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李詠走了。他是帶著愛情的圓滿走的。
十年前,李詠在自傳《詠遠有李》中寫下《吾妻哈文》一篇,像一個剛剛墜入情網的男孩一樣,點點滴滴細數與妻子哈文走過的歲月。
那是從1988年開始的一見鍾情,那時,他們都是並不富裕的學生,思念、分別、家庭、孩子。整整30年的相伴,如今,一個是幾代人記憶中的央視名嘴,一個是事業有成的著名女導演。
愛情這東西,最怕“著名”,因為它總要歸於柴米油鹽和市井瑣碎。
愛情這東西,最怕“平淡”,因為再轟轟烈烈的曾經,也得經受時間來考驗。
可李詠說:
科學家深入分析人類荷爾蒙,得出一個令人失望的定律,所謂愛情,保質期不超過36個月。但是對我來講,愛情是無限期的,就像塑料花的花期一樣永恆。可如今,他的哈文,再也沒有李詠了。
2017年4月14日,是李詠被查出癌症的第二天,哈文發了一條微博,只有“早安”兩個字。
然後,是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第500多天,哈文每天早上都會在微博上寫下一句“早安”,像是個“簽到打卡”,像是個輕聲問候,誰也看不出發生了什麼。
17個月,春夏秋冬,哈文一共發了551條“早安”,日復一日,只有這兩個字。
有網友罵她刷存在感,她從不解釋,繼續平靜地說著“早安”。
直到今年10月,“早安”變成了“早”,兩個字變成了一個字。
一直到25日,哈文再也沒有說“早安”,就像太陽沒有升起一樣。
就在那一天,李詠離開了。
哈文花了四天時間讓自己平靜下來,宣佈了丈夫的死訊,“痛失我愛”。
那時我們才得知,原來哈文每一天的“早安”,不僅是一個問候,更像是一祈求。
在這17個月裡,哈文也曾無奈地問:艾滋病疫苗都有了,抗癌疫苗什麼時候才能有呢?
她也曾解散自己風生水起的公司,只想有更多的時間專心陪在丈夫身邊。
而那句“早安”,再也說不出口了。因為無人可以問候,也永遠得不到回應了。
此去經年,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02
“從今往後,咱們只有死別,再無生離。”這是錢鍾書曾給楊絳許下的承諾。
人這一輩子,誰逃得過生老病死。可愛情不是和你一起變老,而是即便最終化為泥土,但曾與你相守一世,便勝卻人間無數。
“直到死亡將我們分開”,我一直以為,這只是婚姻裡一句信手拈來的承諾,如今才明白,它卻是最情真意切的誓言。
活著的每一天,我們從無分離;病痛災難面前,我們矢志不渝,這就夠了。
9月11日深夜,唐家三少發了一條微博:“我的木子走了。”
木子既是他的小說《為了你,我願意熱愛整個世界》的女主角,也是現實中和他相愛近20年的妻子。
帶走木子的,是乳腺癌,留給唐家三少的,只有絕望。
“我好想她,帶我走吧……”
1999年,唐家三少與木子相識於網絡,現實中一見鍾情。一年多時間,三少給愛人寫了137封情書,共計100多萬字。
那時的三少,只是一個百無一用的書生,可木子陪他8年長跑,最終走進了婚姻的殿堂。
他寫的每一本書,她都是頭號粉絲;他筆耕不輟得了腰椎間盤突出,她承包了所有家務,只為讓他安心工作。
在妻子的鼓勵下,三少從一個默默無名的寫手,變成中國網絡作家富豪榜榜首、入選福布斯中國名人榜的著名作家。
失意時,我陪你白手起家;得意時,我陪你共享繁華。
如今的三少,給得起木子最好的生活,如果故事停留在這裡,或許就是最好的結局。
可2015年,命運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木子被查出乳腺癌。
三少到處跑醫院,聯繫用藥,找醫生,只要有一點點希望就絕對不會放過。
他三天瘦了三斤,還發微博向讀者道歉:“對不起,我可能不能再給大家寫書了,因為我不知道我還能不能繼續下去。”
第一次化療之後,木子身體有所好轉,三少忍不住想告訴全世界:“最艱難的時候已經過去了,風雨之後總會有彩虹。”言語之間全是感恩。
可術後複查,木子不僅有三陰乳腺癌,還併發淋巴多發性轉移、胸骨轉移、肝轉移。
醫生告訴三少,只有一年半的時間了。
三少成了一個瘋子,願意放棄這世上的一切,只為救回妻子。
聯繫國外醫院,訪遍全世界最好的醫生;每月初一十五吃素,給寺廟捐錢;給貧困山區捐學校、捐救護車;只要看見朋友圈有人需要幫助,就捐款捐物……
不管有用的、沒用的,只要是能想到的辦法,三少都為之一搏。
可無情的命運看不到他的努力,人生不是小說,人生比小說更殘酷,書中圓滿的結局,原來在現實世界並不能實現。木子還是走了,只留下三少一個人。
翻到木子去世前幾天三少的微博,他說:我想一覺回到18歲,和木子相遇的那一天。
03
如果愛情有模樣,也許就是生病時愛人陪在你身邊的模樣。
你年輕時美麗的容顏,誰都會心生愛意,但能面對歲月和疾病在你臉上無情變遷的,只有最深愛你的那個人。
我見過太多生活無憂時卻大打出手的夫妻,也見過太多飛黃騰達後分手出軌的情侶。生別,真的太容易,一場沒有告別的再見,一句祝你幸福的後會無期。
可你又何必在意呢,能放手的愛情,都不叫愛情;能拋棄的愛人,都不是真正的愛人。
遇上真正的愛情,不是耳鬢廝磨時的纏綿,也不是歲月靜好的誓言,而是即便病魔纏身,即便日子清苦,即便歲月在你臉上刻下一道道的皺紋,也能堅定地相信:餘生,只有你一人。
前段時間,安徽蕪湖的王效民大哥,揹著只剩30多公斤的漸凍症妻子餘永花,從早上6點到下午6點,花了整整12個小時終於爬上了山頂。
他們結婚20年了,生活平淡,但卻美好。可2013年,餘永花患上了漸凍症,走路會摔跤,生活不能自理,醫生說,只剩下3年的壽命。
當一個普通的家庭遇上這樣的變故,砸鍋賣鐵、散盡家產,就是唯一的出路。無數人勸王效民放棄吧,可他說:“她18歲就跟了我,37年了,我怎麼捨得丟下她。”
醫生給的方子,民間尋的土方子,只要有人說“管用”,王效民花盡積蓄也要為妻子求來。患病四年,因為丈夫的照顧,長期臥床的餘永花從未得過褥瘡。
餘永花不能說話,只會點頭搖頭,有時只能哼哼一聲,王效民便不停詢問,“腿不舒服嗎?”“胳膊不舒服嗎?”即便是要問六七遍才能得到答案,王效民也耐心至極。
他想到妻子曾有四處旅行的願望,於是便帶著帳篷、衣服、油鹽醬醋,開著一輛破車,背上妻子,雲南、甘肅、湖北、河南、安徽……走遍了半個中國。
你走不動,我便揹你;你累了,我便陪你;你想去更高更遠的地方,我拼了命也要讓你看遍這人世間。
王效民說:
“我不知道她會哪一天離開我,但是我會一直陪她、照顧她,走到哪算哪。”走到哪算哪,看到這一句,我淚如雨下。當初決定要和你在一起,必是想要走完這一輩子,可既然命運遲早有一天讓我們分開,但那時的愛情,已是完美,再無缺憾。
縱使世事無常,勞燕可以分飛,但活著的時候,我絕不讓你一個人走過風雨,一個人在人海浮沉。
04
死去的李詠、木子,患病的餘永花。
活著的哈文、三少,背起妻子的王效民。
如果沒有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本可以平平淡淡一起度過這一生,像我們一樣。
雖然,在柴米油鹽中摸索愛情,在雞毛蒜皮中互相攙扶,已花光了所有的力氣,像我們一樣。
也曾失意,也曾落寞,也曾爭吵,也曾在黑夜裡緊緊擁抱,像我們一樣。
難搞的婆媳關係,結婚時幾十萬的彩禮,不再緊緻光鮮的皮膚,漸漸隆起的肚腩,孩子的教育經費,出差異地時的相思之苦,全是一座座壓在心頭的無形大山,像我們一樣。
唯一的不一樣,就是無常找到了他們,放過了我們。
可我們,還在用一個個轉身的遺憾,放棄一段段原本美好的愛情。
我聽過很多情話:“山無稜,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在天願做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可真正的愛情,也許是像木心先生說的那樣:“從前的日色變得慢,車、馬、郵件都慢,一生只夠愛一個人。”
說了愛一輩子,差一年,一個月,一天,一個時辰,都不算一輩子。
愛夠一輩子的人,除了死亡,再沒有什麼能將他們分開。
不知道你是否還記得臺灣那對網紅老夫妻老夏和脆鵝。
前半生顛沛流離,他們執著地相愛;後半生歲月靜好,他們靜靜地相守。
可老夏患上了老年痴呆,什麼都不記得了,不記得孫女,不記得“我在哪兒”,“我叫啥”,“我吃飯了嗎”。
但他卻從來沒忘記,他最深愛的人,叫翠娥。
他說不清“嫦娥奔月”,卻只想著“脆鵝奔月”,還急慌慌地問,我的脆鵝去那裡幹嘛。
脆鵝去買蛋糕,老夏一個人在家抹眼淚,孫女問他為什麼這麼難過,老夏說:“她要過那2、3個紅綠燈。”
脆鵝去了菜市場,30多度的高溫,老夏還要出門去找脆鵝。
他說:“一定要在街角的檳郎店,像個紳士一樣,等著脆鵝小姐出現。這樣,脆鵝小姐會很開心,因為自己的老公來接她了。”
可是老夏96歲了,他最終還是走了,臨走前,脆鵝抱著老夏的頭,摸著他蒼老的臉,在他的耳邊輕聲說:
“乖乖的,你就放心,好好地走,不要擔心我,我會照顧好自己。”
脆鵝明白,老夏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他沒有來得及說出口的話是:
“這一生太短,我不怕死,只怕我死了沒人照顧你。老來多健忘,唯不忘相思,謝謝你,愛我這一輩子。”
05
沈從文在《致張兆和情書》中寫過這麼一段話:
在青山綠水間,我想牽著你的手,走過這座橋,橋上是綠葉紅花,橋下是流水人家,橋的那頭是青絲,橋的這頭是白髮。那些愛了一輩子的人,也許沒有風風光光的婚禮,沒有時髦的婚慶公司加持,也沒有“無論生死苦樂永遠在一起,無論生老病死永遠忠於他,直到死亡將我們分開”的錚錚誓言,但卻將青絲換成了白髮,在平淡的人生迎來了白頭偕老的日子。
想起去年外公住院的那段日子,隔壁病床是一箇中風多年的老爺爺。他說不出話,起不了身,子女們工作忙,偶爾來探望,唯一24小時陪伴的,只有他同樣年邁的老伴。
白天,老奶奶洗衣餵飯擦身推輪椅,晚上就在病床邊的躺椅上和衣而眠。
藥難喝,床難臥,老爺爺常無助流淚,老奶奶便用手溫柔地撫摸他的頭。
他說不出口的話也許是:“老太婆,我現在這個樣子,你會不會嫌棄我。”
可她說得出口的話是:“陪了一輩子了,趁現在我還有力氣,再好好陪一陪你吧。”
木子逝去之後,唐家三少在小說結尾寫道:
“木子,願你如天上星,亮晶晶,永燦爛,長安寧。”
真正的愛情,就是如此,你我之間,只有死別,絕無生離。
願我們老去的那一天,皺紋橫生,手腳微顫,卻始終有個人,把你當作眼中的星辰,亮晶晶,永燦爛,長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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