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羽生 1000萬字的刀光劍影

梁羽生 1000万字的刀光剑影

梁羽生(視覺中國/圖)

對大多數人有利的行為就是俠義行為

他,從1954到1984,30年,35部小說,160冊,1000萬字的刀光劍影。上接《兒女英雄傳》以來的俠義小說和民國舊武俠小說,開創新派武俠文學;下開金庸、古龍的一片天地。他這樣評價自己在武俠小說界的地位:開風氣也,梁羽生,發揚光大者,金庸。

他生性平淡,不求功名,一生只在《大公報》及其副刊工作,編輯,撰述員。和曾經的同事金庸相比,普普通通,晚年沒有諸多榮譽頭銜,也甚少在內地曝光露面。他自小浸染國學,四書五經,愛好詩詞。詞比詩好,武俠小說中篇章回目多用詩詞,堪稱一絕。他愛下棋,圍棋和象棋水平都不錯,可以同時應付幾人。除了小說、詩詞,棋評也寫得很妙。

他和金庸,共同扛起了新派武俠小說的大旗。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金梁並稱,一時瑜亮”。1966年,受人之邀,梁羽生署名“佟碩之”,寫了《金庸、梁羽生合論》,談到兩人的不同:梁羽生是名士氣味甚濃(中國式)的,而金庸則是現代的“洋才子”。梁羽生受中國傳統文化(包括詩詞、小說、歷史等等)的影響較深,而金庸接受西方文藝(包括電影)的影響較重。本是切中肯綮的比較,但由於特殊的時代背景,左右對立,令他承受了莫大的壓力。30年後,又有文人曲解評論,認為此文有借金庸標榜自己之嫌,從而引發一段金梁公案。但任憑世人如何揣度,梁羽生和金庸,在不同場合都表示過,他們是好朋友。其實,孰優孰劣,只是庸人所想,缺了任何一人,武俠世界怎能有如此的絢爛?

自1987年移居澳洲,梁羽生過上了閒雲野鶴的日子,讀書下棋,鑽研對聯,偶爾回香港看看。2004年12月,他回來,小住一月,多方會友。20日,記者在香港基督教青年會酒店見到了這位80高齡赫赫有名的武俠小說大家。

戴著一副方框老花眼鏡,趿著黑色皮拖鞋,雖已白髮蒼蒼,但精神極佳。興之所至,他說話滔滔不絕,扯到歷史更是剎不住腳。鄉音難改,聽不懂時,他拿起筆,在紙上寫下漢字,有時還夾雜一些英文單詞。半邊牙齒掉落,說話好像有些漏風,但聲音洪亮,高興時音量突然提高八度,笑聲盪漾在房間的每個角落,害得在隔壁臥室的梁老太太特意走出來,不滿意地指指:又聲音這麼大,但他毫不介意。在一旁作陪的香港天地圖書副總孫立川先生,不斷提醒他喝水,又不時暗示我時間不多,因為晚上已和金庸約好一起吃飯,現在不能讓他太興奮。但梁羽生不管,想說就說,擔心可能有所忌諱的金梁話題,也照談不誤,原定一個小時的訪問延長了一倍。

對文學,對歷史,梁羽生懷著真興趣,經典的,最新的,他都看,“90歲的我看,19歲的我也看”。講起來,一連串的名字從他口中蹦出,中國的,錢鍾書、陳寅恪、沈從文、王蒙、餘傑,西方的,卡夫卡、薩特、達達派、野獸派、存在主義。去年諾貝爾獎文學獎獲得者耶利內克的《鋼琴教師》,也看過,“這麼另類的文學能得獎,我年紀大了,關於性的,不去評論。”

這次回來,他剛剛榮獲嶺南大學榮譽博士學位。從一個紅色布袋裡,掏出一疊收拾整齊的報紙,翻到那一張《大公報》,指給我看,一起獲獎的4個人,這是誰,這是誰。說到以前的歷史老師簡又文的那塊隋代碑文,他立馬起身到小書房裡找給我看。說到數學,他說,我現在就可以給您開立方,精神頭十足。

採訪時,孫先生拿出一幅題字——“梁羽生文庫”,是國學大師饒宗頤的筆墨,為中國現代文學館籌建梁羽生文庫而題。梁羽生大聲叫好,開玩笑說“對著老師的字,可以養顏”。

碰巧,記者和梁羽生住在同一家酒店。第二日,他給我題字,邊寫邊聊。從落款的日期,甲申年冬,談及1944年郭沫若的《甲申三百年祭》,和1644年李自成的失敗。談簡體繁體,談《管錐篇》,談音韻對仗,平仄工整,令人如沐春風。在兩本武俠小說的題字中,一為“雅正”,一為“閒閱”,他說,“‘雅正’是因為你是有文化的記者,‘閒閱’是把你當小女孩,空閒時閱讀,不要沉迷其中。”但在他的新書《名聯觀止》中寫的是“惠存”,因為喜愛所以好好保存就可以了。快走的時候,他俯身對我說,“你昨天問我,有沒有去過天山,沒有去過也可以寫,其實,金庸也沒有去過天山。”又是一陣爽朗的笑聲。

寧可無武,不可無俠

性格最鮮明的是厲勝男,她是非常有刺激性的,老是給你想象不到的東西,一個情感很豐富的男子,也許會喜歡她,但是他會經常心驚肉跳。雲蕾呢,能夠娶了她,很幸福很幸福

人物週刊:您對武俠小說有很多看法,“寧可無武,不可無俠”,俠比武重要,“俠”到底如何解釋?

梁羽生:俠有很多種不同的定義,孔子說“行必果、言必信、諾必成”。近代起碼有3種說法,金庸前期講為國為民,俠之大者,後期不一定是這樣,比如韋小寶,我個人的感覺。還有就是人的一般的美德,強調友誼,比如對朋友好啦。舊上海時代,青洪幫自稱俠門,哥們講義氣就是俠,杜月笙也講俠。我個人的看法,對大多數人有利的行為就是俠義行為,和金庸的看法還是比較相近的。

人物週刊:您寫了35部小說,塑造了上百個人物,誰最能體現您的“俠”思想?您自己最喜愛的是哪個角色?

梁羽生:張丹楓吧,比較理想的。我喜愛的,一個是張丹楓,一個是金世遺。張比較靠近儒家,心中有一個道德觀念,金比較接近道家,他本身沒有一個規範,可能會有一些小過錯,但本性是善良的,整體還是好的。一個作家也不能老是扎堆一個吧,所以有時候我也變一下。(笑)

人物週刊:女性角色呢?

梁羽生:講正派當然是呂四娘啦(笑),不過她太規範了。雲蕾呢,是賢妻良母型,比較適合做妻子,性格最鮮明的是厲勝男,你可以講她邪中有正。任何人都不可能是完美的,對不對?任何俠也好,聖人也好,都不可能沒有瑕疵。她是非常有刺激性的,老是給你想象不到的東西,一個情感很豐富的男子,也許會喜歡她,但是他會經常心驚肉跳。

人物週刊:這是您心目中理想的女性形象?

梁羽生:

很難講理想不理想,不過作為一個男性,假定有這樣一個女朋友的話,也不錯(笑)。雲蕾呢,能夠娶了她,很幸福很幸福。

人物週刊:最近,徐克要將《七劍下天山》改編成電影,如果變動較大,您會不會不滿意?

梁羽生:那要看有沒有創意。我這樣想,小說和電影是不同的。寫小說是一個人的事情,腦筋裡面怎麼想就怎麼寫,個人性非常強,但是電影是teamwork,一群人的工作,甚至燈光不好都不行。尤其作為一部內涵比較豐富的小說,突入點很多,您可以從這方面進去,也可以從那方面。比如《七劍下天山》,納蘭容若,是清代第一才子,很有浪漫故事,從這個角度進去,就是另外一個故事;從時代入手,清朝入關,民族鬥爭,又是一個切入點。

人物週刊:到目前為止,改編的影視作品您最滿意的是哪一部?

梁羽生:好像沒有(笑)。比較滿意的,是劉松仁和米雪演的《萍蹤俠影》,還有一部,不是電影,1984年北京風雷京劇團改編的京劇《萍蹤俠影》。那年我去北京參加第四屆作家代表會,剛剛演完沒有多久,可惜得很,我沒看到。後來翻了劇本,相當忠實原著,相當不錯。

人物週刊:內地觀眾對張國榮、林青霞的《白髮魔女傳》印象較深,但跟原著不大一樣,據說您不太滿意?

梁羽生:對對,和原著不大一樣,那個是唯美一點,拿到一個巴黎國際影展的冠軍。但很難講滿意不滿意,他們的特長就在那裡。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不同特點,金庸是金庸,梁羽生是梁羽生,古龍是古龍,我去寫古龍,那不像。要尊重作家,也要尊重導演。

人物週刊:您覺得自己的特點是什麼?

梁羽生:我是比較喜歡跟歷史結合的,比較喜歡歷史啦、詩詞啦、中國文化啦,有時候接受西方的一些東西,比如心理學的觀點,比較偏重文化這方面,可能對一般人來講高一點,這個不是自己標榜自己,看我的小說可能吃力一點。有時候要想一想,比如《七劍下天山》裡面,牽涉到弗洛伊德,你沒有讀過的話,要考慮一下,想一想,到底裡邊講的是什麼東西。有個心理活動,張丹楓的弟子於承珠,兩個男子追求她,這個不行那個不行,突然想到不如師父,這就是“戀父情結”,Electracomplex,這就牽涉到一些學理問題,我覺得寫到那個時候這個理論可以適合她,至於是不是離經叛道,讓別人去說,我就不寫了,點到即止。

我還沒有out!

現代派我也看。薩特,卡夫卡,都看。最新的宇宙大爆炸理論也看

人物週刊:您不僅對國學,對西學也是非常瞭解的?

梁羽生:對,現代派我也看。薩特,卡夫卡,都看。這在香港是不可避免的,香港的比較文學還是很好,現代啊,結構啊,解構啊(粵語,一連串笑聲),不學不行的,不學那就真真正正老了。

人物週刊:最新的東西您也看?

梁羽生:也看,最新的,新到很新很新也看,最新的宇宙大爆炸理論也看。(孫:梁先生興趣很廣泛)一個作家要防止自己老化,年輕人的東西要看,我怕真真正正的out了。香港人的說法,你老了,你out了。我想,到了我對年輕人的作品完全沒有興趣的時候,我就是真正地out了,我現在還有一點信心,還沒有out!

人物週刊:您最鍾愛的是天山系列,很多時候都會寫到天山,但其實您根本沒有去過,對吧?

梁羽生:沒有,我想去,但身體不行。不過我看了一些,(孫:您沒去過天山,寫了這麼多天山,我去過天山,偏偏寫不出天山)你知道我以前看了什麼書?什麼書都看,從《旅行家》裡面“偷師”好多啊,那是50年代很出名的探險雜誌,寫得非常細緻,到了哪一個高度,有高山缺氧症,哪一個高度,冰蘑菇怎麼樣。我看了很多種牡丹的書,好像我在有一本小說《廣陵劍》裡寫種牡丹,其實我也不會種,但是我不會騙你(呵呵笑)。就是天山雪蓮也沒有這麼神奇,據我所知,它最大的效果是用於婦科的,後來我從國外回來,到處有人講天山雪蓮。

人物週刊:當時您的武俠小說都是在報紙上連載的,每天大概要寫多少字?

梁羽生:看情況,一篇就是1000字,一般是寫兩三篇,最多的時候寫過4篇,另外還有一些雜文。我寫的時候比較困難一點,要看看參考書,還要思考一下,我寫得比較認真。

人物週刊:同時寫幾部,有沒有搞錯的時候?

梁羽生:有這個可能啊,我不知道,很難講,也許可能也會錯。

人物週刊:其實開始寫的時候也不知道結局如何?

梁羽生:有大概,很模糊的,慢慢具體化,要一路一路想,可能中途收到讀者來信,或者自己看了什麼書,改變的話也不一定。

人物週刊:近來金庸說要改寫幾部小說的結局,您有沒有這個打算?

梁羽生:我80多歲了,恐怕不行了(笑),心有餘而力不足。每個人到某個年齡,想法會為了什麼而改呢?可能是年齡不同,想法不同,也可能是時代不同,要與時並進。改有改的好處,不改有不改的好處,不改就保持原來的我,我不想以80歲的我寫30歲的我,幼稚也好,不成熟也好,那都是真我。一到老了,人的智商就會兩升兩降,創造力和記憶力下降,但是分析和綜合能力卻相對提高。我年紀大了,就寫對聯去了,沈從文搞服裝了,巴金寫《隨想錄》了,各人的情況都不相同。

人物週刊:您不是也要寫歷史小說嗎?

梁羽生:是,但是我現在身體恐怕不行。中國還是有進步的,年輕一代已經不需要我了,他們能夠用多元化的觀點來寫,比如唐浩明的《曾國藩》,《楊度》寫得更好,還有《走向共和》等等。寫歷史小說,一定要有第一手的材料,然後再去整理分析。我本來要寫,有興趣的是武則天時期和太平天國,太平天國的材料我以為容易,一到想寫的時候覺得太多了。

金庸比我寫得好

金庸寫“惡”、寫壞人比寫好人成功,寫邪派比寫正派成功,《書劍恩仇錄》中寫得最精彩的是張召重,寫四大惡人,一個比一個精彩,但寫好人君子,段譽啊,不夠精彩。我自己寫邪派怎麼樣寫,都不夠金庸那麼精彩,我寫名士風流比較有一手

人物週刊:提到梁羽生不能不提到金庸,您寫得比他早,但似乎名氣還是金庸大一些。

梁羽生:金庸比我寫得好(笑),(孫:他們兩個是很好的朋友,都很謙虛),我佔點便宜,比他寫得早,我是開啟的。1916年,胡適第一個寫新詩,很幼稚,“天上兩隻鳥,一個飛上天,一個跌下來”之類。總之,開始的時候不一定很成熟,在正常情況下,任何文學應該後勝於前。現在有一個爭論,是不是金梁之後,後繼無人?《明報》有過整版的報道。後來在澳洲的會上提到這個問題,金庸說可能是的,我認為這個很難講。中國有13億人口,有那麼多人喜歡武俠。可能性不是沒有,就像運動員,總有一兩個,以前也有跳水冠軍,現在不是亮晶晶出來了嗎?(笑)現在沒有好的武俠作家,並不等於將來也沒有。

人物週刊:當年《新晚報》總編輯羅孚讓您寫了《金庸梁羽生合論》,但用“佟碩之”的筆名,後來好像還引發了一些爭論?

梁羽生:梁啟超、康有為他們是師徒啊,梁啟超有一本書《清代學術概論》,一開始就寫他和康有為的比較,那是民國11年,實際有好多是批評康有為的。批評並不等於把你踩在地上罵你,康有為是他老師,弟子批評老師,那有什麼關係?我寫“開風氣也,梁羽生,發揚光大者,金庸”,這是結論先行的,並沒有借文章去打倒誰。

人物週刊:當時您承受了很大的壓力?

梁羽生:當然。左右對立,你跟他有來往不可以,說他一句好話也不可以。

人物週刊:40年過去了,如果讓您再寫一篇類似的文章,比較自己和金庸,還會動筆嗎?

梁羽生:不寫了,現在沒有這樣的必要了。不過在那個時代來講,我的說法還是基本站得住腳的,這篇文章還是有存在的價值。

人物週刊:簡單地說,您覺得你們兩人在武俠小說上的區別到底是什麼?

梁羽生:怎麼樣說得清楚呢(笑)。金庸講為國為民俠之大者,後來也不見得就是這樣,韋小寶處於正邪之間,也不是什麼大師。金庸寫“惡”、寫壞人比寫好人成功,寫邪派比寫正派成功,我認為《書劍恩仇錄》中寫得最精彩的是張召重,寫四大惡人,一個比一個精彩,但寫好人君子,段譽啊,不夠精彩。這也是一個藝術手法,但從大的歷史觀來看,不要搞得正邪不分。我自己寫邪派怎麼樣寫,都不夠金庸那麼精彩,我寫名士風流比較有一手。

談到比較,總要論出個誰第一,誰第二,好像《隋唐演義》的好漢排名,李元霸第一,宇文成都第二,第8條好漢碰到第7條好漢一定輸(哈哈)。真真正正的比較是表述、敘述,魯迅的雜文是辛辣的,周作人的是清雅清淡的,辛辣的要比清淡的好一些?不是這樣的。就算是同一類的作家,一定是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特色。但是中國的比較老是談到第一第二,無聊,比較俗。我常常說,我是全世界第一個知道金庸比梁羽生好的,現在有很多人講啦。(笑)

我對政治興趣不大

不想做官,也不想有什麼大名,普普通通就算了,隨遇所安

人物週刊:都說您是一個有名士風度的傳統文人,喜歡詩詞、下棋。

梁羽生:那是別人說的,我自己沒有這樣的感覺,黃苗子給我寫“名士風流”,那個字寫得蠻漂亮的(笑)。我比較隨心所欲,比較率性,有時候亂講話,沒有防備人的,現在很多事情牽涉到政治,對一個作家來講,很麻煩:是不是另有所指啊,我沒有顧慮的。我對政治興趣不大,不想做官,也不想有什麼大名,普普通通就算了,隨遇所安。不想發財,財呢,一定要有,太多不好,太少也不行,總之,像我現在這樣就好了,夠用就行了,在這裡能夠住得起這樣一個房間就行了。

人物週刊:您大學先學的是化學,後來又學經濟,當時的理想是什麼?

梁羽生:其實我想學數學,但是嶺南大學沒有數學系,畢業之後我對數學還是很有興趣,也不一定要成“家”,數學有很多有趣的東西。現在我還可以開立方,3秒鐘就可以。當時抗戰期間,大家都要理工救國,學化學可以製作一些化工產品。後來我是沒有辦法學下去,搞實驗老是亂七八糟,這邊燒一個洞,那邊怎麼樣,不懂做實驗是致命傷。後來想學文學,但是那時一個很有名的女老師冼玉清,說以我的水平在大學裡學文學已經學不到什麼了。嶺南的經濟管理還是比較好的,比較實用,起碼將來不會餓死吧(笑)。

人物週刊:您一向不願與政治發生關係,這種性格和成長經歷是不是有關係?

梁羽生:我從小跟外祖父念四書五經,念古文觀止,舊學的東西很多。而且呢,很難說(欲言又止),您看看《梁羽生傳》就會了解。我的家庭是地主階級,好像是天生原罪一樣。剛巧大學畢業時,大革命浪潮來,家庭一下子就沒了。金庸也有相同的經歷,但每個人的性格不一樣。他是振奮,知難而進,我呢,不是退而是守,政治壓力我受不了。不為天下先,我有這樣一個信念。大概我是一箇中庸的人,做編輯,老是不想做主任,不想做主編(嘻嘻笑),做個普普通通的編輯就夠了。

人物週刊:但是在您的小說中,卻都是交織著民族矛盾、國家利益等重大關係,而且人物也大多卷在其中,這和您本人非常不同,怎麼會有這樣的反差?

梁羽生:還是要有歷史感,張丹楓也是要名利的,但他還是有使命感。那時候的青年是這樣的,年輕人還是有希望,還是有理想主義,要不然,早就被歷史淘汰了。

人物週刊:現在回頭看,您覺得這一生有遺憾嗎?

梁羽生:太多了,講不了那麼多,不講了。人生總是有遺憾的。

人物週刊:但是您現在是這麼有名的武俠小說家。

梁羽生:人的價值不一定在這些方面。我希望看到中國好,真真正正的好。現在看上去有光明前景,但是還沒有達到我理想中的社會。這是我人生的遺憾,也許能看到,也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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