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難尋》:奧康納,你可以輕鬆的讀完,卻不敢再看一遍
馬爾克斯說他的小說不魔幻,他寫的是拉丁美洲的現實,異鄉人才會覺得他的意象魔幻,他的故事神奇;奧康納說她不哥特,她寫的是南方的現實,外地佬才會覺得她哥特。她說自己其實只是個基督教現實主義者。
不少評論把她描述為殘忍陰冷的作家,中文評論尤甚。幸福地死去是上帝賜予必死的人類的恩典,而《好人難尋》中的幾個主要人物,恰恰在面對死亡的那一刻,才提升了其瑣屑卑微的生命狀態。懂得死令他們終於懂得了愛。悲劇最終帶來善,帶來人性的豐滿;在這個意義上,《好人難尋》像《慧血》一樣,是一個充滿希望的故事。
對弗蘭納裡·奧康納的小說有這樣一種不滿:她筆下人物多半結局糟糕。恐怖之事發生,人物往往不是死掉就是被毀,讀者目瞪口呆。對此,弗蘭納裡有位姨媽的意見聽上去溫和一些:“都沒人結婚”。
她是個病人,三十九歲早逝;讀者大概都已經知道,從她被確診患有令她終身拄拐且無法治癒的疾病,到她去世之間,只隔了十三年。她的父親也曾長期被同一種重疾折磨,在她還是個孩子時,他便死去了。用羅伯特·弗羅斯特的話說,她很早便“與黑夜相識”。此外,患上狼瘡後,她生活的許多方面被迫中斷,而且她生活中餘下的那些部分,也始終被危險所籠罩。這使她比我們中的大多數人更明確地意識到,我們所知道的全部生活的意義,將最終在死亡的語境下明晰。
一篇描述一家六口,包括三個孩子在內,在去佛羅里達度假的路上被冷酷謀殺的小說,看起來是最不可能找得到美滿結局的地方了。但是我想重新考察《好人難尋》,這篇她最廣為人知的小說。因為有趣的是,這一篇恰恰極為明確地昭示了前景中的希望,它是幫助我們領會奧康納意圖和方法的首要文本。
像她另幾篇小說一樣,這篇小說也來源於她家鄉附近地區的新聞,寫這篇小說前,她讀到了幾篇相互間並無關聯的新聞,小說的標題“好人難尋”就來自於對當地一次獲獎演出的報道,還附著照片:一個俗豔的小姑娘渾身纏滿飄帶,穿著芭蕾舞裙,頭髮燙出大卷,花枝招展地唱著“好人難尋”。除標題外,照片和小說的情節毫無關係,不過或許這個小姑娘啟發了奧康納寫出討厭的小孫女瓊·斯塔: 瓊在小說中一路頂嘴,在“笑眯眯的”退伍胖老兵紅薩米的烤肉館跳起踢踏舞,卻對紅薩米的妻子極其無禮。她用這些花蜜,釀出了小說的甘露。
五人屍陳小樹林中,老奶奶也被槍殺,她缺乏頭腦地不斷找藉口和她的巧舌如簧導致了所有的麻煩,而她現在則“半躺半坐在一灘鮮血裡,象小孩子那樣盤著腿,臉上還掛著一絲微笑,仰視著萬里無雲的晴空”,很快,她就會被扔進小樹林裡,和其他家人躺在一起。這可怕的場景怎可能在任何意義上算得上是美滿,或者有希望的結局?
只要不是初讀這篇小說,讀者就必能發現奧康納那令人驚駭的詭譎,以及在可怕之事發生許久以前她就對其加以暗示的巧妙手法。當我們知道故事後重讀,就會在第一頁讀到這一行時便感到第一絲徹骨寒意——“瞧這裡說他對人們都幹了些什麼鬼名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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