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常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
但當這個老人被家人送到急診室的時候，我被嚇著了。
消瘦，皮膚乾燥，頭髮鬍子一團糟，衣服看不出原來的顏色和紋理，部分潮溼狀，部分板結硬硬的，手指腳趾甲很長，甚至都呈現鉤子形狀，渾身散發著不可名狀的惡臭，美小護和護工阿姨帶著厚厚的口罩在幫老人脫去衣服，準備擦拭清潔身體，這一刻我真的有點反胃，腦海裡出現的一個詞：虐待。
《羅森急診醫學》對虐待老人進行了定義和分型，歸納起來有6種類型：軀體虐待，性虐待，情感或心理虐待，忽視，遺棄，以及經濟或者物質的剝奪。
在美國關於虐待老人的個案研究中，58%涉及忽視，11%涉及身體虐待，15%涉及經濟剝奪，15%是情感虐待，1%性虐待。老年虐待的受害者通常都經受多種形式的虐待。
忽視，居然是虐待老人的首惡。
忽視被定義為護理員沒能履行或拒絕履行對於老人的職責或義務，從而造成或可能造成嚴重傷害老年人的後果。
忽視可能是無意的或是故意的。但是，意圖往往是很難被證明的。非故意的忽視可能是因為護理員體力或智力上的限制或缺乏如何正確的護理老人的知識，因此沒有能力履行職責。
忽視可能包括剋扣食品，水，衣物，住所，藥品，醫療設備（如學步車，柺杖，助聽器，假牙等）。
當家裡的老人向我們訴求一些東西或者一些健康問題，希望得到重視時，我們是否能夠每次都足夠重視，並且付諸行動呢，而在急診的工作中，我發現很多老年人可能是年輕時都經歷過苦日子，他們把最好的都給了子女，對他們特別好，但對自己的問題則是能忍則忍，而等問題積累到一定程度了，爆發了，這個時候他們也就出現在醫院裡了。
在急診科，我也不止一次聽到老人家說“不想麻煩年輕人”的話，是的，他們都不願意麻煩年輕人，那個年代的人都特別能忍特別能吃苦，這是年代留給他們的烙印，當然，我也不止一次聽到他們的子女皺著眉頭責罵他們的爸媽，“有病就早點看啊，不看不看非要等到這樣了才看，我又要請假，又要帶孩子的，我.......”
這是個老人家又委屈，子女們又委屈的moment，而作為醫生，我們往往也會在這個時候切入，打圓場，替老人家說出他們的苦衷，也替子女們道出他們的不容易，當然啦，也不是每次都能奏效。
上面這種，嚴格來說，甚至算不上忽視，只是兩代人之間溝通上的問題，可以慢慢改善，而真正的忽視是，病人一過來，一看，瘦骨嶙峋的，衣衫不整，一身的臭味的，精神萎靡的，一查生化電解質缺這缺那的，想必明眼人也知道老人家在家裡經受了什麼了，就像這個被送進急診室的老人。
老年人與社會的隔離，是疾病、殘疾、心理疾病（如老年痴呆）以及年齡增長的結果，而醫生，可能是他們接觸外界的唯一聯繫。在美國，有調查表明79%的急診醫生曾經治療過受虐待的老人，但其中只有50%報告了虐待行為，同時僅僅有31%的急診科醫生熟悉所在地區關於虐待老人的法律。
那麼在中國呢
2012年12月28日，中國全國人大常委會表決通過新修改的《老年人權益保障法》中明確規定：“禁止歧視、侮辱、虐待或者遺棄老年人。”
《刑法》第260條【虐待罪】規定：“虐待家庭成員，情節惡劣的，處二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犯前款罪，致使被害人重傷、死亡的，處二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法律是有的，但事實上，又有多少老人懂得運用法律的武器去保護自己呢？又或者說，有多少老人願意、捨得用這樣的“武器”去保護自己呢？
年輕人不知道，原來忽視就是對老人家的虐待。而受虐待的老人家，有的甚至不知道自己正在遭受虐待，而知道的也礙於各種原因不敢恨，不敢言，不敢站出來，保護自己。
這，才是最讓人傷心的地方。
除了忽視之外，還有一種更可惡的行為，叫做遺棄。
遺棄是指護理員、監護人或者有責任照顧老人的人遺棄老人。許多急診醫師注意到：老年患者可能被遺棄在急診室。一項調查結果表明24位被遺棄的老年患者中46%是獨居的並且不再有能力照顧自己，41%是被家庭成員或護理員遺棄在急診室。遺棄也可以認為是忽視的一種。
急診科很多時候都會有這樣的病人，家人把老人家送到醫院了，回過頭一溜煙的走個不見蹤影，打電話也打不通，打通了他也不過來，過來了也是一副不理不睬的樣子。甚至有送來時露一面，老人死後再露一面的家屬。家家有本難唸的經，醫生自然不清楚你們兩代人間有什麼愛恨情仇，但無論從哪個角度看起來，這，就是遺棄。
《刑法》第261條【遺棄罪】規定：“對於年老、年幼、患病或者其他沒有獨立生活能力的人，負有扶養義務而拒絕扶養，情節惡劣的，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
但也有時，孤寡老人照護已經是一個社會問題，死在家裡數天無人問津的事情時有發生，出車到現場的時候，作為醫生都不敢看那個模樣。這是被社會所遺棄。
如晶在《奇葩說》裡說過一句話：
“父母是孩子前半生唯一的觀眾，孩子是父母后半生唯一的觀眾。”
善待老人，就是善待未來的我們自己。
今天重陽節，
你能滿足家中老人一個願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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