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警事」是魔宙半虛構社會派懸疑係列
由警察林野講述當代城市的犯罪調查
大多基於真實罪案和社會事件改編而成
從而達到探索人性的目的
大家好,我是徐浪,今天是夜行警事第一季第一集,我出來站下臺。
給大家介紹一個朋友,林野——一個愛講故事的一線警察。
他當過某市區分局的刑警大隊長,他在市局特巡警支隊和派出所待過,一直都在一線。
林野的故事,往往和社會的背景,時代的變遷有關。
一件今天發生的殺人案,起因可能是20年前的另一起殺人案,而20年前這個慘劇,源自於當時的社會偏見。
更悲劇的是,看似親密的家庭關係背後,卻是相互利用的關係。甚至有人把自己都逼成了工具。
易卜生寫過一句話:青年時種下什麼,老年就收穫什麼。
把這句話用在林野的罪案裡,我覺得同樣合適。
中國公安大學教授李玫瑾把犯罪總結為兩大類,“危險人格”和“危險心結”。
“危險人格”很好解釋,就是先天型的罪犯人格或者幼年心理發展出現問題。
我經常寫的連環殺手,都是這種類型。
至於“心結”,具體分為三種:
第一種是意結,這類犯罪原因經常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比如你的同學總是侮辱你,你準備了很久,趁他們都在寢室的時候,用錘子把他們都錘死了。
再比如你開車把人撞了,一想現在碰瓷訛人的這麼多,後續醫藥費有很大壓力,如果直接把人撞死了,賠的錢反倒在承受範圍之內。
這類的犯罪,往往會伴隨一個不理智的思考,思想進入死衚衕。
第二種是知結,這種犯罪往往和認知有關,因為物價上漲,你家樓下的燒餅從一塊錢變成兩塊錢,你覺得老闆漲得不對,非要通過你的道理壓倒他,和他產生了爭執。
你認為他是錯的,為了證實自己的合理性,越吵越兇,最後動手把他乾死了。
這類犯罪往往帶有爭辯、糾纏,多數都摻雜偏執的問題。
第三種是情結,這類犯罪都源於日常生活的痛苦,比如父母不愛你,說你娶不到媳婦,親戚朋友都討厭你,沒有人交流。
你內心會越來越孤僻,想要報復社會。
於是你衝到大街上,拿刀去砍人——這種犯罪是最可怕,最難以預防的,但也是我們最應該注意的。
但不管“意結”、“知結”還是“情結”,往往都起源於一個危險的念頭。
這些一閃而過的念頭,背後往往有社會因素的影響:
在藥家鑫案裡,可能和碰瓷、醫療費高昂等原因有關;在馬加爵案裡,可能和校園霸凌有關。
在你殺死燒餅老闆的案子裡,可能和物價上漲有關;你上大街上砍人,可能在二十年前遭到父母冷漠對待時,就已經埋下了種子。
如果能正視和嘗試理解犯罪行為背後的社會影響因素,或許就能在產生危險念頭的“黑暗一瞬”多些理性。
之所以想給你看林野的故事,就是這個目的。
從今天起,【夜行警事】會連更六天。別的不多說了,先看故事。
最近我焦頭爛額。
2015年4月21日,我市小清河河灘發生了一起命案,我的發小王燦死了。
那會我還是刑警隊的大隊長,但在命案現場,被領導老趙停職調查。
這位發小王燦,死前往局裡投了封舉報信,舉報我強行索賄,然後他又不明不白的死了。
我就成了一名等候處理的“預備罪犯”。
兩天後,老趙讓我早點到市局會議室,參加一個談話會,要跟我聊聊這事。
在市局辦公樓門口,我看到了檢察院的警車,心裡直打鼓:不就是個談話會,怎麼還把警車開來了,這是要現場抓人?
抽了半天煙,我終於狠了狠心,掐滅菸頭,大步走進了辦公樓。
二樓會議室裡坐滿了人, 所有人都在看我,看得我心裡發毛。
坐在中間的,是檢察院的劉處長,他是專門調查公職人員的,他一出現,就意味著麻煩大了。
劉處長說:“林野,你是刑警,知道辦案流程。我們點名找你,說明已經掌握了你犯罪的證據。”說著,他揚了揚手中的牛皮信封:“這封信眼熟嗎?”
我抬頭看著劉處長,問什麼意思?
“你和王燦是什麼關係?王燦給你的錢在哪裡?你是如何害死王燦的?說!”劉處長右手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子上的茶杯蓋抖了一下。
“你他媽哪隻眼看見我害死他了?”我瞪著劉處長,嚇了所有人一跳。
劉處長被我罵了,臉漲得通紅,強壓怒火說,我給你最後一個機會,老實交代,要不然把你抓回檢察院。
我說:“那好啊,你把手續拿出來,有手續什麼都好說,你想聽歌我都唱給你聽。沒手續你就滾犢子,別跟這兒瞎逼逼。”
會議室裡亂成一團,有人勸我別衝動,有人去跟劉處長說好話。老趙面無表情地坐在椅子上,慢慢喝了口茶,既不看我,也不看劉處長。
老趙還是支持我的,不然手裡的茶杯早砸我頭上了。
我就算準了,他手裡不可能有手續,不然肯定直接抓我,而不是開談話會。
老趙不表態,劉處長比我更難受。他臉上明顯掛不住,又不好當著老趙的面發作,整個會議室的氣氛很尷尬。
“林——林警官你誤會我們了,我們也是,職責所在,想把事情查清楚嘛。”一個年輕的女聲傳來。
說話的是劉處長旁的女檢察官。她沒遇到過這種場面,聲音都有些發怯。
我不想在這種場合找麻煩,只是劉處長一來就把我當成罪犯,這態度讓我莫名火大。
我說有什麼問題,你問吧。
聽我這麼說,女檢察官鬆了一口氣。
“你和死者王燦什麼關係?”她說。
王燦是我的發小,不,確切地說只能算半個發小。因為10歲之後我就再也沒見過他,直到去年年底。
2014年12月20號晚上,我在小街派出所辦事,110警員帶進來一男的。警員辦完交接手續後,兩個魁梧的協警架著他帶往辦案區,像拎小雞一樣。
這男的一路哭鬧,我回頭看了一眼,覺得有點眼熟。但讓我驚訝的是,他竟然喊出了我的名字。
“林野,救我!”
我問他是誰。
他說我是王燦啊,你不認識我了嗎。
他一直在叫冤,說被人跟蹤,想報警求助,結果警察不但不幫他,反而要“搞他”。
我常跟吸毒人員打交道,看王燦說話躲閃、眼神慌亂,知道他十有八九吸了毒,也沒再多問。
後來小街派出所的人說,王燦因為吸毒被拘留了。
“你和王燦是怎麼認識的?”女檢察官問。
我說我認識他時間可早了,那時候我還穿開襠褲呢,這個你也要聽?
她點點頭。
我出生在省城機械鑄造廠,我媽是鑄造廠職工,跟王燦爸媽是同事。
王燦大我兩歲,經常帶著我一起玩,王燦他媽還認我做“乾兒子”,兩家關係好得很。
“後來呢?”
鑄造廠破產,我媽下崗,王燦家搬去外地。我們就慢慢斷了聯繫,直到在小街派出所見面。
女檢察官對著電腦屏幕,快速打字記錄,會議室裡響起敲擊鍵盤的聲音。
“講一下他出車禍的事?”
2015年2月18日,也就是大年三十,王燦在離市區很遠的城中村,被一輛長途貨車撞斷了腿。
幾天後,我才知道他出了車禍,就買了點東西,去醫院看他。
“去看他?這麼多年沒打交道,一見面交情就這麼好?”女檢察官打斷了我。
我說你這就沒意思了,去醫院看他是我的自由。
我在醫院見到了王燦和他媽,也就是我“乾媽”。
“乾媽”見到我很高興,說你在公安局上班,王燦車禍的案子就不愁了。
王燦當時很緊張,趁“乾媽”不注意,反覆求我別提他吸毒的事。
我問王燦,大過年跑那麼遠的地方幹嘛?他跟我扯了半天,啥也沒說。
“後來呢?”女檢察官一邊問,一邊敲擊鍵盤。
我說後來,才問出他那天是去買毒品。
“毒販是誰?”
我說還在查。
女檢察官轉頭盯著我,企圖看穿我的表情:“你,是什麼時候提出幫王燦‘找關係’的?”
我一臉平靜地說,“找關係”這話不是我提出的。
那天在醫院,“乾媽”說肇事司機跑了,王燦醫藥費沒著落,託我去交警隊問一下。
畢竟“問一下”不違反紀律,我就去找了鄭成志,他是交警大隊的,王燦的案子歸他管。
鄭成志說王燦的案子很蹊蹺,肇事車像憑空消失了,怎麼也找不到。
鄭成志說:“王燦這人有點怪,經常答非所問。”
王燦出院那天我送他回家,在他家裡,“乾媽”給了我一張銀行卡,求我幫她“疏通一下”,趕緊把王燦車禍的案子破了。
我推辭不掉,接下了,想著之後找機會把卡還回去。
“什麼叫‘推辭不掉’?”女檢察官坐直了身體。
我說她有心臟病,那天她情緒很激動,我不敢刺激她,只好先收下。
“銀行卡在哪?裡面有多少錢?”
我笑笑,說卡一直放在辦公室的保險櫃裡,不知道有多少錢,想知道你們可以去查。
劉處長馬上協調老趙,要去取那張銀行卡,老趙安排了一位民警去。
女檢察官嘩嘩翻著筆記本,看來這三天,他們為我做了不少功課。
“林警官,你和石鋒關係怎麼樣?”
她突然問到石鋒,搞得我有點懵。我反問她,這跟石鋒有什麼關係?
女檢察官沒表態,只說她是按程序問話,問什麼就答什麼。
我說那行,按程序。我和石鋒是上下級,平時有業務關係。
“那你們倆的私交呢?”她繼續問。
我說程序上的事情不談私交,你到底想問什麼?
其實我和石鋒關係非常好。他、鄭成志還有我,我們三個是公安局的“鐵三角”。
以前我在小街所當副所長時,石鋒調過來,一直跟著我。
女檢察官說,他們調看了警綜平臺,得知王燦在車禍後,又遭遇一起縱火,主辦民警是石鋒,但報告上卻有我的名字。
“你在職責上,沒有權限偵辦那起縱火案,為什麼要參與?”
2015年4月1日,愚人節那天,王燦給我打電話,說家裡失火。
他要找我借宿,我還以為他在開玩笑。
但我還是去了他家。等我趕到時,大火已經撲滅,幸運的是撲救及時,王燦母子沒有受傷。
“王燦家為什麼著火?”
疏於管理的老舊小區,有一萬個失火理由。
但消防隊說,他家的大火基本上是人為縱火,他們在窗口找到一個玻璃瓶,裡面裝了汽油。
於是縱火案移交給石鋒辦理,我問他,怎麼看這起縱火案?
石鋒說像是尋仇。
“王燦有仇家?”女檢察官問。
我說不知道,這只是推測。
幹這種事兒的一般就三種人:洩憤的,精神病人和報仇的。
王燦家住三樓,洩憤的一般是無選擇性地就近襲擊,挑三樓住戶下手的幾率不大;精神病人不太可能做出燃燒瓶,所以暫時推定有人尋仇。
“誰和他有仇?”女檢察官聽得入神,忍不住追問。
我看了女檢察官一眼,這問題也太沒營養了,我要知道誰和王燦有仇,案子早破了,我還坐在這跟你聊。
她也反應過來,有點不好意思,換了問法:“縱火案最後查出了什麼?”
4月8日,縱火案一個星期後,石鋒打電話告訴我,他在監控裡發現了一個可疑人物。
石鋒給我看了一段視頻,時間是案發前幾天。
視頻裡一箇中年男人,戴紅帽子,穿棕色外套,右手拎紅色塑料袋,袋裡似乎有個瓶子。
監控探頭裝在一處拐角的屋簷下,拍到男人側面經過,再轉過拐角走進小巷,最終消失在小巷盡頭。
在隨後幾天的視頻裡,同樣是這個男人,同樣拎著袋子走過監控探頭。縱火案發生後,這個男人就再沒出現過。
我問石鋒,沒拍到正臉?
石鋒說其他監控篩過一遍了,連人都沒拍到。石鋒找居委會、物業和各棟樓長做辨認,都推測這個男人不是小區的住戶。
我問,這個攝像頭怎麼拍到他的?
他說這是他自己裝的。
拍下中年男人的攝像頭,並不是公安局統一安裝的監控,而是幾個月前,石鋒為抓捕一夥盜竊電動車的毛賊,自己安裝的隱蔽式探頭。
石鋒安裝這個探頭時,犯了一個錯誤——他只想著拍其他監控的死角,裝完才發現,死角是能拍到,但也只能拍個死角。
這個死角很關鍵,要被石峰的探頭拍到,就必須躲開小區裡所有其他的探頭。
“你的意思是,他在故意躲避小區的攝像頭?”女檢察官的表情嚴肅起來。
我點點頭,目前只能這樣解釋。
“那後來你們查出了什麼?”女檢察官繼續追問。坐在一旁的劉處長卻有些不滿,扭頭打斷她:“那誰,你來查誰的案子?”
女檢察官表情有點尷尬:“你為什麼參與調查王燦的案子?那並不在你的職責範圍內,你的動機是什麼?”
“我的職責?”我笑了笑,“我是個警察,遇到案子不該管嗎?”
女檢察官連忙辯解,她不是這個意思,她說案子並不歸你管,為什麼要參與?
我說這你得問老趙,他定的規矩,我們對這片區有指導職責。
女檢察官看向老趙,老趙點點頭。
“林野,我問你,王燦出事時你在哪裡?”劉處長看下屬半天沒問出什麼,終於忍不住,親自提問。
我說那天夜裡下暴雨,我在家睡覺,難不成還要上街嗨皮。
“誰能證明?”
我說光棍一條,只有我家床能證明。
現場有人笑出了聲,弄得我也有點想笑。
劉處長虎著臉看著我,問前一天呢,你在幹什麼?
我想了想,說鄭成志叫我去交警隊,為了王燦車禍這事。
我趕到交警隊,鄭成志甩給我一疊技術數據,說技術同事用了幾個技術手段,採集了王燦遭遇車禍時,所有出現在目標路段的手機號碼。
但問題是,王燦出事時,他附近的10組號碼,最後全都排除肇事嫌疑。
我很奇怪,撞了王燦的那輛車是跑長途的,司機不可能不帶手機。
鄭成志說技術參數不會騙人,除非王燦還有事情沒說清楚,讓我第二天再去找王燦問話。
結果第二天,王燦就出事了。我在王燦的死亡現場被老趙停了職,因為王燦舉報我索賄。
“林野,王燦的死,真的與你無關嗎?”
劉處長的問題總讓我冒火,我深呼吸沉了沉氣,說他要還活著,我也沒這麼多麻煩了。
“但王燦死前,你曾讓一個綽號‘六子’的人跟蹤王燦,這人還是個在冊的吸毒人員,你怎麼解釋?”劉處長語氣很得意,他真以為抓住了我的把柄。
我愣了一下,望向老趙,用眼神向他請示。
老趙終於開口:“六子是林野找的刑事特情,身份需要保密。”
劉處長不甘心,讓我必須說明白,話都到這個份上,我也沒必要再保密。
王燦遭遇的車禍,是在湯山區蓮花路上發生的,那會他正趕著去買毒品,他說那個毒販綽號叫“九江”。
王燦就知道個名字,我找六子瞭解九江,六子卻說他早在5年前就死了。
當時我也懵了,但六子說出了九江的真實姓名,我在警綜平臺核實,九江確實死於五年前,死因是過量注射海洛因。
王燦為什麼要騙我?
為了搞清楚真相,我讓六子暗中跟著王燦。
“六子反饋了什麼情報?”劉處長問。
王燦很少出門,只是去過小清河公園兩次,每次都在河邊待一陣,啥也不幹。
我讓六子繼續跟蹤,直到王燦出事。
“他值得信任嗎?”劉處長接著問。
老趙接過話頭,說六子已經調查過了,可信。
劉處長問完了,盯著電腦記錄看了半天,然後吩咐手下繼續問話,陰著臉離開了會議室。
“林警官,請說一下王燦案當天的經過。”
劉處長走後,女檢察官的語氣更溫和了,用了一個“請”字。
2015年4月21日清晨,小清河邊一個廢棄工地裡,看守的大爺發現有人躺在坑底,還以為誰喝醉了在睡覺,走近一看,一個男人被鋼筋插得血肉模糊。
大爺嚇得魂飛魄散,趕緊報了警。
死者身上的公交月票證明,他是王燦。
石鋒通知了我,我們中午到的案發現場。
廢棄工地有個5米深的大坑,非常顯眼。我站在坑邊向裡看,水泥坑底全是血,腥氣升上來,令人反胃。
110警員說,他們上午來時,一眼就看到王燦,他的身體被坑底4根鋼筋穿透了。
法醫通過屍斑和屍僵情況,初步判斷,這裡就是王燦死亡的第一現場,死亡時間在凌晨3點左右。
深坑邊上放著一個屍袋,撐得鼓鼓囊囊。
我拉開屍袋的拉鍊,瞬間被更濃厚的血腥氣頂了一下。
插畫:老萬
大家好,我是徐浪,第一篇故事就到這兒了。
夜行警事S1-002,會在明天上午發佈,從我們還原的屍袋圖片開始。
明天來啊!
世界從未如此神秘
▬▬▬ ● ▬▬▬
We PromiseWe
Are Original
本文屬於虛構
閱讀更多 魔宙 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