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中反腐旗手現身小延安,曾被贊「終於有人敢動谷俊山了」

11月3日至4日,全國人大財經委員會副主任委員、中國人民解放軍原總後勤部政委

劉源上將來到駐馬店,這次和他同行的是“追尋偉人足跡 繼承紅色傳統”學習訪問團。兩天時間裡,他們瞻仰竹溝革命紀念館,看望革命老戰士,向中共中央中原局五位委員群雕塑像、竹溝革命紀念碑和革命烈士公墓敬獻花籃。

軍中反腐旗手現身小延安,曾被贊“終於有人敢動谷俊山了”

劉源(前排左)看望革命老戰士。

劉源一行還出席了中原局在竹溝設立的80週年座談會,會上深切緬懷了革命先輩的豐功偉績,共同追憶那段光輝的革命歷史,展望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美好前景。

據悉,河南省確山縣竹溝鎮與劉源的父親劉少奇頗有淵源。抗戰時期,確山竹溝是中共中央中原局、中共河南省委所在地,劉少奇、李先念、彭雪楓、張震等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都曾在這裡工作和戰鬥過。

因此,竹溝也被譽為革命的“小延安”,在中國革命史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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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源(前排)參觀當地博物館。

今年是劉少奇誕辰120週年。8月,劉源撰寫的《夢迴萬里 衛黃保華——漫憶父親劉少奇與國防、軍事、軍隊》一書出版。此次竹溝之行,劉源大概也是想用更多的方式來緬懷父親。

新書出版後,《環球人物》記者曾專訪過劉源。回憶自己的一生,他深感,不論是做副省長給人民當“孫子”,還是在軍中做“反腐旗手”,他的作風一直深受父親的影響。他傾盡全力,努力要做的就是不辜負父輩的教導。

劉源專訪中談軍中反腐↓↓

說起與父親的最後一面,劉源曾經也向媒體提及過。那是1967年的9月,劉少奇已被嚴格看管起來,16歲的劉源被安置在離父親很近的一間屋子裡,幫忙刷刷碗、洗洗襪子,但不能靠近他本人。

一天,劉少奇吃完飯,突然走到餐廳外的小池子邊,問正在洗毛巾的劉源:“你媽媽在哪兒?”因為當時不允許兩人交談,劉源特別緊張,小聲說:“媽媽就在你後邊的房間。”“他們不許我跟你說話。”劉少奇還想再問,但沒有問,站了兩分鐘,轉身走了。再談起此事,劉源說:“就因為這一句話,我也被趕回學校。

我終生後悔的是,早知道這是與父親的生離死別,我怎麼不多說些,怕什麼?

長大後,無論是從政,還是從軍,無論做一些重要的決定,還是在一些重要的時刻,劉源總是想起父親——父親的叮囑、父親的原則、父親的信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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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9月2日,劉源在北京家中接受《環球人物》記者專訪。(本刊記者 侯新穎/攝)


七里營公社的“第十七把手”

河南省確山縣西竹溝鎮一間普通房子的門口,有一棵枝幹遒勁的石榴樹,這是79年前時任中共中原局書記劉少奇親手種下的。1939年,劉少奇來到竹溝主持中原局工作,在石榴樹邊簡陋的房子裡,撰寫了影響幾代共產黨員的著作《論共產黨員的修養》。

新中國成立後,劉少奇先後擔任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長、中共中央副主席、國家主席,多次到河南考察,鄭州紡織機械廠、鄭州太康路、鄭棉四廠、洛陽礦山機械廠、洛陽敬事街小學……都曾留下他的身影。1958年11月2日到10日,劉少奇出席了第一次鄭州會議(即中共中央工作會議)。這次會議開始糾正在人民公社問題上存在的錯誤,明確提出必須劃清社會主義與共產主義、集體所有制與全民所有制的界限,肯定現階段是社會主義,基本解決了急於向共產主義過渡的錯誤思想,最終形成《關於人民公社若干問題的決議》。這篇紀要由劉少奇親自修改。

劉少奇生命中最後一段日子也是在河南度過的。1969年11月12日,他在開封含冤逝世。

父親去世13年後,1982年,劉源從北京師範學院(現更名為首都師範大學)畢業。《黨史縱覽》雜誌中的《劉少奇之子劉源:在特殊環境下成長》一文寫道,大學畢業時劉源有很多選擇:學校表示可以讓他留在北京,教授們願意收他為研究生,出國留學不成問題,給領導同志當秘書也是觸手可及的事。可這些劉源都婉言謝絕了,他主動要求到父親曾經戰鬥、蒙難過的河南農村工作。

於是,31歲的劉源來到河南省新鄉縣七里營公社,在這個公社的17個正副書記、主任中排名最末,成了公社的“第十七把手”,負責社隊企業和一個管理區的工作。曾在新鄉縣委擔任領導職務的炎光亮接受《環球人物》記者採訪時說,1982年第一次見到劉源時,並不知道他的身份來歷,只覺得這個北京來的年輕人衣著樸素、言語誠懇。旁邊有人悄悄告訴他,這就是劉少奇的兒子,炎光亮在心裡暗暗讚了一聲“好!”“完全沒有高幹子弟的做派,一看就不一樣。”

那時候正趕上農村搞大包乾,作為公社幹部的劉源,幫著家家戶戶分地。他這才真切地體會到,分地也是一個“鬥爭”的過程。

“因為每個村都有好地、中地和壞地,有的澆水容易,有的澆水困難。誰都不願意要壞地,也不願要離家遠的那塊地。為此,親弟兄打架,村和村打架。”劉源對《環球人物》記者回憶,“有時候他們把我罵得狗血淋頭,說我偏向。”

怎麼辦?只能堅持原則,強硬分地。“就這麼劃分!我簽字,就這麼辦!”當過7年知青的劉源,有務農經驗,又沒有私利,地分完了,村民們仔細想想,都說他分得公道。

1983年4月,新鄉縣人大常委會經過討論,全票選舉劉源擔任副縣長,主抓全縣的多種經營和鄉鎮(社隊)企業工作。炎光亮作為劉源的領導和同事,與他的相處日漸親密。“他講一口北京話,我說河南土話,但不妨礙我們常在一起聊天。”炎光亮覺得這個年輕人有遠見,有胸懷:“他對政治、經濟的看法,放到現在也不過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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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3年,劉源任河南省新鄉縣副縣長,主抓經營和鄉鎮企業工作。

劉源把精力全都用在了工作上,接手任何一件事,都想做到最好,每天早出晚歸地忙碌,很少休息。炎光亮記得:“有一次我見他的衣服髒了,讓他脫下來,我家人幫著洗乾淨了給他送去。但只此一回,從那以後不管再忙,他發現衣服髒了就自己及時洗乾淨,再沒有給我看到他穿髒衣服的機會。劉源最讓我欣賞的,是他的為人。我們一起去開會,見到老同志,他都跑到前面去幫著掀簾子、開門,後來他離開新鄉縣,一路做到副市長、副省長,以前新鄉縣的老幹部去找他,他都熱情接待,讓到上座,還要敬酒。”

“人民信任你,你就不能辜負人民”

1984年,由於工作成績突出,劉源被新鄉縣人代會全票選舉為縣長。不到一年,他又調任鄭州市副市長,分管城建、計劃、工交等領域。有人說他是“坐飛機”上來的,但在新鄉縣、鄭州市,從領導到炊事員都知道,他是靠“扛大個、賣苦力”上來的。當時,市裡正在爭取天然氣工程立項,工作難度很大。剛上任,劉源就接下了這個棘手的差事,一趟趟進京跑項目,用他自己的話說,像個“上訪戶”。奔波了一年多,天然氣管道鋪進了鄭州城,市民從此不再用蜂窩煤燒飯了。

城區改造也是一大苦差。上世紀50年代初,省、市政府都曾計劃打通人民路、太康路至二七廣場路段,但因地處鬧市撤遷困難,一直沒有落實。一位老幹部回憶,劉源上任後,“去了拍拍人家肩膀,誠懇地說,咱們市政不改造怎麼行呢,你不搬就沒辦法改造啊!對方一看是他,就說,算了算了,衝著你能來做我的工作,咱也不說什麼了,走。”幾年裡,劉源跑遍了鄭州的區縣、工廠,建起不少工廠車間、廣場公園、道路橋樑、高樓大廈。

1988年1月,37歲的劉源在不是候選人的情況下,經人民代表直接提名,當選為副省長。這是新中國成立後的首例。據《中華兒女》雜誌報道,100多名代表在推薦理由中說:“我們推薦劉源為候選人,並不是因為他是劉少奇同志的兒子,而是因為他謙虛謹慎,工作敢想敢幹而又任勞任怨,有突出的政績。”河南人民會堂裡掌聲四起,從代表席到主席臺有6級臺階,劉源一步3個跨了上去,深深鞠躬、再鞠躬,抬起頭時早已淚眼矇矓。

軍中反腐旗手現身小延安,曾被贊“終於有人敢動谷俊山了”

1988年1月29日,在河南省第七屆人民代表大會第一次會議上,劉源(左一)當選為河南省副省長。

劉少奇曾多次對孩子們說:對一個人來說,最大的幸福是得到人民的信任;取得人民的信任是不容易的,人民信任你,你就不能辜負人民。1988年2月2日的人民日報記錄了劉源當選副省長後的感言:“代表們所代表的河南七千多萬人民對我寄予了厚望。當然了,更重要的一個因素是對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所抱的同情和尊重。我想,作為我,應該利用這種好的條件,多為河南人民做點實事。”

當選後,劉源分管工業、交通和安全工作,還沒坐進辦公室,就連夜趕赴三門峽市,去處理一起重大交通事故。一位河南省委退休老幹部說:“負責安全工作,就別想在辦公室坐著。劉源在任的幾年裡,哪裡遭了災、有事故,他就馬不停蹄地趕過去,探望傷員,安置災民。”

河南是個農業大省,工業基礎比較薄弱,為了讓河南的工業交通有較快發展,劉源夜以繼日,玩命工作。他還像以前那樣到北京跑項目、跑資金,他自己調侃說:“有時碰到那些關鍵人物,我也像個孫子似的,不過好在咱們一來年輕,二來又不是給自己辦事,噹噹孫子也不覺得丟人!

劉源的努力讓河南人民嚐到了甜頭:多座大型電廠和全國最大的50萬伏直流超高壓變電站建成,使全省電力裝機容量翻了近一番;引進外資電話設備,全省程控電話增加了五六倍;中原化肥廠的投產,為農民解決了急需的尿素供應問題;建成全國最大的周口味精廠、安陽玻殼廠以及黃河上的5座公路橋……許多曾與劉源共事的同志回憶說,他走後,大家才感慨,河南真是需要他這樣利索實幹、上下溝通、有拼命精神的組織者;如今河南很多重大經濟項目和城市建設規劃,都受益於劉源當年打下的基礎。

1992年,劉源調任中國人民武裝警察部隊水電指揮部第二政委。離開河南那天,他不想聲張,只去了新鄉縣七里營鎮劉莊村告別,準備就這樣去火車站。但是人們得到了消息,紛紛跑到鄭州火車站等著為他送行。樸實的河南人民對劉源的評價只有一個字:“好!”

再憶當年,劉源對《環球人物》記者說:“在河南10多年,大學畢業當幹部,當人大代表,是老百姓選的,當縣長、副市長、副省長,是河南代表推選的。應該說,河南老百姓對我非常好。”

軍中反腐“寧死也不會放手”

《劉少奇之子劉源:在特殊環境下成長》一文中有這樣一個故事:1956年以前,中南海甲樓一層的秘書辦公室裡,有一臺軍用發報機改裝的收音機,體積很大,也很粗糙。但在當時,這是稀罕物。劉少奇的幾個孩子常到這個辦公室聽廣播節目。為了滿足孩子們強烈的求知慾,一位秘書與改裝這臺收音機的總參謀部聯繫,希望能用這臺大收音機換兩臺小的。總參那邊爽快地答應了,還送來3臺組裝的簡易“小收音機”。秘書留下一臺,送給衛士一臺,剩下的那臺就放到了孩子們的房間裡。

一天,劉少奇在孩子們房間裡發現了這臺收音機,覺得奇怪,便問是從哪裡來的。孩子們如實告訴了父親。劉少奇緊接著就把那位秘書叫了去,問明情況後,面色嚴肅地說:“你們怎麼能隨便向人家要東西呢!以後再不準隨便接受別人的任何禮物,不準佔公家的便宜,不準打我的旗號辦不應該辦事!要來的這些東西,通通退回。”

劉少奇在《論共產黨員的修養》中曾引用毛澤東的一段話:“共產黨員無論何時何地都不應以個人利益放在第一位,而應以個人利益服從於民族的和人民群眾的利益。因此,自私自利,消極怠工,貪汙腐化,風頭主義等等,是最可鄙的;而大公無私,積極努力,克己奉公,埋頭苦幹的精神,才是可尊敬的。”

2014年,劉源在《求是》雜誌發表文章說:“加強黨性修養,是我們黨依靠自身力量堅持真理、修正錯誤的重要法寶。我們要堅定不移地把這個‘傳家寶’接力傳承下去,不斷髮揚光大……對道德敗壞、蛻化變質的堅決清除出黨。”這是他隔著幾十年的歷史時空,對父輩言傳身教的真實回應,也是由谷俊山貪腐案引發的深思。

調入軍隊後,劉源歷任武警總部副政委、解放軍總後勤部副政委、軍事科學院政委等職,2011年,調任解放軍總後勤部政委。重回總後不久,他發現時任總後副部長谷俊山的問題很嚴重。今天人們都知道,谷俊山利用職務便利貪汙受賄,涉案金額特別巨大,各類財產名目繁多。當時,總後的人也覺得他有問題、有後臺。劉源和總後黨委一班同志,以黨委的名義向中央舉報了谷俊山的貪腐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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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3月13日,劉源參加第十二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

劉源回憶了時任軍委主席胡錦濤、軍委副主席習近平對谷俊山問題的態度:“胡主席的態度非常堅決。我本來的意思是希望把他調走,但胡主席發了火,說你不要,誰能要?!就應該想辦法處理他!習近平副主席態度也非常堅決。他當選中央軍委主席第二天,在軍委第一次擴大會上就點了谷俊山的名,當時郭伯雄、徐才厚都在場。”

對當時軍隊的一些不良風氣,劉源說:“那時候,有些將軍跟商場老闆的做派差不多,凡事都要講講排場。在市場經濟衝擊下,有一個階段會出現這種情況,但是我想,軍隊腐敗是封建皇帝都不允許的,我們共產黨領導的人民軍隊怎麼能允許這種事情?!”

據《鳳凰週刊》報道,2011年12月,在總後一次軍以上領導幹部會議上,劉源在講話中明確表態:在總後系統,腐敗“非常嚴重”“隨處可見”“觸手可及”,“已經涉及共產黨和解放軍的生死存亡,我寧死也不會放手”。劉源與谷俊山同坐在主席臺上。

在場的軍官感到大快人心,預感到終於有人敢動谷俊山了。

2012年初,谷俊山被免職。此後,徐才厚和郭伯雄相繼被查處,全軍反腐推向高潮。

許多人認為,清除谷俊山等毒瘤是劉源軍旅生涯中最耀眼的時刻,但在2015年全國兩會上,劉源對人民網記者說:“我個人即使起了點小作用,也是在履行職責,盡點本分。”這一次,他對《環球人物》記者表達了同樣的意思:“這件事我處理不了。我們都是黨委班子成員,我怎麼能處理他?只能由中央來處理。我只不過是做了我應該做的,該反映就反映,該說的說,該提供的提供。”

“回顧毛澤東、劉少奇一輩偉人,遇到同樣的事,他們怎麼辦?眾所周知,新中國之初的劉青山、張子善,革命有戰功,建國有政績,犯案不折罪,抵命以謝民!對比起來,谷俊山、郭伯雄、徐才厚、張陽等人又算什麼?沒打過仗,更無戰功;深受黨和人民的重託,不思捨命回報,不恥貪腐亂軍,對此類軍中敗類,就連封建帝王,都必開鍘問斬!可想老一輩的人民領袖、統軍元勳會何等震怒。”劉源說。

2015年12月,劉源離開總後政委崗位,調往全國人大。在告別詞《心中永存——向總後勤部告別》中,他談到軍中反腐,以打仗相比:“打仗攻守,總得有人舉旗,但旗手絕不是最前面衝鋒陷陣的。”“

旗手往往吸引敵方火力,正好我的條件又適合:拖不垮、打不爛、拉不動、渾不懍!旗幟絕不可少,而誰當旗手卻並不重要,一個倒下定會有人接上,軍旗永不倒!

軍中反腐旗手現身小延安,曾被贊“終於有人敢動谷俊山了”

2016年5月10日,劉源向“故鄉”新鄉縣七里營鎮劉莊村捐贈了自己的上將軍服。圖為當地老百姓歡迎劉源。

從反腐戰場來到全國人大,劉源轉向了財經工作。有經濟學家分析,這是讓他替國家看緊中央財政的“錢袋子”。對於在人大的工作內容,劉源很少提及,只說“很榮幸也很高興,因為父親就是第一任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長”。

如今,與父親分離已經有51年了,年歲越長,劉源對父親的理解越深入。漸漸的,他有了向世人展示父親生平與功績的使命感,於是寫就了這本《漫憶父親劉少奇》。在書的序言中,他寫道:“身為國之干城一將軍、人民養育一小兵,軍人的責任和兒子的義務,都決定我必須寫這本書。”當然,在使命、責任與義務之外,這其中還寄託著他對父親深深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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