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通緝的主要理由是，從中國進口了99萬支偽造的高露潔牙膏……
作者丨姜飛熊
來源丨醫學界
“你是說我被FDA給抓了？”這是往美國倒賣化療藥的土耳其“藥神”被抓後最不能理解的一件事。
一小時前，他們本來正在某希爾頓酒店的套房裡，和一個自稱是得克薩斯州（State of Texas）來的“風險投資家”商量一批跨國倒賣的化療藥的價格。
沒想到，這位操著得州口音的“顧客”其實是一名FDA探員，沒錯，不是FBI，是FDA。
這間進行藥物交易的房間樓下和隔壁，坐著監聽小組和執法隊員。
一頓熟練的“放餌收線”操作之後，兩名跨國販藥嫌疑人被拷上手銬，最終伏法（分別被判兩年以上有期徒刑）。
而主導這次抓捕的FDA探員則反覆的向嫌疑人解釋道：“是FDA，不是FBI，也不是DEA。是FDA，FDA，FDA！”
就是那個發發食品安全警告，審核藥品安全性和有效性的FDA嗎？
對，就是那個FDA。
很少有人知道，FDA旗下有一個Office of Criminal Investigations，簡稱OCI。
OCI的標誌
這個部門擁有300名有執法權的配槍員工，執法範圍遍佈全美……
官網公佈的OCI機構駐紮點
這個部門是一個90後，據STAT披露，1991年，為了應對FDA的受賄醜聞——部分FDA官員被指控收取藥企賄賂，以幫助其產品加速審批——美國國會創造了OCI。
由於種種原因，OCI在政府機構內部的定位和去留一直飽受爭議，不少人認為FDA應該僅僅是作為一個管理者而存在，不應該擁有自己的武裝執法部隊。
這一爭議隨著OCI領導位置的人事變動而變得更加激烈和複雜。
早在2012年，立法機構中就有人提出，應該削減或者取消FDA的武裝執法部門，因為FDA的管轄範圍實際上非常的寬泛，“去武裝一個官僚部門，給他們去農場裡拿槍對著奶農，指控他們亂賣牛奶的權力，可不是一個好主意”。
但是，此一時，彼一時。
伴隨著美國愈演愈烈的“鎮痛危機”，支持OCI的呼聲近幾年越來越高，甚至有立法者提出應該加強OCI的權力，以便控制美國鎮痛藥的泛濫趨勢。比如，近期通過的法案給予了OCI直接沒收和銷燬郵寄品當中含有阿片類藥物成分的包裹。
那麼，現在的OCI探員是什麼狀態呢？
從技術上來說，他們和FBI、Secret Service以及DEA的探員是一樣的——調查、抓捕和懲罰罪犯。只不過FBI等機構的探員懲罰謀殺者、強姦犯、毒販，而FDA的探員則在打擊一些醫、藥、食品、日化相關的東西。
正在某一犯罪現場出勤的FDA探員，衣服背後寫著“FDA-OCI 聯邦探員”
就像FBI一樣，FDA有自己的“要犯”通緝令，並且持續公佈在自家官網上，等待有緣人提供有償線索——
通緝令發佈頁面
在這裡，我們可以看到OCI的典型業務範圍，比如通緝令首頁的這位大哥——
他被通緝的主要理由是，在2006年8月到2007年4月期間，他在紐約註冊的公司從中國進口了99萬支偽造的高露潔牙膏……
十年過去了，這位“牙膏兇犯”，還沒有歸案。
在首頁上，還有一箇中國山東人……
他被通緝，是因為2008年5月到2009年9月期間，通過互聯網銷售模式，在美國加州地區非法販賣以下一些藥物：奧施康定、西力士、安定、萬艾可、艾力達和人體生長激素。
據OCI描述，這位BO JIANG攏共無證進口到美國價值21萬3000美元的處方藥。
上面兩位是還沒緝拿歸案的。
今年4月，OCI幹了一票大的——一舉緝拿一位業務頗廣影響巨大的加拿大“藥神”， Kristjan Thorkelson.
Thorkelson本來是一名執業藥師
這位老哥的主要事蹟是搞了個跨國非法倒賣低價抗癌藥的交易網絡，而且專門銷往美國，可以視為面向美國人的加拿大“藥神”。
他的銷售網站叫做Canadadrugs.com。
4月份，他被引渡到美國接受審判，一共罰款25萬美元，另外被勒令上繳2900萬美元的非法銷售藥物所得。
他建的那個銷售網站，也被FDA威武霸氣的查封之後還貼上了警示世人的電子封條——
FDA在該網站的遺址上留下的說明和警示信息
不幸的是，Thorkelson的網站倒臺之後，有許多原來在他網站購買廉價非法抗癌藥的美國人，冥頑不靈，繼續四處尋找其他購買非法廉價藥物的方法，催生了一批新的跨國“藥神”網站。
看來OCI這場仗，是個持久戰。
順便說一句，OCI這個部門，能夠成為FDA重要的經濟收入來源，就是因為它的這種執法懲罰功能。
據公開信息，2017年一年，OCI的罰款和上述形式的“收繳”，就達到4億5500萬美元。
除了上面這種賣無證藥物、山寨藥物的人，OCI還負責打擊“神醫”，那些胡亂吹噓無根據治療方案，跨越邊界行醫的，也是OCI的執法對象。
在OCI上一任老大的指揮下，他們還創立了一套新的打擊醫生犯罪的行動模式，叫做“敲門-盤問”。
主要的運作方式是，OCI探員可以在上班或者下班時間，到醫生的辦公室或者家裡去，敲門，盤問他們認為可疑的事項——重點針對使用非法進口藥物和非法山寨藥物的醫生。
這一行動一度引起輿論上的軒然大波，路透社甚至刊發一篇特稿來闡述此舉引發的各方爭議——
這位腫瘤科醫生當時正在被OCI調查，他向路透社表達了自己對FDA具有攻擊性的辦事態度的不滿，並稱FDA完全沒有考慮到自己是當地唯一一名為貧困人口提供癌症治療服務的醫生。
不過，“敲門-盤問”行動倒不是主要為了打擊腫瘤科醫生，更多的是要打擊醫美領域的非法操作，比如，氾濫成災的非法使用肉毒素。
被剿獲的非法肉毒素，全是無證進口產品
因此，有一段時間，這些執行“敲門-盤問”任務的OCI甚至被戲稱為“肉毒素警察”。
不得不說，OCI在醫美領域的執法能力是羨煞中國正規醫院的整形外科醫生，“醫學界”曾經報道過（大半夜去美容，把右眼弄瞎了…美容亂象嚇死正規醫生！點擊藍色字可閱讀），在中國大陸，“朋友圈醫美”“無行醫資格醫美”滿天飛，各種無證進口的非法肉毒素、玻尿酸同樣缺乏管理，遇到“美容院毀容”這樣的案例，執法部門和衛生部門相互推諉，患者成了一個被踢來踢去的皮球，舉報無門。
從以上業務範圍可以看出，雖然都是打擊犯罪，OCI和FBI還是不太一樣……
事實上，有一部分OCI探員本來就是從FBI和DEA等機構跳槽而來的“老鳥”，他們在打擊犯罪這個領域經驗豐富。但是，FDA與FBI等機構畢竟不同——有離職的OCI老鳥抱怨，FDA是一個平均學歷為生化、製藥等博士的地方，他們這樣一群刑偵專業本科生，其實和單位總氛圍是格格不入的。
並且，自從“敲門-盤問”這一方式執行以來，有不少老鳥和菜鳥因為受不了這種“偵探式”工作而離開，有離職者表示，自己原來在其他執法機構，擅長的就是一個“幹”，而不是這種磨磨唧唧的“先調查一番”的操作模式。
另有一位離職老員工向媒體吐槽，說OCI甚至讓他們去各種地方買一堆藥回來，一個個檢查和測試哪個是有問題的，然後進行追查。
“我們不是來做會計工作的！”這位精通打擊犯罪的老哥顯然分不清會計和藥物檢驗……然後他就離開了OCI。
當然，也有探員非常認可OCI的工作方式，比如文章開頭負責釣魚緝拿兩名土耳其藥販的探員，就認為這項工作意義重大，“保障了美國人民的健康”。
目前，OCI正處於長期一把手空缺，由一名臨時代理領導指揮的狀態。由於特朗普有權指派OCI的新任領導，這支武裝執法力量下一步將走向何方，還暫不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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