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遙遠的西伯利亞，一群曾經叱吒風雲的俄羅斯女人組成了一座人跡罕至的“養老村”，她們自小生長在冰天雪地之間，與部落一同駕馭著馴鹿四處流浪，如今卻被迫離群定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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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衰老與年齡無關，當你被過去遺忘，便是真正老去。”
俄羅斯境內北亞地區的西伯利亞，歷來便是雪域、曠野、蠻荒的代名詞，在這片區域再往北行進，有處名為 Yar-Sale 的村莊，而在這座村莊裡，幾乎所有的村民都是一群上了年紀的女性。
這些婦女來自於北極凍土帶的馴鹿遊牧部落——涅涅茨人，她們曾是這片冰原上的主人，隨著部落一同在嚴酷的風雪下繁衍生息，以生吃鹿肉、現飲鹿血的習慣過著傳統的遊牧生活。但隨著時間流逝，當這群野性的女人步入晚年，苔原地帶的惡劣環境加上身體的衰老，她們被迫放棄自己熟悉的天地和社群，在與世隔絕的 Yar-Sale 村莊定居下來，自此孤獨終老。
今夜大師 IN 像的主角是一位出生於中東的紀實攝影師 Oded Wagenstein ，來自巴爾幹半島的他，從小在溫暖的地中海沿岸成長，卻在聽聞這一村落的故事之後，不惜跨越重重障礙。在經歷了長途飛行，乘坐 60 多個小時的火車，自駕西伯利亞寒冷的荒原後，他終於在一片冰天雪地裡找到這群被遺忘的婦女。
Oded 抵達西伯利亞北部的第一夜實在有些吃不消，零下 25℃ 的寒冷已經算不上挑戰，截然不同的生活習慣，杳無人跡的冰原帶來的孤獨感，都讓他開始懷疑自己是否應該來到這個停留在溫度計另一端的世界。
直到 Oded 看到了他此行想要尋訪的對象——那群畢生都在與這片天地搏鬥的老去的女人。在與她們共度了好幾輪“茶話會”之後，這些女性慢慢敞開了心扉，向 Oded 講述了自己馳騁冰原的前半生：關乎神奇的雪景、半世的遷徙、離世的雙親、忠誠的伴侶，以及自己重返部落的希冀……
攝影師最初並未將關注點落在“女性”身上，只想來這座村莊尋找歸隱的涅涅茨人，當他發現村民大多為女性之後，Oded 開始思考各中緣由，“起初我以為是因為女性的壽命更長”，實際並非如此。在馴鹿遊牧部落中，男人們即便到了晚年，也會被鼓勵留在族群中，維持著現有的社群關係和地位，而老年女性則經常會面臨著孤立老齡化的困境。相比在蠻荒的苔原上四處遷徙，如同“養老院”的村莊生活看似更加舒服，但代價在於巨大的孤獨感和生活目標的缺失。
衰老本是不可避免的自然規律，在 Oded 看來，面對眼下的生活，這些女人尚且稱得上從容，但絕對談不上樂觀。“過去，她們曾在族群中佔據著非常重要的地位，如今卻被全部剝奪了。例如，Pudani 擔任過牧民的首領，而 Liliya 則是部落裡唯一會識字的人。”
一個臨時搭建的十字架，是 Yar-Sale 村莊和苔原帶之間的分界，十字架的對面是這群女人曾經生活的世界，但是現在，她們只是十字架這一頭的“其他人”
如果不是親自到訪這裡，Oded 也沒想到村莊裡真實的生活遠比預想難熬，最大的困苦來自於精神上的折磨。白茫茫的天地裡沒有人煙，隨時都會迷失方向，人類的無助和渺小在這裡被無限放大，難免惶恐不安。而對於從小在冰上生活的這些女人來說，更大的苦痛或許源自一道隱形的圍牆。Oded 在苔原遊牧區的入口處看到一塊警示標牌，告誡外來者禁止進入標牌後危險遍地的苔原，“但是對於這些女人來說，那裡才是她們真正的家，有她們熟悉的馴鹿、部落和流浪天涯的生活。”
真正的老去從來不是年齡的遞增，而是自己存在的痕跡逐漸被人淡忘，在離群獨居的世界裡喪失歸屬感。為了記錄這些女人曾經遊蕩的這片蠻荒所在，Oded 讓她們與自己珍貴的舊物合一張影，以此為指引，回到舊時光。
Autipana Audi 生於 1941 年，這一生中經歷過太多的生離死別。她的丈夫、兒子和女兒都死於疾病，幾年前的一次寒潮又毀掉了她所有的馴鹿。由於幾乎無法行走，她每天大部分的時間都只能躺在床上。Autipana 說，現在她最大的心願就是去“雪地裡走一走”。
Necla Audi 生於 1928 年，拍這張照片時已經 89 歲了，但她還是希望能和遷徙部落生活在一起。“我出生在苔原上，一輩子都生活在那裡，它是我所知道的唯一生活方式。”床鋪的最左邊有一張她兩個兒子年輕時候的照片。現在，他們仍在苔原上放牧馴鹿。
Angelina Serotetto 於 1942 年誕生自一個薩滿世家，母親教她用自然物件來占卜未來。她坦誠自己無比懷念過去的時光，“但我必須試著保持樂觀，我用充滿愛意的眼睛看待周圍的一切。等你年齡大了，自然就會懂我的意思。”
1967 年出生的 Vaynoto Vera 還算幸運，她的女兒在村裡租了一套小公寓，就是為了能讓母親住得舒服一些。子女們經常會回來探望 Vaynoto，但因為有牲畜需要照料和遷徙，子女離開後，Vaynoto 還是時常感覺很孤獨。
Zinaida Evay 1946 年出生，現在和她的貓 Persik 相依為命。Zinaida 的丈夫已經離世，她毫不猶豫地表達著自己對丈夫的情意。如今只剩下她一個人住在小公寓裡，除了貓以外，她幾乎沒有任何朋友。“睡覺的時候我只能自己給自己唱搖籃曲。”
Liliya Yamkina 生於 1944 年，孩提時代，Liliya 曾是部落裡唯一能夠識字的人。直到今天，她依舊記得自己在給其他成員讀信或文章時，那種備受重視的感覺。也正是因為自己擁有部落裡唯一的閱讀技能，父親拒絕了她去上大學的請求，父女之間引發了很多矛盾。
現在，住在公寓裡的 Liliya 經常會寫一些關於苔原和夢想的情歌，然後投稿給雜誌出版。“年輕的時候，我沒有完全理解傳統和家庭的重要性，我經常和父母爭吵，我希望能脫離自己的部落。”她說，“不過現在，我終於記起了他們在篝火邊給我講的那些傳說故事，我很想念他們。”
Pudani Audi 生於 1948 年，和數千年來一直生活在西伯利亞北方凍原上的先輩一樣，Pudani 自出生起就四處流浪。成年以後，她當過牧民的首領，帶領著畜群對抗過地球上最極端的自然環境。她說，現在她還想重返苔原，但沒有部落的支持，這樣的願望註定要落空。在照片裡，她戴上了裘皮帽，這是她遊牧生活唯一留下的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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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編：許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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