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斯伯格 “聲名狼藉”的最高法院大法官

金斯伯格 “声名狼藉”的最高法院大法官

魯思·金斯伯格,1959年畢業於哥倫比亞大學法學院,曾任法學教師和婦女權益律師,1993年被克林頓提名為終身任職的最高法院大法官,是現任九名大法官中資歷最長的自由派大法官。

金斯伯格 “声名狼藉”的最高法院大法官

《異見時刻:“聲名狼藉”的金斯伯格大法官》

版本:中南博集天卷|湖南文藝出版社

2018年9月

最近,美國最高法院大法官卡瓦諾的提名風波,成為美國媒體頭版關注的議題。在經歷了民主黨人的種種杯葛之後,卡瓦諾勝利獲選。最高法院年齡最大的自由派大法官魯思·金斯伯格,超越了政治分歧,公開支持卡瓦諾,因為她認為美國政治生活已偏離了傳統。

85歲的金斯伯格,經歷了兩次與癌症的鬥爭,依然沒有退休的打算。而這位“老奶奶”級別的大法官,在互聯網時代成為一枚網紅,“無魯思,不真相”已經成為網絡用語。1993年,她被任命為美國曆史上的第二位女性大法官,她對自己的評價是,“在我的一生中,最讓我心滿意足的事情,是我參與了一場能讓生活變得更美好的運動,而這場運動的受益者不僅僅是女性。”

《異見時刻:“聲名狼藉”的金斯伯格大法官》算是金斯伯格的個人傳記,如果只看書名,或許會認為這是對大法官的貶低。其實,“聲名狼藉”(notorious)源於網絡用語,本書的作者莎娜·卡尼茲尼克,其實是金斯伯格的“鐵粉”,她創建了“聲名狼藉的金斯伯格”的輕博客。金斯伯格對最高法院關於選舉法的判決非常不滿,甚至是異常憤怒,這與麗莎的想法一樣。用“聲名狼藉”這個詞,也是一種反諷。

自由派女性大法官的晉級之路

金斯伯格一直為性別平權而努力,但她不僅僅是女權主義者,她同時也是民權主義者和美國憲法的原教旨主義者,主張對憲法的解釋要回到文本本身。最高法院是美國三權之一,而最高法院的大法官又是美國憲法的守護者,最高法院大法官的提名和任命,也是美國政治生活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在兩黨政治鬥爭激烈,社會思潮湧動的時刻,大法官就會被置於聚光燈下。

最高法院大法官被稱為“九人”,大法官雖然是由總統提名,在經過國會提名確認,也算是三權之間的互動和平衡。大法官沒有任期限制,也就是說,任命之後,他們並不會受到誰控制。在過去幾十年中,共和黨任命了數位“保守派”大法官,包括史蒂文斯、蘇特、歐康納,但他們上任之後,人們才發現這些大法官其實都是溫和派。這也是司法獨立的體現,大法官的權力並不來自總統,也不完全來自國會,更多的是源於大法官本身對於憲法的理解。

在提名確認的聽證會上,金斯伯格說,“我認為最高法院的所有大法官和所有聯邦法官都同意一個原則,即法官必須依照自己理解的正確的法律行事。”從首任大法官馬歇爾確立了以最高法院的判決來解釋美國憲法的原則以來,最高法院是憲法司法化的機構。“每年大約會有一萬個案件向最高法院提起上訴,但最高法院只會挑選其中大約75個進行審查。”最高法院通過對法案的判決,尤其是大法官的判決書,來影響美國政治生活。最高法院審查的案件,並不一定是人命關天的案件,而是關涉一般民眾的生活,比如說同工同酬、墮胎權等。普通民眾的生活就是最大的政治,而墮胎權、持槍權、同性婚姻等議題一直是美國政治生活中的焦點。

作為大法官,金斯伯格參與的案件審查無數,但是最引人關注的還是平權問題,尤其是女性的權利。她並不認為自己是激進的女權主義者,因為給女性更多的權力也不代表解放女性,有時候,甚至要通過解放男性來解放女性。當男女之間不因為性別而在職業或者家庭生活中截然區別,才能創造更美好的生活。

金斯伯格經歷了女性權利覺醒的歷史性變遷,或者說,她本人就是女權發展的縮影。她憑藉什麼一步步實現自己的目標的呢?超級智力。這既是她吸引與之相伴的丈夫馬丁的利器,也是她能走上“九人”位置的原因。因為她是女性,在生活、求學和工作過程中,都遇到性別歧視,但是憑藉自己的堅忍和努力,她獲得了哈佛法學院博士學位,成為哥倫比亞大學法學教授,成為聯邦上訴法院的法官,最後成為最高法院的大法官。即便身居大法官的高位,她依然面對性別差異或者說男性權力對她的不良影響,當然她也認為,現在遇到的性別歧視已經越來越少。

原本,金斯伯格立志要當一名教師,但受到大學老師的影響而選擇了律師的職業。她創立了美國民權聯盟,尤其是對女權項目感興趣。她認為性別問題和種族問題一樣需要消除,對於當時美國社會習以為常的規定,她進行了有力的反擊。比如說墮胎權,女軍官懷孕之後就要辭職或者退役,類似的規定非常多。

金斯伯格認為,“立法者可以基於個體需求或個人能力,對某些個人進行區別對待,但一般不允許基於個人無法改變或控制的生理特徵而區別對待這些特定群體,一個人不應因為自己的生理特徵而在法律上處於不利地位。性別,和種族一樣,是與生俱來、難以改變的生理特徵,法律應對存在性別歧視和種族歧視的法律進行相同程度的司法審查。”

她回到《獨立宣言》第一句話中所說的“我們人民”的立場,美國的立國根基是人民,其實這是當年立國者關於聯邦政府和州政府權力劃分的博弈,到底美國建立在州權基礎上,還是聯邦政府的基礎上。金斯伯格的理解要更加寬泛,那就是“人民”要超越種族、性別的邊界,男人是人民,女人是不是呢?當然是。

從金斯伯格作為律師的辯護狀到作為大法官的判詞,都能看到她為性別平權的努力。作為律師的時候,她希望代理的案件能夠進入最高法院。第一次到最高法院進行十分鐘的辯護時,她雖然緊張,但是卻得到當時大法官的認可。擔任大法官的時候,她希望藉助判例能夠推進平權。當美國社會越來越向保守回潮的時候,金斯伯格的存在本身就具有重要意義,她不僅是自由派法官的象徵,也代表了最高法院的多元性,她是女性大法官,是猶太人。

美國法律“神廟”裡的“凡人”

金斯伯格身材瘦小,但她的能量巨大,她的堅忍和自信不僅源自超常的智力,還有家庭的激勵。她的丈夫馬丁也是出色的律師,而且是稅法律師,有豐厚的收入,本來金斯伯格也可以不出來工作,但是她找了一個欣賞她的男人,而且這個男人差不多也算是女權主義者。馬丁認為,自己一生最大的成就就是成就了自己的妻子。而她的女兒最大的“抱負”,就是確保媽媽可以成為最高法院大法官——“如果必要的話,我會成為總統提名她。”無疑,這樣的家庭氛圍激勵了金斯伯格。

雖然,最高法院的大法官會被貼上“保守派”或“自由派”的標籤,但是相比於黨派色彩來說,他們更看重同僚的情誼。兩黨權力不斷更迭,但是大法官的終身制讓大法官們需要一起共事一個四年,兩個四年,甚至好幾個四年(總統任期)。金斯伯格的資歷,也是隨著時光流逝而越來越深,她的理念也在潛移默化地影響著同僚。大法官在一起討論法律問題的地方,猶如美國法律的“神廟”。金斯伯格說,這個房間裡沒有秘書、法官助理,甚至遞送信息的人都沒有。

對於大法官來說,要改變,只能依靠理念和說服力。大法官約翰·羅伯茨在金斯伯格就任大法官十五週年的致辭中說,她贏得了人們的讚賞,不僅因為她有著崇高的職業道德、嚴謹的學術追求、精準的法律語言,還因為她徹底忽視所有人都遵循的白天工作、晚上睡覺的時間表。對大法官們來說,他們的生活和工作、法律技術與法治藝術已經融為一體。

金斯伯格性情謙和,但這並不代表懦弱,她對於最高法院偏離法治航道的行為也是拍案而起,就像2000年大選之後,戈爾與小布什到底誰是總統,最終由最高法院來判決。最高法院的判決防止了一場危機,但是金斯伯格卻認為,最高法院的行動還不如馬戲團的表演。最高法院也不是政治的聖潔之地,對於自己同僚關於選舉法的漠然,認為選舉權的平等已經實現,金斯伯格說,這就像在暴風雨中因為沒有淋溼,就丟掉了雨傘一樣。她那句警示語,“最高法院,我擔心,已經進入了充滿謬誤的危險境地”,似乎應該高懸於最高法院的門庭之上。

最高法院是美國政治制度的穩定器,也是美國憲政的守護者。當最高法院處於一種“均衡”的時候,最高法院可能會默默無聞,不受關注;而當最高法院處於失衡的時候,這座“神廟”就會備受關注,秉持政治中立的大法官,甚至也會談及政治。特朗普總統上任不到兩年就提名了兩位大法官,尤其是卡瓦諾的提名引起了強烈的社會關注,而隨著兩名大法官的就任,最高法院的保守色彩也會越來越強。

對金斯伯格來說,這又是一個歷史性時刻,也是一個需要不斷表達異見的時刻。即便不能扭轉政治風潮,異見也在向民眾表達另一種可能,最高法院的“和而不同”,也代表了一種變革的希望。

毫無疑問,這本書是對金斯伯格以及代表美國政治傳統的大法官們的致敬之作。這本書用非常平易和風趣的語言,講述了金斯伯格的許多故事,其實,也是將最高法院這一“神廟”,還原為普通民眾和讀者能夠理解的機構。最高法院裡的大法官也是人,也有喜怒哀樂,他們之所以成為美國憲法的闡釋者,除了高深的學養之外,還有超乎常人的意志力。□孫興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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