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ngKong「罐頭音樂」skr什麼玩意兒|香港電影音樂談

HongKong“罐头音乐”skr什么玩意儿|香港电影音乐谈

幾乎每個人,都與香港電影有一段往事。

或是擠在燈光曖昧的錄像廳裡,一邊在小小的屏幕中觀看經典的武俠片,一邊忍不住模仿主角的拳腳動作。或是父母輩珍而重之地掏出一盤DVD放入播放機,馬永貞、許文強、陳真等經典角色就走到電視機屏幕上。或是在大學校園裡一百零一遍地看《大話西遊》,看到《一生所愛》的音樂響起,還是忍不住流下了一滴眼淚。或是因為記憶中熟悉的明星面孔,帶著戀人去電影院時,沒有選擇好萊塢超級英雄大片,而看了最新上映的一部香港內地合拍片。

在這些和香港電影的故事中,電影音樂,往往扮演著重要的角色。

按照蘇珊·桑塔格的觀點,電影是一種典型的感受力藝術,音樂的植入使電影從視覺的專制下襬脫出來,拓展成為感受力更為完善的藝術樣式。最權威的電影獎項——奧斯卡金像獎於1934年專門設立“最佳原創音樂”獎項,其評審的核心可以理解為音樂與畫面的形象關係和配樂是否對電影起到推助作用。

香港電影,聲光影色。其中的“聲”也許給我們留下了最持久、最深刻的印象。總有一些音樂讓你久久不能忘懷,總有一些歌曲讓你縈繞於心。

但關於香港電影音樂,還有一些歷史和典故,還需要我們去回憶和梳理。

70年代中期以前:

大行其道的罐裝音樂

香港電影素以拍攝迅速為特色。1960年代,為了趕檔期,香港的粵語戲曲片就有“七日鮮”的紀錄,到了上個世紀90年代這個紀錄幾乎被追平,吳鎮宇導演的《9413》只用了10天時間,而他主演的《古惑女》,也只用了12天。

囿於如此迅速的製作週期,以及相對拮据的製作經費,香港電影人採用了一種相對簡單的方式來配樂—— “罐裝音樂”(又名“罐頭音樂”),即選用或者套用現成的經典樂曲以烘托氣氛,並且用相對固定的樂曲以配合特定的劇情、場景與畫面。

香港電影遲至80年代才成立配樂組。在沒有配樂組的時代,剪輯人員從CD等音像資料中截取一段一段的音樂資料,分門別類為愛情類、孤獨類、打鬥類、懸疑類等,副導演根據情節挑選合適的音樂直接配上去。

在“罐裝音樂”中,最有特色的又是一個分支叫做“罐裝中樂”。所謂“中樂”,是香港人對中國民族音樂的稱呼。在古裝、武俠、市民題材的電影中,傳統音樂以及現代創作的具有濃郁民族風格的音樂都是“罐頭音樂”填裝的主要來源。

比如《媽媽娘你好糊塗》,就是周星馳主演的古裝喜劇電影《唐伯虎點秋香》中,唐伯虎所唱的那首《燒雞翅膀》,其實來自於一首遼寧海城的民間小調。再如《將軍令》,本是一首以琵琶為主的傳統合奏樂,才子黃霑重新改編填詞為歌曲《男兒當自強》(林子祥、成龍演唱),並在上世紀 90 年代作為《黃飛鴻》系列電影的主題歌。《闖將令》是胡登跳、于會泳於1958年大躍進時期創作的民樂合奏曲,早在20世紀50年代香港粵語武俠電影中就經常被採用,並在《功夫》《龍的傳人》《唐伯虎點秋香》《鹿鼎記》《蓋世豪俠》《破壞之王》 等多部影片中也頻頻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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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小刀會》是作曲家商易於 1959 年為同名舞劇所作配樂,其中作為開場的《序曲》,先由嗩吶吹奏氣勢磅礴的引子,隨後管絃和鳴的旋律,聞之氣勢宏偉、慷慨悲壯,最早在20世紀 60 年代就出現在胡金銓的《龍門客棧》、洪金寶的《俠盜一枝梅》《龍門飛甲》等武俠電影中。後來,這段音樂由於《大話西遊》中兩個片段(至尊寶被點三顆痣後自己看照妖鏡、至尊寶變成孫悟空後腳踏七色雲彩亮相大戰牛魔王)中的使用而變得家喻戶曉。另外,周星馳的其他喜劇作品如《鹿鼎記》海大富化妝成關公亮相、《大內密探零零發》中皇上出場揭穿無相皇等關鍵性情節中都使用了這段配樂。

大家耳熟能詳的“罐裝中樂”還有二胡獨奏曲《江河水》(《唐伯虎點秋香》中唐伯虎在華府門口賣慘配樂)、《天仙配》(《東成西就》與《天下無雙》皆採用)、《紅燭淚》(《武狀元蘇乞兒》中蘇燦被抄家時配樂)等等。

——罐裝音樂當然有其優點。一方面,在資金短缺、創作人才匱乏的情況下,依然能夠提供足以烘托氣氛的背景音樂,部分彌補電影情節、畫面中的不足,甚至在某些場景中,還可以暗示電影情節、樹立人物形象。另一方面,罐裝音樂大量選用中華民族音樂,在古裝片、武俠片以及表現草根文化的喜劇片中發揮了不可或缺的作用,為中國電影音樂民族化的發展提供了參照與思路。

時至今日,部分罐裝音樂特別是罐裝中樂也沒有被時代完全拋棄,很多經典名曲繼續成為香港電影配樂的首選,甚至在當下一些香港電影或者合拍片配樂中還有著相當程度的運用。可見,香港電影中的罐裝中樂已成為了電影發展中一抹獨特的文化記憶。

——然而,罐裝音樂的缺點也是顯而易見的。罐裝音樂在一定程度上是一種拿來主義,更多的是在使用現成現有的音樂,或是在此基礎上進行編創編配。這種配樂雖然會讓觀眾覺得耳熟能詳而極易接受,然而也導致其原創性的缺失,使得香港電影音樂長期以來的創新性不足。部分粗製濫造的電影,甚至從錄音帶、唱片、CD光盤中直接剪輯出一些沒頭沒尾的音樂片段,配樂和劇情在風格統一上很難做到貼切和完美。

另外,多部影片中反覆出現的相同的配樂片段,也會因缺乏新鮮感而給聽眾帶來審美疲勞。如《大話西遊》中使用《小刀會·序曲》,由於契合人物和背景,給人以耳目一新之感,在近二十年來已經成為影樂合一的經典場景。然而,如果說《西遊·降魔篇》(2013年)中重新引用《小刀會·序曲》還可以說是對早期罐裝音樂的致禮與呼應,那麼,在《西遊·伏妖篇》(2017年)以及《大話西遊》種種戲擬和續貂之作如《大話西遊3》(2016年)《大話西遊之愛你一萬年》(2017年)中反覆引用《小刀會·序曲》,就只能反映出主創人員在音樂創作中的匱乏與敷衍了。

鮑比達

金像獎最佳音樂獲獎人

80年代開始,一方面,大製作、大手筆的古裝片、武俠片風靡一時,電影音樂有了更多的資金支持,影片本身也呼喚著更加氣勢宏大的配樂來襯托。另一方面,商業頭腦靈活的港人意識到了“電影原聲帶”這塊誘人的蛋糕,越來越多的電影原聲帶在香港出版發行,成為了電影產業的一個新增的收入來源。

1981年,香港作曲及作詞家協會成立。1983年,第二屆香港電影金像獎得風氣之先,首次設立了“最佳電影音樂獎”。這標誌著香港電影音樂進入了新的時代,從此香港電影配樂逐漸擺脫了罐頭音樂的束縛,電影配樂不再是一個毫不起眼的“配角”。

而獲得首個“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電影音樂獎”的鮑比達,並不能僅以一句“幸運”概括。

鮑比達生於音樂世家,爸爸曾於上海當過很多年的樂手,後來移居香港。他5歲開始接受古典鋼琴訓練、1978年赴美國波士頓伯克利音樂學院主修作曲及編曲、畢業後轉赴洛杉磯迪格羅夫音樂工作坊修讀電影配樂及音樂工業課程。學成後,他返回香港,參與制作一線歌手如許冠傑、徐小鳳、陳百強、張國榮、林子祥、葉倩文、甄妮、梅豔芳等的唱片,也開始了一系列影視音樂的創作。

1983年令鮑比達獲獎的影片《再生人》,由翁維銓執導、林子祥、張天愛主演。由於時代久遠,這部影片的配樂今天聽來已經略有粗疏。鮑比達作品中,更加知名的則是1993年的《新不了情》,一曲由萬芳主唱的主題曲《新不了情》至今仍是流行經典。另外,由於仁泰執導,張國榮、吳倩蓮、黃磊主演《夜半歌聲》,由楊凡執導,馮德倫、吳彥祖、舒淇主演的《美少年之戀》也是其配樂代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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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格來講,鮑比達才華出眾,事業版圖橫跨香港、臺灣、大陸,工作領域也涉及作曲、編曲、唱片製作人、電視劇配樂、音樂總監及指揮等,電影音樂配樂並不是他履歷中最閃光的部分。然而,正是從他的這部《再生人》開始,香港漸漸興起了專業電影配樂作曲家群體,產生了一批具有個人鮮明的藝術個性的配樂作品。

這一時期的電影音樂不僅與電影故事情節、畫面場景貼切地融為了一體,而且非常形象細膩地描繪了電影中主人公的音樂形象及情感糾葛,為電影注入了新鮮的活力。從配樂的藝術性上來說,這一批電影音樂達到了可以獨立欣賞的的藝術性高度,己經沒有罐頭的成分在裡面,而且更多體現了作曲家的個人風格、原創性和音樂語言個性。

就電影產業本身而言,從此,香港電影配樂的概念已經不再是純粹的背景音樂了,還有主題歌曲、音效等,分類越來越細。越來越多的香港電影原聲大碟在電影推出的同期出版發行,在商業上廣獲好評,香港電影音樂進入了原創時代。一批優秀的電影音樂人得到了發揮的廣闊舞臺,他們以對電影配樂事業的熱愛和執著,共同譜寫了香港電影的輝煌篇章。

黃霑

新武俠音樂的集大成者

1989年,黃霑接受了一份工作,為徐克、許鞍華監製、胡金銓執導的影片《笑傲江湖》創作電影音樂。

然而這次的創作並不順利。黃霑寫了六七首不同的旋律,卻全部都被徐克“打回票”。當時的他,自述是“心中有火、肚中有氣”,但是隻能挑燈夜戰,苦苦思索。苦思良久仍無結果,他隨手從書架上拿起一本黃友棣教授名著《中國音樂思想批判》翻了兩翻,四個字射入眼簾——‘大樂必易’(出自《樂記》),“腦中馬上轟了一下,就這樣豁然靈通。”很快,一首叫做《滄海一聲笑》的經典名作詞曲俱成。

的確,在《笑傲江湖》這部電影中,曲洋與劉正風逃過左冷禪的追殺,泛舟於大江之上,取出《笑傲江湖》曲譜,琴簫合奏,縱情高歌,旁的令狐沖也彈琴相和,這一幕可謂武俠意境的經典。黃霑所做《滄海一聲笑》一曲,運用的是傳統的五聲音階,正如他所言“極簡易,連小孩都會,但一經高手演出,其韻味也超凡入聖,有如天籟”,非常契合“大樂必易”的定義。

黃霑曾與金庸、倪匡、蔡瀾一起被稱為“香港四大才子”。才華橫溢的他,學的是中國文學,之後從事的是廣告事業,但最讓世人熟悉和了解的卻是他寫過的2000多首影視音樂。(當然,黃霑的創作並不僅限於電影音樂,其電視劇音樂創作如《上海灘》《獅子山下》《射鵰英雄傳》無疑也膾炙人口。)仔細檢點分析黃霑的作品,“大樂必易”可謂是他的首要創作理念。

早在1967年,黃霑開始正式擔綱電影配樂,他為關志堅先生堅城影業的粵語歌舞片做原創音樂,一次寫了三部《歡樂滿人間》《火情人》《不褪色的玫瑰》。1987年,他與香港導演徐克合作創作《上海之夜》的電影配樂,此後的優秀作品也大多與徐克合作,成為了香港有名的一對最佳拍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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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觀黃霑的電影配樂,可以分為三個類型:一是武俠類,代表作《笑傲江湖》《黃飛鴻》《東方不敗》,二是倫理片,代表作《上海之夜》《刀馬旦》,三是神魔片,代表作《倩女幽魂》系列《古今大戰秦俑情》《青蛇》。無論是哪個類型,黃霑的創作底色,是中國傳統文化,特別是民族民間文化。他雖然沒有經受過傳統音樂教育,但是大學畢業論文《姜白石詞研究》、碩士論文《粵劇問題探討》、博士論文《粵語流行曲的發展與興衰---香港流行音樂研究》,無一不是深植於對傳統文化的思考。

黃霑深信“大樂必易”,而傳統民歌則是個中代表。他對民歌情有獨鍾,多次表示“民歌簡單而動聽,不但入耳,而且直入人心,有如天籟。因為民歌源於真生活,是群眾心聲,所以流行程度,居於眾曲之冠,歷久而不衰”。因此在黃霑的音樂創作中,可以很明顯聽到民族所特有的音樂語言調式、和聲、旋律、節奏、樂器、表現形式、藝術手法等。同時,他也大膽地運用民族樂器伴奏、改編古曲、運用戲曲元素等等,這些都是和他的創作理念不可分割的。

黃霑的中國文化內涵和對民族音樂的興趣及創作功底,與電影影像營造的快意恩仇的武林江湖,利慾糾纏的凡塵俗世,帶給觀眾的是視覺和聽覺上的雙重衝擊。有人認為,電影中的音樂只是綠葉,作用是陪襯烘托故事情節,人們並不需要察覺它的存在。的確,有不少電影音樂,如果抽離出電影的影像及情節,會立刻感到是支離破碎、不成片段的。然而,黃霑的不少經典的電影歌曲甚至超越了電影本身影響力,似乎這些歌曲有了自己的獨立生命,能獨立於電影之外,甚至比電影更加經久不衰、歷久彌新。

胡偉立

科班出身的配樂大師

1986年,有一位50歲的老人辭去了內地大學教職的工作來到香港。他走時決絕,連離職金、退休金都沒有拿。但他也是迷茫的,初到香港他也曾落魄至餐廳打工,“連墳地在哪兒都不知道”。

然而,懷著背水一戰的心態,憑著深厚的音樂功底,他很快進入TVB擔任配樂師,創作了數千集電視劇的音樂,又為香港電影貢獻了無數經典,開創了人生和事業的第二春。

這位老人,就是胡偉立。

在港期間,胡偉立與徐克、袁和平、李力馳、周星馳、王晶、劉偉強、杜琪峰等知名導演皆有合作。細數他參與配樂的電影就有《新不了情(與鮑比達合作)》《東方三俠》《梁祝(與黃霑合作)》《花月佳期》《鹿鼎記》《飛狐外傳》《九品芝麻官》《中南海保鏢》等,另外他在TVB工作期間,也為《茶是故鄉濃》《新龍門客棧》《封神榜》《李衛當官》《書劍恩仇錄》等多部電視劇配樂。

在武俠電影配樂的世界,胡偉立一直與黃霑齊名。

他們有很多相似之處,比如都從民族音樂中汲取養分。胡偉立在童年逃難中走南闖北,一路上聽了各地的民歌抗戰歌曲(如《游擊隊員之歌》),受到地方戲曲、民謠、小調、號子、川劇、評彈、越劇、滬劇、揚劇等耳濡目染。他曾說“我小時候聽我媽媽唱歌、聽京戲、聽川江號子、聽農民耕田時唱號子等,這些東西都聽就會打下一個民族的烙印。”

但是,胡偉立在很多方面又與黃霑大相徑庭。最主要的分別是,黃霑從未接受過音樂教育,胡偉立卻是最“正統”的音樂科班教育出身。他13歲學習小提琴,專攻古典音樂,導師有大名鼎鼎的馬思聰、楊鴻年、司徒華城等。他曾執教於北京師範大學、中國音樂學院和北京電影學院,教授過小提琴、基本樂理、視唱練耳、作曲理論、手風琴等重要課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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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和黃霑配樂的天馬行空、想出天外不同,樂理知識紮實、掌握多種樂器的胡偉立,其音樂風格也呈現了更多的可能性。如他擔任音樂設計的《笑傲江湖之風雲再起》,在同期武俠片的配樂中,達到了風格多樣性的巔峰。其中既有反映苗疆少數民族的色調,又有西班牙以及東洋日本武士的異域風味,還有描寫主人公東方不敗和雪千尋的細膩人物主題音樂,描寫大明水師營寨的漢朝宮廷音樂,和著海戰群雄爭霸場面雄壯激烈的背景音樂。所以全篇的配樂,既纏綿悱惻又起伏跌宕,格調激揚而蒼茫,令人酣暢淋璃。配樂樂器的使用也十分豐富,有西洋的吉他,日本的尺八、三味線,苗疆色彩的木鼓和皮鼓,蘆笛、芒筒、夜簫、笛、古琴、月琴,還有電子音色等。整個電影的音樂風格在變化中統一,渾然一體,並不雜亂無章。

胡偉立開啟了內地音樂人加盟香港電影的先河。在他之後,又有王立平(《少林寺》主題曲)、趙季平(《大話西遊》配樂)、譚盾(《臥虎藏龍》配樂)等內地一批有著深厚傳統音樂修養的作曲家參與了香港電影的製作。

胡偉立曾多次讚許,香港文化多元,不受任何框框限制,從東方到西方、從古典到流行、從民間小調到宏偉的交響詩篇,任何體裁和風格都可以嘗試。的確,在這些內地音樂人的作品中,我們看到了更加大膽多元視野的民族化的探索

(如譚盾在《英雄》的配樂中,在大提琴上裝上二胡弦以試圖拉出馬頭琴的音色)。在這一過程中,內地香港兩地的電影音樂人互補互進,共同努力創作出了更多具有民族性與國際性的電影配樂。

香港電影中有代表性的音樂人,遠不止此。還有陳勳奇、盧冠廷、劉以達、梁基爵、黎小田、韋啟良、趙增熹、陳光榮、金培達、梅林茂等等,我們留待下一期繼續聊。

“如果我多一張船票,你會不會跟我一起走?”

“以前的人,心中如果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們會跑到山上,找一棵樹,在樹上挖一個洞,然後把秘密全說進去,再用泥巴把洞封上,那秘密就會永遠留在那棵樹裡,沒有人會知道。”

“傻丫頭,回去泡個熱水澡,睡個好覺,明天早上起來滿街都是男人,個個都比豹哥好。”

……

這些香港電影經典片段帶給我們的感動,都是畫面與音樂的共同加成。

音樂賦予了電影另一重敘事表達空間,既能強化影片的敘事節奏和表達風格,也能獨立於電影之外,保持其自有的想象餘地,甚至在某些電影的創作中,音樂“反配為主”,大放異彩。二者你來我往間所產生的化學反應,堪稱奇妙。

因此這一期,我們繼續來談香港電影音樂和那些音樂人。

陳勳奇

王家衛的御用配樂人

1996年,《墮落天使》上映。影片中,金城武載著天使2號穿過隧道,伴隨著《Only you》這首輕快的音樂,他們之間的距離小於0.01公分,這一幕,又美又暖。

在這個電影世界裡,有王家衛的故事,還有陳勳奇的配樂。

也許陳勳奇這個名字大家並不熟悉,然而說到“王家衛的御用配樂人”大家就會心領神會。

王家衛的電影之路,起於編劇,而陳勳奇的配樂之路,從他15歲拜師著名作曲家王福齡開始。王福齡曾任邵氏電影公司作曲家,代表作有《我的中國心》《今宵多珍重》等。面對並非科班出身、沒有相關經驗、恰如白紙一張的陳勳奇,師傅傾囊相授,讓弟子少走許多彎路。陳勳奇學習刻苦,很快展露配樂天賦。他很快摸清了電影與音樂的基礎關係:“只要抓住感情,輕描淡寫的主旋律就可以把電影弄出彩。”

陳勳奇和王家衛相識甚早。當時,王家衛還是一個編劇新人,經朋友介紹到陳勳奇的永佳電影公司做編劇。陳勳奇第一次見到王導,覺得他長得“咁鬼高”,於是開始叫王導“高佬”,這個稱呼也一直到現在。

不過他們第一次合作,則是那之後很久之後的《重慶森林》。當時王家衛在《重慶森林》裡已經用了《Things In Life》和《California Dreamin'》兩首歌,讓兩段戲看起來更有故事性。而陳勳奇的配樂則讓這部戲錦上添花。金城武跑步那場戲的配樂,是陳勳奇在轉帶時意外放慢了一倍,本來響亮的聲音變得沙啞了,但放到電影裡卻突出了那種感覺——用陳勳奇的話來說,這是一個“神來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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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慶森林》之後,王家衛又找了陳勳奇來幫忙做《東邪西毒》。片中,為了表現慕容燕分裂出的人格,又愛又恨的情感,陳勳奇找了個非洲打鼓的樂手來錄,用一種男人囈語般的聲音來展現慕容燕的心魔。為了展現大西北馬賊的強悍,他選擇了高胡來拉出那種尖銳的調性。為了給整部片子悽美的感情部分找一種讓人容易記住的旋律,他找來了菲律賓樂手來彈奏古典吉他,展現悽美中縈繞的生命力。

然而,《東邪西毒》中最經典的,莫過於片頭的那首序曲《天地孤影任我行》。樂曲用有力的鼓聲預示著的是一個豪邁、充滿曲折的江湖開場。熱烈的鼓點與激越的節奏體現出磅礴的氣勢; 絃樂的鋪陳又使音樂在凝重中滲出一股飄向雲端的輕盈,複雜迷彌、奇幻瑰麗的音樂風格,營造出一種亦正亦邪的詭異氛圍,暗示著劇中人物捉摸不定的心理、前途未卜的命運和驚心動魄的人生。可以說,在奇幻壯麗方面,《天地孤影任我行》無有出其右者。(值得一提的是,《天地孤影任我行》也成為港片經典的罐裝背景音樂之一,在《大話西遊》和《天下無雙》等影片中被反覆運用和致敬。)

《東邪西毒》之後,陳勳奇又為電影《墮落天使》製作了攝人心魄的音樂,也正是這次與王家衛的合作,讓他一舉奪得了第二年香港電影金像獎的最佳電影音樂獎。其中一曲《First killing》是職業殺手黎明的專屬背景音樂,陳勳奇大膽使用呢喃低語式的粵語說唱,為影片增色不少。

陳勳奇創作力最繁盛時,港臺地區75%的電影配樂都被他承包,曲曲風格不同,與電影相得益彰,全港最知名的大導演皆為座上賓,爭相邀請他為自己的電影配樂。後來,發展到許多導演不好好拍戲,寄希望於配樂掩飾影片的粗製濫造。陳勳奇認為,“每個導演都希望用音樂去救活他們的電影,這是不負責任的,既然他們沒有誠意去做導演,還不如我去做導演”。於是在為150部電影配樂、將名字鐫刻在香港電影最輝煌鼎盛的歷史時期後,陳勳奇金盆洗手,再也不做配樂。

不過,他依然與電影為伴。在他身上,展現了一代香港影人的全面與全能,他可以是武師、監製、導演、演員,甚至對燈光,攝影,化妝也一一精通。近期,當記者詢問他可否再開始配樂創作時,他呵呵一笑說: “對於音樂,我只是個門外漢。”

羅大佑

港外音樂人強勢加盟

80年代到90年代中前期的香港電影,如鮮花著錦,到達鼎盛。院線明星雲集,影片百花齊放,每年產出的電影都在百部以上。

這樣一派繁榮的產業,自然吸引了大量的港外音樂人的加盟。

羅大佑最知名的頭銜,是“臺灣音樂教父”。然而並不為人所熟知的是,他也曾和香港電影音樂有過一段不解之緣。

1991年,為了進一步擴寬眼界,羅大佑從臺灣赴港,並在皇后大道上獨立創建了音樂工廠這個品牌,同時也為多部港片配樂,成為了當時香港電影音樂的一大亮點。其中給人留下最深印象的莫過於李修賢的《藍色霹靂火》和徐克的《棋王》。

《藍色霹靂火》是一部悲涼溫馨的警匪類型片。為這部影片配樂的羅大佑,音樂風格已經有從Acoustic民謠向電子音樂靠攏的傾向,配樂也不再倚重於吉他、鼓等原聲樂器,全篇配樂的基調是由電子鍵盤彈奏出的幾個悲涼和絃定下的。這個音樂主題在片中反覆出現,配合導演刻意追求的藍色膠片風格的畫面,將電影主題一層一層地推向極致。《棋王》的電影主題曲是大家耳熟能詳的《愛人同志》自不必言。羅大佑的配樂絕不喧賓奪主,但是向傳統絃樂交響迴歸、偶爾帶一些電子味道的旋律,還是抓住了全片表現的大時代中的命運無常感。

羅大佑並不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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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時期,參與港片的內地音樂人有王立平、趙季平、譚盾等,這裡不再贅言。

同為臺灣音樂領軍人物的李宗盛,與羅大佑同期赴港,為張艾嘉執導、葉倩文主演的劇情片《莎莎嘉嘉站起來》創作了音樂。而臺灣音樂人小蟲則與香港音樂結緣更深,他為香港多部電影創作了主題曲,其中最為知名的莫過於電影《阮玲玉》的主題曲《葬心》(黃鶯鶯演唱)。這首歌曲也入圍了臺灣金馬獎最佳電影主題曲,榮獲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電影配樂獎。小蟲另外的電影金曲還包括:《阿飛正傳》主題曲《醉朦朧》(梅豔芳演唱)、《金枝玉葉》插曲《無所謂》(何超儀演唱)、《92應召女郎》主題曲《親密愛人》(梅豔芳演唱)、《風月》主題曲《當人就好》(陳淑樺、張國榮演唱)、《新烏龍院》主題曲《擺烏龍》(郝紹文演唱)等。

1997年上映的《宋家皇朝》請來了日本的喜多郎以及他的搭檔蘭迪·米勒共同擔任配樂。影片中完美的糅合了東西方樂器:以中式的鐘呂聲拉開序幕,Northwest Sinfonia演奏的交響樂、鋼琴,以及中國的二胡、琵琶、揚琴完美協調。在同一首樂曲中可以聽到左面是小提琴,右面是琵琶,二者相互輝映。

另外,在《墮落天使》《烈火戰車》《2046》等影片中,我們也看到了羅爾·加西亞、皮爾·拉本等西方音樂大師的名字。

電影音樂反映了電影業的一個重要側面。從1985年到1995年前後,一方面,香港電影得到了亞洲乃至全球的優秀影人共同助力,創造了一個風華絕代、星光燦爛的電影時代。另一方面,國際化的團隊和製作水準,進一步地增強了香港電影的輻射力和影響力,將擁有濃郁民族特色和鮮明藝術個性的電影音樂推向了更為廣闊的舞臺。

盧冠廷

不止一曲《一生所愛》

1994年,電影《大話西遊》在西安開機,導演劉鎮偉邀請一位音樂人到拍攝現場參觀。劉鎮偉告訴他,“這個愛情故事五百年都沒有結果。”聽到此言,這位音樂人“汗毛都豎了起來”。返回香港的飛機上,他開始為電影寫主題曲,當晚寫成。兩天後,他的妻子完成填詞。

這首歌就是多年後與《大話西遊》一起被奉為經典的《一生所愛》。而這位音樂人,叫做盧冠廷。

盧冠廷,本名盧國富,1950年出生於香港,16歲隨父親移居美國。因為從小有讀寫障礙,他在學業上從未得到認可。中學時有一次,老師讓學生朗誦詩歌,他嘗試著用音樂的形式唱了出來,老師驚呆了,又帶著他在另外的班級表演了兩次。那是他寫的第一首歌,也是他意識到自己音樂天賦的開始。

盧冠廷的名字常常與《一生所愛》鎖定,但是他音樂成就遠不止於此。他創作的歌曲《再回首》《最愛是誰》《但願人長久》都曾家喻戶曉甚至被一再翻唱。1985至1997年間,他曾密集參與電影音樂製作,並從《望夫成龍》就開始成為了周星馳電影中鐵打的音樂製作班底,先後在《賭聖》《賭俠》《整蠱專家》《新精武門1991》《漫畫威龍》《賭俠2之上海灘賭聖》《逃學威龍3》《少林足球》等片中擔當音樂設計,幾乎貫穿了周星馳早期到現在的多數電影。他創作過多首電影主題曲,先後七次入圍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電影配樂,三次獲得最佳原創電影歌曲獎。

HongKong“罐头音乐”skr什么玩意儿|香港电影音乐谈

1989年,電影《賭神》的出世,引發了整個亞洲地區關於賭系列的熱潮,周潤發的賭王氣場一時無兩。此片的配樂也令人印象深刻,尤其是“高進”的出場音樂,恰如其分地襯托出了主人公的威風氣派和英雄光環,讓人熱血澎湃。《賭神》中的全部配樂,都來自於盧冠廷。

2010年,電影《歲月神偷》又給我們帶來了淡淡的感動和細膩的溫暖,主題曲《歲月輕狂》(英文版為《Echoes Of The Rainbow》)同樣溫暖人心,歲月是最大的小偷,一步難,一步佳,難一步,佳一步。這首歌的作曲,來自盧冠廷。

盧冠廷曾在很多場合談起自己的創作理念。他時常在吃飯甚至睡覺的時候捕捉到瞬間的靈感,隨即停下手上的無論任何事,投入工作。“作曲就是即興的,即興就是不思考、不堆砌,潛意識創作……”他覺得音樂不能仰仗邏輯,“那個是無法感動別人的。”

然而,並不能把這樣的創作方法看做是“天賦異稟”。盧冠廷出生於粵劇世家,又在Beatles、Peter, Paul & Mary的音樂氛圍下長大,先後畢業於西雅圖華盛頓州立大學和科尼許音樂學校。創作時“妙手偶得”的靈感,無疑來自於深厚的中西音樂文化背景。

而總體來講,盧冠廷的音樂風格和黃霑的中式小調、胡偉立的民族學院有著明顯區隔。雖然他的作品同樣宜古宜今,但更深受美式流行音樂影響,整體而言,他的音樂風格更加西化、更加現代、更具有“都市感”。

和盧冠廷類似受到西方流行音樂影響的香港本地音樂人還有劉以達(代表作《誘僧》)、梁基爵(代表作《越墮落越快樂》)、黎小田(代表作《胭脂扣》)、韋啟良(代表作《男人四十》《千機變II》《救火英雄》《新警察故事》)等。他們作為新一代香港電影音樂人,已經逐漸成長為大師級的人物,支撐起了香港電影的璀璨時代。

多元音樂格局

打破文化隔閡

香港電影,一個曾令好萊塢模仿的傳奇,一個代表華語電影巔峰的驕傲,一個傾倒華人眾生的佳人。然而,進入21世紀以來,美人遲暮,風采不在,香港電影在時代變遷中日漸式微是不爭的事實。

不過,香港電影圈一直有一大批精英群體在為電影低迷期苦撐苦熬,為謀求香港電影的復興而積極努力、多方奔走,也一直有極為廣泛的香港電影發燒友們在堅定支持著香港電影。

電影音樂,亦是如此。雖然不復90年代中期前的輝煌,卻依然呈現著新的特色:

在音樂製作方式上,電子合成技術大行其道。在作曲上發生了從傳統的手寫總譜、請交響樂隊演奏錄音到電腦音樂軟件上作曲、個人錄音工作室裡合成的轉變,這使得越來越多擅長電子音樂的音樂人也參與到了電影音樂的製作中。電影音樂製作從偏重旋律本身,變成了旋律、節奏、配器並重的一項綜合型工程。

在影片出品上,香港電影也已融入大中華電影圈,在本土風格上不斷尋求突破,在內地市場上急劇擴張。基於2004年元旦“內地與香港關於建立更緊密經貿關係的安排”(CEPA協議)的簽訂,香港電影引進內地不再受配額限制,合拍片風潮勢頭更勁,兩地合作已是水乳交融。內地電影對配樂精雕細琢的傳統,令大部分大製作影片拒絕“罐裝音樂”,雖然少了一些原汁原味的“港味”,但音樂質量卻更有了長足的進步。

在音樂人方面,黃霑故去、胡偉立退休、陳勳奇轉行……一大批知名電影音樂人離開了這個行業。然而,香港湧現出了趙增熹、陳光榮、金培達、梅林茂等一批相對年輕的電影音樂人,創作出了多部優秀的配樂作品。特別是金培達,憑藉《星願》(2000年)、《忘不了》(2003年)、《如果愛》(2005年)、《十月圍城》(2009年)、《武俠》(2012年)、《寒戰》(2013年)、《七月與安生》(2017年)多次獲得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電影原創音樂獎,成為了香港電影配樂的中流砥柱。

HongKong“罐头音乐”skr什么玩意儿|香港电影音乐谈

在音樂風格上,新時期的香港電影音樂變得更加多元。一方面,出現了許多風格前衛另類的作品,慢慢地偏離傳統音樂的影響,加入了更多其他的元素。Newage音樂風潮也對配樂有所影響,《暗戰》中劉德華的出場,帶有蘇格蘭風笛味道的音樂成為點睛之筆。陳可辛的《如果愛》號稱香港第一部地道歌舞片,在商業和口碑上都取得了巨大成功,無疑彰顯了香港電影音樂更多的可能性。另一方面,何崇志的《麥兜故事》系列則向民族音樂迴歸致敬,大量引用帶有廣東風味的舊曲民樂,烘托人物心理,引領了一股懷舊風潮。

在國際合作上,越來越多的國際知名音樂人加入了電影配樂中。久石讓先後進行了《情癲大聖》和《姨媽的後現代生活》的音樂創作,2018年又憑藉電影《明月幾時有》榮獲第37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原創電影音樂。波多野裕介與金培達合作了《七月與安生》的配樂。雖然一些配樂呈現“水土不服”,如吳宇森找巖代太郎為《赤壁》配樂,其中周瑜用笛子吹奏新疆小調一幕就為人所詬病。然而,大師的加盟畢竟把香港電影配樂提高到了一個新的層次。金培達2006年則憑《伊莎貝拉》奪得柏林電影節最佳電影音樂銀熊獎,成為香港電影首次斬獲的A類電影節音樂獎項,這無疑是對香港電影音樂水平的極大肯定。

誠然,讓香港電影重回20世紀80-90年代的鼎盛已經並不現實。但是,在經歷了近年來市場的過濾之後,港產影片由過去的多而雜過渡到了現在的少而精,也更能保證影片質量。我們看到,近年來香港電影音樂依然藝術與商業並重,藝術方面精微獨到、商業方面觸覺敏銳,電影音樂人們也一直在精益求精地自覺探索多種類型的電影表達。本土特色和合拍融合的趨勢給香港電影帶來了內地這個全世界最大的電影潛在消費市場,並在不斷與國際接軌中拓展了更廣闊的發展空間。也許有一天,香港電影能如鳳凰涅磐,脫胎換骨,香港電影音樂能夠消除語言和文化上的隔閡,以一種新的面貌走向質的飛躍、新的輝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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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28日 拙見x盧冠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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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付海婧 排版:王野馬

文章觀點獨立,與平臺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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