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下午閨蜜荷葉喊我去逛街，去了直奔專櫃，之前她看中了這裡的一款風衣，因為貴得離譜，沒下手。
這次，她眼睛都沒眨，讓櫃員給包了起來。隨後，又賭氣似的買了一堆化妝品。
我以為她和老公吵架了，出來購物洩憤。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是單位的事讓她不爽。
荷葉的單位是一家不大不小的國企，最近要競聘一個副總。單位早就有小道消息說內定了一個同事，所以，荷葉也沒奢望。
但是，前幾天領導找她談話，讓她參加競聘，因為單位就她和那位同事夠條件，如果她不參加，競聘就無法舉行。
而且，領導暗示她，這次就是為了推出那位女同事，讓她再等機會。
荷葉越說越來氣，一抬腿：“我真想一腳踹他臉上。”
我說：“那你找個理由不參加唄，讓他們自己玩去。”
荷葉看看我：“你以為我還是剛上班的小姑娘啊，我不陪他們玩，我以後得被他們玩死。”
所以呢？
所以我就一秒沒猶豫地答應了，心裡一萬個不願意，臉上笑嘻嘻，說一定好好準備，請領導放心。
我指了指她買的一堆東西，這可都是你自己的錢！
荷葉一甩頭說：“是啊，唯有如此，才能讓我更心甘情願裝慫，因為只有這樣，我才能說服自己繼續努力工作，賺錢給自己買花戴！”
雖然說得很輕鬆，晚上吃飯的時候，幾杯酒下肚，荷葉還是忍不住紅了眼圈，帶著哭腔說：
“越想越憋屈啊……”
話音未落，她媽媽打來電話。
荷葉川劇變臉一樣，立刻換了一副喜洋洋的模樣，電話裡嬉皮笑臉地彙報自己最近胖了，工作不累，下個月要漲工資了，到時候給媽媽買件大紅羽絨服，最後還補一句：您穿上，一定豔壓群芳，哈哈哈……
放下電話，她又晴轉多雲。我說：“你這兩副面孔切換自如啊！”
荷葉回了一句：“這年頭，沒有兩副面孔，都不配做成年人了！”
2
年少時，我們哪個不是懷揣夢想，意氣風發，天不怕地不怕。
可是，當一路磕磕絆絆，撞了南牆撞北牆，傷痕累累之後，慢慢從意氣風發的少年，成為上有老下有小的成年人，走過的路、見過的人越來越多，自己也一天天變得大度寬容，懂得了隱忍與讓步。
更懂得了，許多事情需要在自己的心裡慢慢消化，再難再委屈，人前，也一臉風輕雲淡。否則，受傷的還是自己。
想起《歡樂頌》裡的邱瑩瑩。
初入職場，邱瑩瑩與白主管戀愛被騙，兩人鬧僵之後，白主管憑藉職位便利，不斷給邱瑩瑩穿小鞋。一怒之下，邱瑩瑩把白主管貪汙、花心大蘿蔔的惡行當著全公司人的面兒一一揭穿，白主管被辭退，邱瑩瑩狠狠地出了一口氣。
她把所有的委屈、憤怒和不滿，統統發洩了出來。然後，她被解僱了！
一頭霧水的邱瑩瑩，在樊勝美的分析下，才知道了職場裡那些潛規則——
江湖就是江湖，江湖上最討厭的就是不懂規矩的人 。如果人人不開心了，就大鬧一場，單位領導太傷腦筋。除了業績，情緒穩定、不添亂、懂配合的人，才更令人心安。
有一句話說得好：“成年人的世界，沒有對錯，只有利益。你以為自己手握正義就可以一往無前，那生活肯定會給你一個響亮的耳光。”
後來，樊勝美告訴她，其實可以用白主管貪汙的事私底下威脅他，逼他投降，停止對自己的欺壓。
正義很多的時候是不可直中取，只可曲中求。
相信邱瑩瑩也會長大，懂得隱忍，懂得冷靜下來仔細分析利弊，不再意氣用事，成為擁有兩副面孔的成年人。
姜文曾經說過：“中年是個賣笑的年齡，既要討得老人的歡心，也要做好兒女的榜樣，不停迎合上司的心思，中年為了生計、臉面、房子、車子和票子不停周旋。”
兩副面孔，不是虛偽，是成熟，是為了換取身邊人的歲月靜好。
3
前年母親生病住院的時候，我在醫院陪護。
臨床是一位20多歲的女孩兒，高高瘦瘦，雙側輸尿管畸形，做了手術，身體兩側都掛著導流袋，行動很不方便。
女孩子的母親已經去世，又沒有其他親人，只有父親一個人始終陪著她。父親是企業退休工人，工資不高，供女兒讀到大學，家裡沒什麼積蓄。
為了給女兒治病，已經借了五六萬塊錢，偶爾在走廊裡，會聽見他小聲跟親戚朋友借錢，陪著笑臉。
女孩剛做完手術，需要營養，所以每頓飯他都給女兒葷素搭配。但是自己總是等女兒吃完了，吃點剩菜，或者乾脆吃饅頭鹹菜。
女孩子很懂事，經常故意多剩點菜，讓父親吃，父女倆就你推我讓，溫暖又有點心酸。
因為父親照顧女兒，畢竟不太方便，我就經常幫女孩去衛生間什麼的，漸漸熟悉了。
父親看起來很健談，說自己雖然已經退休，但是，還打了一份工，所以，收入不少。
有時候，又笑呵呵地說：“等女兒結婚的時候，要給她買輛車，現在我們那邊都流行這樣啊，不能委屈我閨女。”
我知道他是說給女兒聽，為了讓她安心治病。
因為我見過護士在走廊裡攔住他催他交押金，也見過他深夜一個人坐在走廊盡頭，落寞地抽著很嗆的煙。
人到中年，生活一地雞毛，而他能做的，只有苦苦地撐和熬。
但是隻要一進病房，就彷彿換了一張臉，寫滿慈祥和微笑，把一切煩惱都留在了病房門外。
沒有錢，要假裝有錢，看不到希望，也要假裝有希望，明明沒那麼堅強，卻一定要裝出氣壯山河的模樣。
因為，他是父親，女兒的依靠。
4
美國電影《馬利和我》中，有這樣一個場景：
男主角約翰和妻子珍妮有了孩子後，珍妮辭職成為全職主婦，接著他們換了新房子，約翰還向報社主編提出了升職加薪的請求，一家人的生活看上去充滿了希望。
然而，那天約翰開車回到家後，並沒有馬上下車，而是在車裡默默地坐了很久，表情頹廢，茫然中有一絲脆弱。
但當他最終打開車門，回到家裡，表情立刻變得自信和快樂。他還是那個強大的，可以依靠的丈夫和父親，而不是剛才獨自坐在車裡、看上去脆弱不堪的那個人。
再平靜的職場也會有暗流，一邊是拼盡全力升職加薪，一邊是需要他供養的妻子和孩子，他所有的壓力和情緒，只能在單位和家之間的小小車內調整，出了這個車，他就要戴上面具，成為努力工作的員工，和強大的一家之主。
其實，生活中類似的場景不勝枚舉：
萬家燈火的街角，悄悄抹去淚水，假裝堅強的中年男人；為了孩子高考，兩個準備離婚的人，努力扮演恩愛夫妻；被老闆罵得狗血噴頭，忍住憤怒和委屈，點頭稱是的白領；握住病危母親的手，安慰她你沒事，轉頭淚奔的女兒；……
他們都有兩副面孔，一副面孔是真實的喜怒哀樂，一副面孔是裝出來的雲淡風輕。因為，他們是成年人。
成年人，要照顧老人安享晚年，要呵護孩子快樂成長，要攢錢買房子或者換更大的房子，要讓日子一天天好起來。
身上的角色越來越多，責任越來越大，你只有努力向前，把陰霾甩在後面。
小說《成長如蛻》裡有一句話說得很好：
“人生有許多事是不得不做的，於不得不做中勉強去做，是毀滅；於不得不做中做得很好，是勇敢。”
擁有兩副面孔的成年人，真的很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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