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故事:螞蟻不會保持緘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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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故事:螞蟻不會保持緘默


兩年前,因為重度的抑鬱症,醫生建議我去安靜的鄉下居住,於是我在靠近鄉村的地方買了一套農家院子。這裡空氣清新,周圍也沒什麼鄰居,有很高的圍牆,牆裡栽了不少果樹。有兩棵果樹特別高,一棵樹,一棵李子樹,一到夏天就會掛滿與李子。這兩棵樹並排在一起,樹陰遮住了半個院子,即使是夏天也讓這裡涼爽宜人。院子裡的土很鬆軟,也很有營養,所以也難怪果樹可以長這麼好。

院子裡有兩套平房,很寬敞,雖然沒有經過裝修,但是顯得很樸素。這裡很安靜,只是偶爾會有附近鎮上的居委會大媽上門來,向我推銷各式各樣的殺蟲劑。除開這些,這裡倒也是個修身養性的最佳所在。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在這裡的螞蟻特別多,一到了下雨前,門檻裡外就會爬滿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螞蟻,黃色的,黑色的,灰色的。讓人看了直起雞皮疙瘩,背心往外冒冷汗。

在我的威逼利誘下,電信局的朋友幫我把寬帶線遷進了這農家院子,無聊的時候我就上上網,在BBS裡發點帖子,寫寫小說。沒想到在這安靜的院子裡,我還真寫出了不少還算見得人的東西。

就這樣過了兩年,但我的抑鬱症卻似乎並沒有什麼好轉。在今年複查的時候,醫生對我說,太安靜的地方也不好,最好還是要與人多溝通、多交流。於是,我決定把院子中的一間平房租出去。

我不願意把這房間租給單身男人。單身的男人總會帶來一些麻煩,帶女人回來倒也罷了,我最擔心他們把院子弄得髒兮兮的,我煩透了打掃這寬敞的庭院。

我也不願意把這房間租給單身的女人。男人是奇怪的動物,女人則是更奇怪的動物。我害怕與女人交往,因為在我的心底,藏著一段最撕心裂肺的痛苦,直到現在我還無法忘卻。

所以,我決定把平房裡的一間租給已婚夫妻,這樣會省去我的很多麻煩。

我把吉屋出租的信息發在了BBS上,沒想到第二天,就有一對夫妻找上了門。

這對夫妻是在黃昏的時候來的。

我用腳刨開了佔據著門檻的螞蟻,不好意思地說,“這裡的螞蟻特別多,大概要下雨了吧。”

那位丈夫羞赧地笑了笑,說,“沒關係,只要安靜就好。”

房租的報價並不高,我對金錢這方面總是少一點心眼,所以他們沒有還價就住了進來。我這才知道他們的名字,男的叫李巖,女的叫霍瞳。

這對夫妻並沒有帶太多的行李,連電視也沒有。在這鄉下,我想不出他們還能有什麼辦法度過漫漫長夜。也許只有在床上度過吧。一想到這裡,我就為自己的淫褻想法愧疚不已。

這鄉間的夜晚的確安靜,安靜得就像墳墓一般。而我買的這套院子,房間的隔音並不好。所以,我可以很輕鬆地聽到李巖與霍瞳之間的談話。我發誓,我並不是要故意聽他們的夫妻夜話,但是他們的聲音總是像水銀瀉地一般向我的耳膜湧來。

他們之間的感情好象並不好,交談並不多,但是他們似乎非常熱衷床上的那件事。幾乎一到了夜幕降臨,我就會聽見他們熱烈的聲音。呻吟、嘶叫,高潮迭起。

這對我這麼一個單身男人來說,無疑是一種煎熬,但我卻不能去告訴他們,讓他們不要這麼激情四射。

當他們沒有做愛的時候,他們總是在爭吵。可每次他們爭吵的時候,總是把聲音壓得很低很低,遠遠不像他們做愛那麼放肆。但是我依然大致聽出了他們之間的問題所在。

李巖與霍瞳是私奔出走的,李巖好象是放棄了城裡的大好前程,而與霍瞳來到了這城鄉結合的院子裡躲避塵世,他對此很不滿意。可每次他要發火的時候,霍瞳總是輕描淡寫地說上一句話,他馬上就偃旗息鼓,一言不發。

霍瞳說的那句話究竟是什麼,我一直都沒有聽得清楚。她每次說那句話的時候,總是把聲音壓到了最低,也許只有他們兩人才可以聽清吧。

唉,別人的事還是少管的好,我連我自己的事還處理不好呢。我常常都對自己這麼說。可一到了晚上,我又剋制不住自己,總是豎起耳朵聽他們之間的交談。

一週後,我要去城裡買些生活必需品。我每個星期都會進城採購一番,而每次採購會花上我一整天的時間。

當我回到院子的時候,已經是黃昏了,我又看到討厭的螞蟻佔領了我的門檻。又要下雨了吧?我抬頭看了看天,烏雲正在慢慢聚集。

進了屋,突起的風正颳得院子裡那兩棵橘樹李樹颯颯作響。很奇怪,今天居然沒聽到那對夫妻談話的聲音。平時這個時候他們應該在做飯了,可今天卻一點聲音也沒有。好安靜,安靜得像墳墓一般。

我懶得去理會別人的事,也許他們趁著我出去的時候又溫存了一番,現在正在床上休息呢。

我準備去做飯,可一看到菜礅上張牙舞爪的大堆螞蟻,我就倒足了胃口。於是我決定泡一碗方便麵將就對付一頓算了。

揭開方便麵碗,剛嗅到洋溢的香味時,我聽到了敲門聲。

“篤篤篤——篤篤篤——篤篤篤——”

打開門,站在門外的是霍瞳。我這才是第一次從這麼近的距離看到她,她很漂亮,我清晰地聽到自己吞嚥口水時發出了聲音。

“房東先生,這房子是不是會漏水?馬上就要下雨了。”她輕聲地問。

我撓了撓頭,好象那房間真的有些漏水,在他們搬進來的時候我竟忘記了告訴他們。

“那怎麼辦呢?”她好象有些著急。

我只好說:“先將就一晚上吧,明天我去買水泥,幫你糊一糊房頂。”

“那倒不用了。”霍瞳說,“你告訴我離這裡最近的鎮上哪裡有水泥賣,我自己去買。”

“那怎麼好意思……”我一邊搓手,一邊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但是我還是給他說了幾家鎮上賣水泥的地方,告誡她一定要貨比三家。

她轉身就要離開,我忽然想起什麼事,問道:“咦,你家先生呢?怎麼今天沒有聽到他說話?”

霍瞳一愣,定定地站在原地。她轉過身來,眼圈竟驀地有些發紅,一串淚水從眼眶裡落了下來。

“他走了,他回城了,他還是捨不得家裡的那個女人。他再也不會回來了……”說完,她跌跌撞撞地向她那間平房跑了過去。

我嘆了一口氣,垂下了頭。我並不是一個喜歡打探別人隱私的人,還是關心自己的事吧。

當我低下頭的時候,又看到了密密麻麻的螞蟻,成群結隊緩慢爬過了地板。我的心頭不由得一陣抓緊,毛烘烘的,陰颼颼的。

第二天一早,當我起床的時候天已經亮了,昨天晚上睡得特別好,因為沒有了鄰屋的吵鬧聲,單純的雨聲更容易讓人入睡吧。

我跨出到處是螞蟻的門檻,發現霍恫已經出了門,她一定已經去鎮上買水泥了吧。

我要去鎮上的郵局領一筆稿費,這是網絡生活為我帶來的唯一好處。

走在鄉間的機耕道上,轉過幾個彎,我先來到了鎮上。

排隊領到稿費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每次拿到稿費,我都會在鎮上的小酒館勾上二兩散裝白酒,就著老年人的川戲聲慢慢蘊進肚裡。

在小酒館裡,正當我喝得興高采烈的時候,忽然聽到酒館裡兩個淫褻的聲音在交談著,引起了我的注意。

“真有意思,今天一早我就做了個開張生意,是個漂亮得不得了的女人來買了兩袋水泥呢。”

“哦,是嗎?今天我也做了一樁開張生意,也是一個沒見過的女人來買了兩袋水泥。她還不要我送,是自己放在一個小推車裡推走的。”

“沒錯,我那個顧客也是自己拿車推走的。”

“那這麼說,是同一個女人來買的哦?你說怪不怪,她不在一家買齊,為什麼要分開買呢?”

“說不定是為了貨比三家吧。”

……

我不禁笑了笑。他們說的一定就是霍瞳吧,這女孩真是的,一定是頭次做泥水活,不知道到底該買多少水泥。先買了一點,怕不夠,又多買了一點。

結完帳,我暈頭轉向地又在鎮裡的錄象館看了一下午武打片,看完了,又去小酒館喝了幾兩酒,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黃昏了。

說實話,我有些不想回家,我有點害怕看到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螞蟻,這些螞蟻總是讓我感到一陣沒有來由的恐懼,總是讓我感到毛骨悚然不寒而慄。

進門的時候,正好遇到了戴著手套滿身泥濘的霍瞳。她嗅到了我的一身酒氣,很關切地問我怎麼了。

我淡然笑笑,說:“沒事,酒有點上頭,馬上就回房上床睡了。”

我知道,只要我的頭一沾著枕頭,馬上就會發出震耳欲聾的鼾聲。

午夜夢迴的時候,我頭疼欲裂,酒後初醒是人生最痛苦的事,我扶著馬桶劇烈地嘔吐著。在馬桶的邊緣,無數細小的螞蟻正在緩緩移動,慢慢爬過我無力的雙手。好不容易我停止了嘔吐,然後看著這些蠕動著的螞蟻,一埋頭,我又吐了。

我掙扎著,我搖晃著,將自己的身體移到了窗邊,窗外月黑風高,只聽見橘樹李樹颯颯地響著。一陣風吹走了天上密集的雲層,月亮終於逃了出來,像個一樣掛在空中。我躲在窗簾後向外望去。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嘴角竟露出了一絲笑意。

一大清早,我就被一陣敲門聲鬧醒了。我披上外衣打開門,看到霍瞳站在門外,冷冷地看著我。

“怎麼了?”我問。

“陪我到院子裡走走,行不行?”她說。

“好吧。”我點頭。

踏著很鬆軟的落葉,我們來到了院子的那棵李樹下。這裡的土特別鬆軟,軟得就像才翻過土一般。我覺得腳上麻癢癢的,低下頭一看,腳上爬滿了密密麻麻的螞蟻。我連忙晃了晃腳,可螞蟻們沒有落下去,還是頑強地爬在我的腳上。

我點上了一根菸,深深地吸了一口,菸頭上的菸灰向後走了一截。我蹲了下來,用菸頭細心地點著腳上的螞蟻。

螞蟻根本就不知道我手裡菸頭的到來,在瞬間,一隻一隻被燒焦,落在了地上,變成了塵土。

“你不會以為我叫你到院子裡來散步,只是為了來看你對螞蟻處以極刑吧?”長時間的冷場後,霍瞳終於開口向我問道。

我不置可否地答了一聲:“哦?!”

她也蹲了下來,就蹲在我的面前,一雙眼睛瞪得圓圓的,死死盯著我的瞳孔。

她一字一句地問:“昨天晚上你都看到了吧?”

我笑了,我猜我的笑容一定很燦爛。

是的,我都看到了。

當我午夜夢迴推開窗戶時,一般的月光正好投射到了院子中。霍瞳那妖媚的身軀正曼妙地勾下,手裡拿著鏟子慢慢調合著水泥。

她將沙與水泥混合在一起,堆成了小山的形狀,然後在小山的頂部刨開一個洞,將水慢慢倒了進去。手裡的鏟子不停攪動著,水泥、沙、水混合在了一起,變成了一堆爛泥。

她手拿著鏟子,一點一點將水泥鏟進了一個已經挖開的大坑。用不了多久,這個大坑就會被水泥佔滿,再過一會時間,這些水泥就會變得堅硬無比,永遠不會有人知道下面還藏著什麼東西。

“是的,沒有人會知道水泥裡還藏著什麼東西,哪怕藏著的是一具屍體。”我微笑著對自己說,“除非有人用大型電鑽切開水泥才會找到。可是,誰又會事不關己,無聊地跑到這裡來用電鑽切開地底的水泥塊呢?”

我看著月夜下忙碌著的霍瞳,我想,她埋在地底的東西,現在正在被無數細小的螞蟻吞噬著身體吧。我知道,她埋掉的就是李巖,那個和她一起租了我房間的男人。

沒有人會知道這個秘密的,除了那裡越來越多,越來越密密麻麻的螞蟻。可惜螞蟻不會說話,它們會永遠保持緘默。

我端了一杯酒,站在窗簾後,欣賞著這美妙的景色。月光中,霍瞳驀地站直了身,擦了擦額頭的汗,她的身材好美,我又一次聽到自己唾沫吞下食道時發出的聲音。

就在這時,她忽然轉過了身,一雙眼睛直勾勾地向我所在的窗戶望了過來,在月夜中,她的眸子炯炯有神,熠熠發亮。她看到我了嗎?我連忙閃身躲到了窗簾之後。

“你躲到窗簾後也沒有用,已經晚了,我已經看到了你。”在霍瞳的眼睛裡,隱約流露出了一絲疲憊與無奈。我知道,她已經累了。

於是我說:“你知道我看見了,那又怎麼樣?”

這時,她的臉上竟也露出了笑容,她為什麼會笑?

霍瞳幽幽地對我說:“你知道嗎?我殺了他買回水泥,等你睡了後,就準備去挖一個坑。一開始,我並沒有想到在這棵李樹下挖坑的,而是選擇了另一個地方。”

她眼中頗含深意地望了望我。

我猜這時我的臉上一定有些燙吧。我不置可否地問:“那又怎麼樣?”

她揚起了手,指了指一旁,說:“你知道嗎?我一開始選的是在那棵橘樹下挖坑。”

我的臉勃然變色,一絲冷汗從我的背心滲了出來,渾身不由自主打了個冷顫。

可霍瞳還是沒心沒肺地繼續說著,“當我的第一鏟挖下去時,就感覺到了不對勁,鏟子冒出了火星。刨開了面上接近一米的泥土,下面竟是巨大堅硬冰冷的水泥塊,腳上爬滿了螞蟻。你這裡的螞蟻可真多啊。”

我的身體禁不住發抖顫慄,嘴皮不停蠕動,卻一句話也說不出。

“你說,這水泥塊裡,你究竟埋了誰?”霍瞳一字一句,向我緊逼。

我頹然坐在了地上,淚水從我的眼眶滲了出來。

不錯,樹下的水泥塊是我製造的,裡面藏了一具屍體,一個女人的屍體。現在再談她的名字已經沒有任何的意義,我只知道我那嚴重的抑鬱症就是因為她而生的。當我在這裡養病的時候,她還來百般嘲笑我,這惹起了我的怒火,終於做出了那件事。當我報警說她失蹤時,警察來調查過幾次,就不了了之,無疾而終。只有我知道她被我藏在了水泥中,埋到了地底,就緊靠著橘樹,與那些永遠會保持緘默的螞蟻呆在一起,漸漸腐爛。

只要我推開窗,就可以看到她,她永遠都逃脫不了我的視線。呵呵,想想她曾經對我說分手時,眼神是那麼地決絕,可惜再也看不到她的眼神了。現在,陪伴她的,只有那些螞蟻,那些醜陋的螞蟻。只有螞蟻可以親近她的身體,我卻不能。

就是當我埋下她的那一天起,我的屋子裡就開始聚集了越來越多的螞蟻,各種顏色各種大小的螞蟻。它們密密麻麻地佔據了我的門檻,我的客廳,我的臥室。悠慢地爬過我綠色新鮮的蔬菜,我黃色嶄新的桌椅,甚至我那柔軟無比的大床。

當我早晨在洗手間裡剃鬚時,每次都看到鏡子上爬滿了黑色的小螞蟻,伸長觸鬚搖頭擺尾,騷手弄姿。

當我想要如廁時,又會看到黃色的小螞蟻連接成長隊緩慢在馬桶上移動,他們爬過的地方,總會留下一條淡淡的黃色水漬,像一道油脂,更像是螞蟻的血液。

是她那包裹在水泥裡的屍體引來了這些螞蟻嗎?每當我想到這裡,我都會不禁感到一陣悽惶與森然,還有羞愧。

但是,我絕不後悔。

“我也不後悔!”聽完了我的話,霍瞳正視著我,堅定地對我說。

我閉上了眼睛,直到現在我都記得當水泥傾倒進坑中時,看到那個女人的身體慢慢被掩蓋,看到螞蟻鑽進她的嘴唇,再從鼻孔裡爬出來,我的心裡是多麼地悲涼。不知道現在霍瞳的心裡是否和我一樣悲涼。不過,我分明看到了她的眸子裡有晶瑩的東西正在閃爍。

我摟著霍瞳向我的房間走去。在我的懷裡,她是那麼地柔軟,我的手摟著了她的胸部,她卻並沒有反感。她的嘴輕輕湊到了我的耳朵邊,細而柔順的頭髮拂過我的面頰,弄得我癢癢的,好想打個噴嚏。

這樣的感覺就像……就像……

就像螞蟻慢慢爬過了我的身體。

我禁不住渾身一個顫慄。

這時,霍瞳輕輕在我的耳邊,用最小的聲音對我說:

“你知道嗎,其實我並沒有殺死李巖,我只是在他喝的水裡加進了三唑倫,讓他昏睡過去。他睡了一天一夜,直到我把他推下了坑,他才醒過來。但他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再沒有力量反抗了,因為那個時候我已經將水泥倒了下去,迅速硬化的水泥固定住了他的小腿。”

一股寒氣從我的小腿向上升去,然後在小腹處呈放射狀四散,涼意滲滿了我的每一個毛孔。

可霍瞳還在沒心沒肺地說著:“當水泥倒下去的時候,他親眼看到自己的身體一點一點被掩蓋,眼睛裡全是驚恐。他的嘴被我用布塞住了,說不出話,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響。當水泥淹到他的胸膛時,他完全崩潰了,眼睛裡全是淚水,妄求我饒他一命。不過他錯了,凡是想離開我的人,都得死!他會永遠和那些螞蟻呆在一起,只有螞蟻才不會出賣我!”

我說不出話來,這真是個可怕的女人。我默默地扶著她走過庭院,當我踩過地面上,感覺地上微微凹凸不平,一定是螞蟻又在聚集了。我的腳下多用了一點力,我要踩死所有我能踩到的可惡的螞蟻。

“你的女人死了,我的男人也死了,我們殺人的方法也是一樣,你沒有後悔,我也沒有後悔,難道我們才是天生的一對?”她喃喃地說。

我點了點頭,說:“是的,我們是天生的一對,我們一對天生的殺人狂。”

進了屋,我們在爬滿螞蟻的床上瘋狂地做愛,霍瞳的叫聲是那麼肆意,慾望在整個潮溼陰冷的房間裡充斥瀰漫,我們忘記了黑夜白天,更忘記了究竟我們做了多少次。

我只知道當我們筋疲力盡倒在床上時,我們的身體上都爬滿了黑色黃色紅色褐色的螞蟻,密密麻麻,到處都是。它們輕輕噬咬著我們的表皮,想要從咬出的傷口中爬進去。於是我和霍瞳又在床上翻滾著,壓死了一隻又一隻螞蟻。

我們赤裸著身體站在床下,看著雪白的床單,上面已經留下了無數屍骸,螞蟻的屍骸。螞蟻們的體液將它們的屍體沾在了床單上,變成了黃褐色的痕跡,就像是在床單上寫下了一幅狂草,雖然這狂草上的字我一個也不認識。其實,我更覺得這張床單似極了一塊骯髒的,滲滿了屍液的裹屍布。

就這樣,每天我和霍瞳在擠滿螞蟻的床上瘋狂,在滿足彼此的同時,又不斷殺戮這些無辜的螞蟻。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這些微不足道的螞蟻在我的眼中不再可惡,反而變成了某種慾望中的情趣,可以讓我更衝動。

對我如此,對霍瞳亦然。

每天我們向窗外望去,都可以看那兩棵橘樹李樹正在茁壯成長,越來越高大茂盛。我猜,到了果實成熟的時候,與李子一定會很甜。

樹下的秘密不會有人知道,永遠都不會有人知道。除了那些螞蟻,那些不會說話的螞蟻。

霍瞳搬到了我的房間裡,儼然一對夫妻。原先她與李巖住的那間房又空了出來。

為了彌補生活的虧空,我決定再把那間房租出去。當然,我不會再租給夫妻,我只會租給單身的男人或者女人。

在BBS上發了帖子後,一個留著長髮的畫家住進了那間房。當然,我已經對牆壁做好了隔音措施,即使我與霍瞳夜晚叫得再肆意,也不會為我們的鄰居帶來困擾。

唯一讓這個畫家困擾的只有螞蟻,越來越多的螞蟻。他常常在我面前一邊甩著長髮,一邊抱怨說,螞蟻又汙損了他新畫的草圖。不過,我也只有抱歉地攤攤手,因為我也無計可施。

那一天,一起床就發現是個不晴不雨的好天氣,我與霍瞳決定去鄉間的大山裡去踏青。我們在山裡玩得很高興,甚至還在山中的溪水裡裸泳了一番。我們這才知道原來在冰涼的溪水裡做愛,竟然也是一件讓人興奮到崩潰的樂事。

當我們回家的時候,已經是黃昏了。當我們走到圍牆外時,就聽到裡面傳出了突突突的巨大聲響。

這是什麼聲音?我驀地一愣,跨進了大門。

一群人正圍在那兩棵李樹與橘樹旁,突突突的巨大聲響正是從那裡發出來的。

我看到長髮畫家閃爍著眼睛向我跑過來,大聲對我說:

“哥們,知道嗎?今天鎮上的居委會大媽來了,她帶來了除四害大隊的殺蟲老師。他們說,你家裡的螞蟻全都是白蟻!他們用儀器查找到了螞蟻的老巢,就在那兩棵李樹與橘樹的下面。他們還找來了電鑽,鑽開泥土就可以直搗黃龍!”

他興奮地大叫,“哥們,以後這裡再也不會有該死的螞蟻了!”

我慘然地看了一眼霍瞳,我看到她的眼中閃出了和我同樣的悽然眼神。

在遠處,居委會的那個胖大媽正興奮地站在電鑽旁,注視著挖開的大洞。

只聽到吱的一聲破響,電鑽停止了工作。我知道,這是因為電鑽碰到了比它更堅硬的東西。

依稀聽到這畫家還在我的耳邊嘮叨著,“這些白蟻真夠厲害,聽說是雜交出來的品種,嘴裡分泌的唾沫,就連水泥也可以腐蝕出巨大的空洞來……”

我的臉上一片死灰。

原來螞蟻也不會永遠保持緘默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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