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曲藝表演藝術家趙崢談藝術,談與河南戲曲名家的友情

趙崢是著名曲藝表演藝術家,墜子“趙派”創始人。她生前和河南戲曲名家申鳳梅、崔蘭田、桑振君、陳素真、閻立品、張新芳、“汴京三王”都是好朋友。本文撇開她的老本行,暫時不談她手執一副簡板、兩段檀木,在墜子演唱方面取得的業績,把關注點放在她和上述河南戲劇界名家的交往,及對藝術的認識上。

即便如此,也需要把她的藝術生涯簡單做一個梳理,以讓不瞭解的朋友閱讀下文時,心中對她有個清楚地認識。

(一)趙崢的人生軌跡

趙崢祖籍河南項城,1925年出生於開封。父親是清末的一位飽學秀才,喜歡京劇;母親出身於書香門第,愛聽戲、念唱書。由於經常帶她去戲院看戲,使她從小就喜愛文藝,愛唱愛跳,成為學校裡的文藝尖子。

抗日戰爭爆發那年,開封淪陷,趙錚的父親帶她們回到老家。不久父親突然病故,家境急轉直下,到了窮困潦倒的地步,趙崢也開始了顛沛流離的生活。不滿十三歲的趙錚參加學生流亡話劇隊,接下來是一路的漂泊、躲避日本兵、演出募捐、躲避轟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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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後趙錚有了一個安定的居所,就讀於河南省立開封藝術學校,畢業後留校任教。1956年,趙錚帶著墜子書《摘棉花》到北京參加首屆全國音樂周,贏得個滿堂彩。趙錚一炮走紅,轟動京華,波及全國,該作品也成了趙錚的成名之作。從此,趙錚開始了自己創作、演唱河南墜子的演藝生活。這期間,她創作、演出的河南墜子就有50餘部,其中大部分唱片都在“文革”期間被毀掉了,只剩下3部作品。

1957年反右,由於在政協會上發言提意見,她被劃為右派,從此又開始了她遭罪的年月。1961年,黨給她落實了政策,摘帽平反,三年監督勞動結束,她又登上了曲藝舞臺。

但在1966年,“文革”開始,趙錚又被迫停止藝術活動,遊街,批鬥,抄家,“鬥批改”,大字報,牛鬼蛇神,臉上畫叉,親人的離開,折磨出的疾病,無窮無盡的侮辱,說唱團的解散,不期而至。最後,趙錚在鄭州被安排去掃馬路,凌晨3時起床,從大石橋開始,一直掃到省軍區門口,這一掃就是三年。

1973年,趙錚調回河南省曲藝團。遺憾的是,由於“文革”期間的迫害,嗓子壞了,趙錚已無法重返舞臺,從而開始辦學。第一件事就是招募了20多名學員,這其中就包括河南省歌舞團的優秀演員於根義、陳濤等人。

1981年前後,趙錚開始籌辦省戲劇學校曲藝班。當時的建制是中專,每屆4年,趙錚一共辦了4屆,一共培養了100多名學生,從於根義、趙靜到王小嶽、範軍,以及梅花獎獲得者楊帥學等,知名者數不勝數。

1996年趙錚被河南省人民政府聘為河南省文史研究館館員。

2006年,她和馬季、羅揚、袁闊成等其他9位曲藝工作者,一起獲得曲藝界的最高獎項——“中國曲藝牡丹獎終身成就獎”。

2006年12月1日,農曆丙戌年十月十一日凌晨,她走完了人生道路的全程。

(二)我所認識的趙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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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崢逝世前幾年,記得從電視上看到不喜歡在媒體上露面的趙崢的視頻。不知道她在參加什麼會議,侃侃而談後突然轉到自己的面相上來,她半是孤芳自傲,半是自我調侃,大聲地說:“看看我趙崢不是那麼醜吧!”她這一句給我印象頗深。當時我想:說這些幹什麼?現在回憶起來,這正是她直言快語、耿直豁達性格的外露。

“聲如其人”,這個視頻讓我記住了趙崢。何止如此,解放初我在開封上小學時,就知道了趙崢的大名。那時我在開封家廟后街住,她在開封藝術學校上班,距離很近。那年月搞政治宣傳活動多,動不動就要搭臺唱戲。記得當年在龍亭後唱大戲,主演正是風華正茂的藝校教師趙崢。那晚我也趕往龍亭後,人山人海,擠扛不動。她演的正是當時十分走紅的、常香玉大師的全折《拷紅》(彩唱),那“在繡樓我奉了小姐言命”、“想當初孫飛虎圍困寺院”等段子,在悠揚的旋律中,迴旋在空曠的原野之中,很遠,很遠……

讓我們看一張左邊她老年的照片。

戴著一副大鏡片眼鏡,上身穿一件紅色羊毛衫,脖子圍一條白色帶小花的紗巾,顯得大方得體,的確不醜!仔細看,老太婆一臉凝重,若有所思,眼角里流露出人生的滄桑,可能還有些許的無奈。但也能看出她坦坦蕩蕩的襟懷,錚錚做聲的鐵骨。不過,你或許還能看到她當年扮演的純真聰慧的小紅娘的影子。

趙崢是一本永遠讀不完的書。下面讓我根據網絡文章,重點談談她對藝術的理解,以及她和越調大師申鳳梅,豫劇大師閻立品、陳素真等人的深厚友誼。

(三)趙崢談藝術

趙崢雖然一生坎坷,命運多蹇,受過批判捱過鬥,但她敢於講真話,為藝術捨得一切的品格始終沒有變。河南梨園界稱她是“女中丈夫”、“巾幗鬚眉”是對她的推崇與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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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會議上接受記者採訪時,握住記者的手久久不能鬆開,她說:“我要呼籲了,為少數劇種呼籲,為曲藝呼籲!……不要把少數劇種看成是下里巴人,下里巴人是最接近群眾的。現在我們新中國對這些劇種只能豐富,不能消亡啊!……看到民族的東西為此消亡,我又為此擔憂,一個國家如果沒有民族的藝術如何立於世界之林呢?我為民族遺產的逐漸消亡感到憂慮。聽到作家馮驥才保護民間文化遺產的事蹟,我可真高興。我雖沒有人家的聲望,但是作為一個老百姓我要說,如果民族遺產在我們這一代消亡將是對祖宗的不敬。孩子們不知道老祖宗留下的遺產是多麼悲哀!”

“我不排斥流行歌曲,但是我看到晚會上,人山人海,觀眾拿熒光棒,我心裡跟刀絞一樣。露著肚臍,露著腿,那是藝術嗎?男歌手唱得吃奶的勁兒都使出來了,那是音樂嗎?我不知道那些當爹當孃的眼睛是否都瞎了!”

“我不保守,我一點兒都不保守,有幾個歌星流行歌唱得非常好,像毛阿敏、劉歡等。一二十歲的人,就能上中央電視臺的《藝術人生》,二十多歲的人自己還沒有迷瞪過來,能談人生嗎?”

記者絕對沒料到趙錚老太太談起傳統文化遺產消亡、少數劇種的消亡,以及藝術圈內不良風氣,會發出這麼大的感慨!

(四)趙崢與申鳳梅

本節文字引用了無束齋主人張鵬博客:《記者眼中的曲藝大師趙錚》一文部分文字,在此向張鵬先生表示感謝。

當談起來申鳳梅大師來,趙崢滔滔不絕,她說:“鳳梅俺兩個,算是藝術之交,仁義之交。我很贊成她的為人,她的藝術。我主要贊成她的謙虛認真。我自小在開封看越調,申鳳梅後來對越調改進很大,這都來自她的虛心。虛心才能創新,創新的人都得以虛心為前提。這人虛心,我比她大,她是不叫姐不說話的,申鳳梅比我有名呀。曲藝的影響是比不過戲曲的。她的每一個戲都讓我看,讓我提意見。我這個人就愛提意見,對我的學生也是這樣,明知道不說,感覺過意不去。”

當談到另一位頂級的戲劇表演藝術家的缺點沒有說,她說這是她一輩子的遺憾。她說她其實和這位戲曲表演藝術家的關係不錯,說了怕她不能接受。

“鳳梅不是這樣,看了她的戲,你一定得提意見。”她說:“我這個人哪,一輩子就是這樣,你再紅,紅的發紫,你的缺點就是缺點。”老人鏗鏹有力的話語擲地有聲。

老人講起申鳳梅先生去世時,萬人空巷送鳳梅的場面。她感嘆地說:“藝人到她這個份上到頂點了。從藝德到德性她佔全了。”

她還說,她之所以寫《趙錚河南墜子藝術》一書就是受申鳳梅先生的影響。急著出書就是從她身上得到的經驗教訓。她的摯友申鳳梅和閻立品溘然仙逝,留下了很多遺憾,而最大的遺憾是她們那如谷的胸懷中蘊藏的無數藝術寶藏,尚有許多因未及傳世而永遠隨她們逝去。

作為一位曲藝教育家,她自然也提到教學,她說:“作為老師,應該讓學生踩著肩膀,踩著頭上。當老師的不能讓學生青出於藍不是好老師。老百姓是不能受欺騙的,欺騙了,老百姓是要罵人的。”

(五)趙崢與閻立品

這一節引用了趙崢本人所寫《我與閻立品》一文中部分文字。此文開始寫道:“在解放初期的豫劇界,閻立品是相當有名的閨門旦,此人不愛社交,信佛素食,很難接近,好象是株空谷幽蘭。她長我四歲,是位沒結婚的老姑娘,為了認識她我特意登門去拜訪。記得那時她住在國寺西門路西的四合院南屋,當我見到她時,第一印象是樸實無華,素淡的衣褲,皮膚白淨,眉目清秀,黑亮的齊耳短髮,舉止文靜,說話的聲音委細而清亮:

‘你是找我咧?’

‘是的,立品同志,我叫趙錚,在藝術學校教地方戲曲課,特來向您請教的。’

‘呀!不敢當,請你到裡間坐吧。’”

沒有經過別人引薦,趙崢就這樣認識了閻立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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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次接觸下來我們便成了朋友,而且是很好的朋友。我到她家去,她也到學校找我,時間長了無話不說。”

有一次,趙崢曾問起她從不向別人說起的個人問題:“立品大姐,你為什麼遲遲不嫁呢?”

立品不迴避這個問題,對趙崢說:

“不是不嫁,可能是我太認真、太挑剔想的太多了,為此一直沒有解決個人問題,舊社會女人的悲劇太多了,尤其我們作藝的人,人家就沒有拿我們當人待,是別人眼裡的玩物,我不傾慕金錢地位,也不喜歡粗俗無知的人,真正有學問有修養的人,還怕人家嫌棄我,理想的太難找了,所以我寧願不嫁,也不願草率解決。現在解放了,藝人的地位提高了,可我也近三十歲了,同齡的男同志條件好點的哪還有不結婚的。還有性格及職業問題,有沒有共同語言哪。前些時也有人給我提起上海音院的一位教師,條件也不錯,可兩地那麼遠,我也不主動,說說也就擱下了。我認為如果嫁的不好不如不嫁,唱一輩子戲,一心搞事業也好,不一定非要結婚嘛!”

趙崢很同意立品的看法,沒有理想的對象不如不結婚,特別是搞事業的女人,不被對方理解不如不結婚,她們在藝術方面和生活方面有很多共識,尤其是58年她們有共同的不幸遭遇(注:指二人都被劃為右派),好像從感情上更加深了一層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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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立品(左邊)與趙崢(最右邊戴眼鏡的)兩人談笑風生

趙崢在文中接著寫道:“十年浩劫後我和立品大姐又見了面,年齡增長了,經歷豐富了,藝術上更加成熟了,她親自修改的《秦雪梅》、《西廂記》從彩排到公演都要約我去看,並誠懇地讓我提意見。而我也是每請必到,並且提前去,從她化妝直到演出結束,全神貫注的看,散戲後坐下來交換意見。哪些好,哪些不足,我毫不客氣的說出來。”

“我與立品大姐的友誼直到九十年代中期,她身染重病,我常去醫院探望,每次見面,談得也多是藝術方面的內容。如她的代表作《遊龜山》、《秦雪梅》哪一場要改動,哪句詞還不夠準確,哪一句腔表達感情還不夠,她是怎樣改的,當場就小聲唱起來。”

“閻立品大師的表演有文化氣息,有文人氣、書卷氣,在保留豫劇傳統風格的基礎上顯得雅緻脫俗。閻老創作的態度,頗似唐代大詩人杜甫,精益求精,為一新聲苦詠數千遍。……每每看到閻老的照片,特別是晚年那張照片,頗似作家冰心。那淡定和善的神情,就有一種感動,返樸歸真、超然脫俗...難怪高潔老師推崇:做人從藝都要學閻立品。”

文中字裡行間,無不洋溢著兩位藝術家之間深厚的友誼。

(六)趙崢與陳素真(中間也涉及到崔蘭田)

這一節引用了趙崢本人的《我與陳素真》文章中的部分文字。她這篇文章較長,文中引用文字我沒有加引號,文章開始她寫道:

著名曲藝表演藝術家趙崢談藝術,談與河南戲曲名家的友情

1956年秋季,省裡舉行首屆戲曲會演,我被調到大會上作服務工作。馮紀漢副局長親授任務:“主要是協調陳素真與常香玉、崔蘭田她們三個的關係,有問題及時反映,不要惹出了矛盾。”帶著這樣的任務,我開始了接觸陳素真。

我記得蘭田去看過她,表面上看她們沒什麼矛盾,彼此呼姐喚妹。蘭田很爽直,戲也唱得好,我很喜歡她的唱腔,幽婉、抒情、吐字真切,還沒見她這個人時我就學過她的唱腔。在學校教書時我演的《思凡》就吸收了不少崔派的唱味。這次見面更是親熱,她向陳素真介紹我說:“錚姐可不是凡人兒,她學我學得可像了!”轉臉對我說:“你唱一段叫她聽聽。”於是我毫不拘束地唱了起來:“九盡春回杏花開,鴻雁飛去紫雁來。”《桃花庵》的二八板開頭兩句,讓陳素真笑得不得了,連說:“真像,真像!你這洋學生咋學會了唱這些戲,還會唱墜子?”

我笑著回答道:“要說這跟你也有關係。她不解的問解的問:“咋跟我有關係?”我笑著告訴她:“我上小學一二年級的時候就學你唱的《三上轎》,那時候有話匣子(留聲機)、無線電(收音機),加上戲園子裡又看又聽,就會了。我背書包上學出了大門就踢個小磚頭蛋兒,一邊踢一邊唱,一直踢到學校門口,放學回來又踢著它,還是邊踢邊唱,踢到家門口,還沒唱過癮,就跟小夥伴們在我家門樓下比著唱,一直到大人叫吃飯了這才煞戲。”陳聽得很認真:“你現在還能記得嗎?”“記得!”於是我隨口唱了起來:“我哭了聲我的婆母娘,再叫聲我的老婆婆,把兒的言共語細向娘來學,你沒有兒子別留我,留來留去兩耽擱。常言說壺中無酒客難坐,那沙灘沒有水怎能養鵝,你今日若想留住我,來來來來來、走走走走走到新墳把你兒來哭活,大哭三聲若哭活了,我的娘啊娘啊,看哪個小輩敢來娶我!”陳素真笑得前仰後合,連說:“你咋恁好的記性,學的還真是那個味兒。”從此我們之間的感情又近了一步。

現在回憶起來,那些詞不一定全對,腔也不盡然很像,但是“陳味兒”還是有的。

1957年陳素真以省人大代表的身份向黨提意見,被劃為“右派”,在省府禮堂開大會批判她。我記得有很多人,她在臺上站著,只許聽,不許她發言。有人在發言中說:“你陳素真是老戲霸,你還以為是謝瑤環為民請命呢!你以人大代表的身份到黃河北調查,實際上是煽動群眾對黨不滿,你這是反革命反黨的行為……”我聽不進去這些批判言辭,同時聯想到自己也在省政協會上向文化主管部門提過重戲輕曲的意見,莫非我也會是右派嗎?不是黨讓群眾提意見幫助整黨嗎?怎麼又成反黨了呢?我大惑不解。

1958年秋我也被劃上了“右派”,從此我和陳素真再沒有見過面,只聽說她在天津,生活過得不好。

1961年,我被摘了“右派”帽,調到鄭州市曲藝團。聽說陳素真要到鄭州演出,就在大石橋的露天劇場。我當時住在露天劇場北邊的樓上,可以說近在咫尺,可我沒有去看她。她的演出轟動場面我倒是見了,三天的票一個上午就賣完了。三天的戲是《柳綠雲》、《三拂袖》、《葉含嫣》,戲我都看了,露天劇場擠滿了人,掌聲不斷,她的扮相、身段、做戲不減當年,只是聲音差了些,而祥符調的韻味還是那麼純真、清雅、玲瓏俏麗。演出結束多天後,群眾仍然稱讚不絕。她這次的鄭州演出,應該說是觀眾給了她一個政治上、藝術上自然公允的平凡。

陳素真曾經送給我一本她自己寫的回憶錄(指《情繫梨園》),我知道她的文化水平不高,能寫出這麼厚一本書,不知費了多大勁呢!當我問起她怎麼出了這本書時,她說:“這是‘文革’期間我看菜園子,除了勞動,沒事兒的時候我就寫。那時也沒桌子椅子,沒人理沒人問的,大部分手稿是在我膝蓋上寫出來的。我悶的時候就想,我陳素真從小學戲,唱了一輩子戲,到底我有多大個罪過,怎麼就一次次的大難沒個完呢?當時寫的時候,也沒想到要出書,只想留給後人,我寫得多,這一本是從我出身寫到解放,只是一半,解放後的經歷還有幾十萬字,那現在是 不會出的,這也是省參議室幫我出的呀!”她的書我用了兩天一夜就讀完了,寫得真好,好就好在是以誠實坦蕩的態度寫自己,從她的出身到她從藝的生涯、愛情生活及再婚的情況,一一擺了出來,全書沒有華麗的詞藻,沒有粉飾自己,就是給讀者看:“我就是這樣一個陳素真,任人評說去。”我真佩服她的勇氣!

陳素真逝世後,他參加就追悼會,關於追悼會的情況,趙崢寫道:參加追悼會的人還真不少,有三百多人,除了宣傳部、文化廳的領導外,還有天津文化局的領導幹部,我還明顯地感到握筆桿的文人比演員們多,除了她的幾位弟子,我認識的關靈鳳、吳碧波等,還有省、市的中年演員,奇怪的是跟她同輩的名演員大角兒,倒是一個沒見,我有些茫然。而讓我倍感欣慰的一點是悼詞中的一句話:“陳素真同志是豫劇大師。”好!這個評語是公正的,“豫劇大師”她當之無愧。

從網上還搜到趙崢在王素君從藝60年時,送給她的書法(如下圖),她們交往找不到文字記載,只有這一張照片和上面題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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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文為趙錚先生自述與“汴京三王”的情誼:

我與王秀蘭、王敬先、王素君

王秀蘭在解放前已是開封的名演員了,她長我四五歲的樣子,人很厚道,在劇團很受尊重,大家都叫她秀蘭姐,而年長於她的人,不管是演員或勤雜人員則都直呼其名。她不擺架子,很家常,她嗓子好,吐字好,尤長於唱。

王敬先是獅吼劇團樊粹庭先生培養的學生,演青衣、花旦兼刀馬旦,五十年代初期女演員有武功帶出手的不多,所以她也是很紅的。敬先是回族,出身寒苦,父母早逝,隨姑母長大,逃鬼子到西安獅吼學藝,她性格外向,較開朗。

王素君那時初出茅廬,剛剛有點響頭,她與敬先相反,性格內向,溫順善良。我與她們相識也是找上門去,但一見如故,相處很好。我經常看她們化妝,看她們演戲,回到學校夜深人靜時,自己學著包頭貼片子。後來還借敬先的帔,待熄燈後穿上在操場藉著月光練水袖、練身段及生旦的臺步,跑圓場,還有什麼雲手、山膀、趟馬等,總之是看了就學,不會就問,回校就練,不論冬夏大操場就是我的練功房。

大約在1952年,我為素君導演了《柳樹林》並設計了唱腔。這個戲沒有唱響,儘管是老舍先生的編劇,北京評劇也已上演,而河南的豫劇還沒上演過現代戲。這是配合宣傳婚姻法的戲,失敗的原因後來我想了一下,其一是我個人沒有排戲的經驗,地方戲曲怎樣演現代戲,這是個新課題,尤其對職業劇團,那是憑著戲賣錢的;其二,觀眾的欣賞習慣,一下子接受不了;其三,演員習慣與傳統戲的表演程式,把現實生活搬上舞臺,一時間手足無措,感情很難投入。其實這些經過錘鍊修改後還是可以立住的,可惜領導也不支持,我記得當時的市文化局長看過戲後說:“一個寡婦在井臺上跟人家談戀愛,倆人圍著樹唱,還追著寡婦,不好!談戀愛就談唄,攆啥哩,不好!”我聽了這個意見心中不服但也沒做解釋,也沒當回事,過去也就了啦。

不久我又為王敬先、王素君設計了《王金豆借糧》的生、旦唱腔,這個戲響了,成為她們的保留節目。這次唱腔設計之所以成功,主要是在傳統唱腔的基礎上,吸收了河南墜子的字組安排(這時我已接觸了墜子),加襯字,突破了十字句、七字句一板一眼的唱法,突出了偷字閃板,唱腔流暢且口語化,顯示出一個巧一個俏,格調明快秀麗。這雖是一出傳統的生活戲,倒是達到了雅俗共賞的水平,這個戲很響了一個時期。

1952年我又為敬先、素君設計了《陳妙常》的生、旦唱腔,周則生擔任導演。周則生是開封市文工團演員,懂京戲,後調開封市文化局工作,這個戲也打響了,基本上成了“二王”的代表作。素君的文生唱腔初步有了她自己的特點。後來素君調省豫劇院工作,在演出實踐中,她的嗓音中音區明亮渾厚幽抑婉轉,逐漸形成了獨具一格的儒雅小生的唱派,很受觀眾歡迎。可惜“文革”誤了她,加上丈夫長年有病,沒有了舞臺生活。看來一個人事業的成功,天時、地利、人和缺一而不可。後來我又給她們二位設計了《梁山伯與祝英臺》、《百日緣》的唱腔。為了舞臺實踐我和敬先還合演過《百日緣》,我演董永,這些戲在省電臺都有錄音。

有趣的是我和高興旺還一起演過《推磨》。那是個星期天加日場,那時我和劇團的人員已經很熟悉了,高興旺同志很認真的向我提出:“趙老師,咱倆上《推磨》吧?”我急忙推辭:“那可不行,我沒演過,一點也不會!”“我給你一說你就會啦!”於是不容分說,當下就給我說戲。現在回憶起來,當時他的動機可能是善意的友誼推我票戲,也可能是考驗我這個教書匠敢不敢上臺。那時我也沒想這麼多,我看過他和秀蘭演的《推磨》,主要是丑角的戲,情節很簡單,嫂子逼妹妹推磨,哥哥和妹妹推,為了使妹妹開心,哥哥學唱各種戲,像《花子趕會》一樣。不過高興旺只會學豫劇當時的旦角名家。開始上臺我倒也平靜,舞臺兩旁站不少人看我的演唱,我也不緊張,只是到了哥哥上場叫了幾聲“妹兒”,我控制不住了,幾乎要笑場,這可不行,我馬上意識到不能出醜,使勁憋氣咬緊牙,算是平安地過去了。下來後興旺同志很滿意,從此見我不稱趙老師,直呼起“妹兒”來了。

大概還是五二年五三年這段時間裡,我為了實踐,還排了《思凡》這出戏。《思凡》也就是《尼姑下山》,這是一個人的戲,尼姑不甘於暮鼓晨鐘青燈黃卷的孤寂生活,抒發內心的苦悶,嚮往著愛情與美好的未來,有大段的唱詞。俗話說初生牛犢不怕虎,這是出唱功戲,全劇一個人唱四十多分鐘,對此,我下了些功夫,在當時是有些大膽的突破,唱腔方面在祥符調的基礎上,吸收融化了常香玉的激昂豪放,吸收了崔蘭田的穩實委婉,加上河南墜子的閃板偷字切音送腔,同時,根據人物感情的需要還吸收其他姐妹藝術中的音韻點綴唱段,並且運用長袖善舞之長,又向許翰英先生學了些水袖功,把曹東扶先生的《湘妃舞》古箏組曲拿來也融進了這出戏裡。戲雖小倒是載歌載舞,唱做細緻講究,是我從事戲曲實踐比較滿意的作品。

當時省電臺建臺不久,和我們學校一牆之隔,那時高原同志還是二十歲左右的小夥子,我們常有業務往來,我所演唱的豫劇和墜子他那裡都有錄音,經常播放,那時還是鋼絲錄音,據電臺的同志講,那些鋼絲錄音至今都還在倉庫裡,但已無法再播放了【太可惜了。希望隨著技術的進步還能把這些寶貝複製出來,流傳下去】。如今時過境遷,這些只能作為自己從事戲曲藝術的一段美好回憶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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