人糞。尤其甜瓜、西瓜,不上糞就不甜。我十多歲的時候,和我六爺一起,常吆著他家的老牛硬軲轆車,去胡家廟村南糞場拉糞。

賣糞,都是以老籠計量算價,一老籠糞十塊、八塊不等,像做生意一樣,可以討價還價。我和六爺去買一趟糞,一車只能裝五六個老籠。去時是輕車我吆,回來時是重車六爺吆。有人會問,一輛老牛車為啥還需兩個人去吆?究其原因——車要上下十里鋪坡。

那時的十里鋪坡,又陡又長,車吆到半坡,就得歇緩歇緩,加之又是硬軲轆車,沒有閘,車轍高低又不平,車行到半坡,後面就得有人趕快抽出“墊木”,墊在後軲轆下邊,不然,車連牲畜就可能一起滾到溝底下去了。再則,上坡車轅要重,人壓著車轅,不然,牲畜容易“吃前嗆”。

我們經過十里鋪坡把糞拉回來,倒在場上用磚頭砸成面面,擔到地裡,一窩一碗地上到秧苗下邊,再澆灌一兩次水,才算放下心。

在十里鋪工作的三位抗戰老兵

上世紀九十年代,我開始了尋訪抗戰老兵的歷程,僅在東十里鋪工作的就有三位抗戰老兵——胥繼武、呂生蘭、張雙忍。

胥繼武,是我在上世紀九十年代最初尋訪的抗日老兵之一。他是陝西西鄉縣人,當時兄弟三人都在中條山抗日。胥繼武原是第四集團軍特務營機槍連排長,是打撈“八百壯士跳黃河”的見證人。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他任西安市環衛局十里鋪清潔大隊隊長至離休,曾多次受到中央電視臺、香港鳳凰衛視臺等媒體採訪,現已成百歲老人。

呂生蘭,灞橋區呂家堡村人。黃埔軍校西安第七分校學生,1944年任第四集團軍新編第五十五師警衛連排長,參加過中原會戰,直至日本投降。解甲歸田後回鄉行醫,由於他醫德高尚,待人和氣,深得人民愛戴。上世紀五十年代初,他在十里鋪組建衛生所,繼而衛生所合併為十里鋪公社衛生院,現已成為十里鋪骨科醫院。 2014年呂生蘭去世,享年九十五歲。

張雙忍,胡家廟村人,原是孫蔚如所率三十八軍軍醫,曾參加中條山抗日,繼轉戰河南,參加“忙山封圍”和豫西會戰。日本投降後,他返鄉行醫,在十里鋪開了個診療所,為鄉民治病。張雙忍是我父親的老朋友,我把他叫叔。上世紀五十年代,我父親常引我到十里鋪張雙忍開的診療所醫病。自我工作後,再也沒有見過他。

1995年春,上級部門讓我去十里鋪採訪十里鋪村村主任鹿劍飛。我接受任務後,立刻騎著自行車去十里鋪,經打聽,知道了鹿劍飛的家在十里鋪小學東鄰。我剛進他家門,就聞到了一股中藥味,他說:“我是給我母親熬藥哩。”第二次去他家,他仍然在給母親熬藥。通過幾次採訪,我瞭解到他的事蹟非常感人,他不但是鹿家的孝子,而且是十里鋪村的孝子,有村民說 “他比我兒還親啊。”隨後,我以《人民的孝子》為題,寫了16000字的報告文學,該文被選入《改革開放大潮中的人民代表》一書。

(來源:2018年03月11西安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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