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闔閭興師 吳越爭雄序幕啟
越國。王宮。一聲淒厲的哭聲破空而出，宮殿外大樹上的鳥雀驚得騰空飛起。
老越王允常躺在病榻上，溘然長逝。公子勾踐伏在允常的身上痛苦不止。范蠡和文仲一直守在身邊。文仲在允常重病期間已經主持朝中事務一月有餘。允常彌留之際，念念不忘越國強大，“勾踐，越國偏居東南一隅，數次幾近滅國，歷經三十八代傳至我手中，但我操勞一生也無建樹，越國強大的重任就交到你手中。越國與吳國交界，無異於伴虎而眠。吳國實力強大，伐楚入郢，當心日後伐越。十五年前吳越交手，兵敗槜李。我盼望越國強大，一雪前恥，伐吳滅楚，稱霸中原。”
越王新喪，勾踐繼位。新的越國時代開始了。
勾踐雖為新任越王但尚且年少，父王的突然離世讓他一時難以轉變角色，朝中多位大臣對他不甚服氣。
越國國內紛亂，闔閭的心又蠢蠢欲動起來，他看到了伐越的機會。
孫武再次進諫，“主公，越王新喪，朝野痛心，此時討伐，出師無名。越國勢必同仇敵愾，由悲生怨，由怨生怒，哀兵鋒銳，勝算最大。”
闔閭不以為然，“我大吳破強楚都勢如破竹，何懼一個小小越國？越國思謀我大吳也不是一朝一夕，寡人對此忍讓已久，若不趁此機會討伐越國，我大吳顏面何在？”
孫武苦諫無效，闔閭親率大軍一萬五千人討伐越國。而勾踐還未從父王去世的悲痛中解脫出來，朝中紛亂事務更是讓他心緒煩亂。作為允常臨終的託孤重臣，范蠡和文仲鼎力輔佐。
勾踐也親率大軍一萬迎戰闔閭。
兩軍一南一北，相向而來。越國大軍行過一片樹林，勾踐問道，“前方何處？”兵士答道，“主公，前方已到槜李境內。”“槜李？”這個地名喚醒了勾踐的思緒，父王允常離世之前提起十五年前吳越交戰，越國兵敗槜李。父王讓他雪恥的遺言猶在耳邊迴響。
為父王，為越國一雪前恥的時候到了！勾踐大呼，“停止前行！在此列陣迎敵！”
十五年後，吳越兩軍再次相遇在槜李。
兩軍遠遠地對陣停下。
闔閭望著百步之外的越軍，心裡的怒氣和傲氣一起翻滾：滅掉他們！重複十五年前的勝利！讓新越王追隨老越王而去！
勾踐眼中充滿了怒火，“將士們，十五年前槜李兵敗，今天是雪恥之日！父王離世，舉國哀痛，而吳國用心險惡，大興不義之師。今日一戰，一雪前恥！”
吳軍正要發動進攻，突然越軍的隊伍中衝出一百名兵士，滿面黑灰，手握短劍，並排奔至兩軍之間，大呼，“越軍將士，十五年前我們跟隨老越王在此交戰，臨陣脫逃致使兵敗，十五年寢食不安，無顏見父母兄弟。今日陣前自殺，追隨老越王，為大戰祭旗！”說完，揮舞短劍砍向脖頸，鮮血噴濺而出，迎著烈日飛舞起道道血色彩虹。屍首轟然倒地。吳軍大驚之下，又見一百名兵士列隊衝出，揮劍自刎。隨後又是一百名兵士！
兩軍之間的空地屍首累累，堆起一道血肉堤壩，鮮血還在汩汩流動，像一條條小蛇在地面蜿蜒。
闔閭大駭，身後的吳軍也驚恐不已。
勾踐起身站在戰車之上，高舉長劍，“全軍將士，後退者我越國之大恥，難逃罪責！殺敵者我越國之英雄，萬人敬仰！”
越軍萬人齊呼，戈戟映出凜冽的寒光，越軍踏著陣前鮮血的泥濘，跨過死士們的屍首，如暴風般向吳軍衝來。闔閭似乎感到了一陣血腥之氣迎面撲來，戰車的馬也仰首長嘶，連連後退。
吳軍陣腳大亂，前排被越軍瞬間砍到二三十人。人喊馬嘶的聲音，戰車相撞的聲音，戈戟啃噬骨頭的聲音，腳下土地吸吮鮮血的聲音，驚得吳軍連連後退。
車輪、馬蹄、人腳，攪起的浮塵遮天蔽日。
闔閭的戰車只得調頭逃竄。闔閭的戰車華麗高大，很快引起了越軍的注意，大批的越軍迅速追趕包抄。戰車上的吳軍拼死抵擋。
越軍中一匹戰馬如疾風般衝出，急急追趕，戰馬上一人高舉利戈。此人是越國大司馬靈姑浮。戰馬很快追上闔閭的戰車，靈姑浮揮戈斬殺吳軍，一連挑落三名護衛，戰車上除了車伕，只剩下闔閭一人。闔閭揮舞著手中的長劍抵擋。靈姑浮的長戈呼嘯而至，戈劍相撞，火星四濺，闔閭手中長劍被震飛。靈姑浮大喜，長戈再次揮舞而至，這時突然從斜刺衝出一匹戰馬，馬上之人揮舞大朔接住了靈姑浮的長戈。
馬上之人是夫差。自從後宮事件之後夫差一直不敢直面闔閭，這次出戰越國，他主動請纓帶兵，一是希望將功贖罪彌補過失，二是他感覺到闔閭有廢黜他而立太子波的跡象，自己必須要在闔閭面前立大功才能自保。這次見闔閭遇險，他及時殺到擋住了靈姑浮的致命一擊。
闔閭拼命鞭打車馬極速逃離。
靈姑浮眼見到手的首功要溜走，狠狠揮戈打在夫差的戰馬頭上，戰馬淒厲嘶叫，伏地而亡。
靈姑浮繼續追趕，眼看就要追上正要揮戈再看之時，突然耳邊“嗖嗖”的一聲，背部的鎧甲被兩枝利箭刺穿，扎入後背一寸有餘。靈姑浮險險落馬，他奮力將長戈向闔閭擲去，隨即墮馬。越兵趕緊圍攏過來，拼死將靈姑浮護住，撤離戰場。
原來是落馬的夫差搶過兵士的弓箭，連發兩箭，救了闔閭一命。
吳軍連連後退，越軍越戰越勇一路掩殺。夫差聚攏了一部分精兵，拼死抵擋住越軍凌厲的攻勢，掩護闔閭帶著殘部撤退。及至吳越邊境，留守國內的孫武和被離帶著一隊人馬截殺了越軍的追趕。
闔閭命人在安全地帶安下營寨，慌亂過後才發現靈姑浮的長戈砍中了他的左腳，深可見骨血流不止。醫生趕緊來處理傷口，敷藥裹好之後闔閭感覺到疼痛減輕，於是在大帳裡睡下。
半夜裡，闔閭發現自己趟水過一條河，河這邊是吳國，河那邊是越國。他覺得河水越來越熱，河面開始冒泡沸騰。突然感覺左腳劇痛，低頭一看，有兩條魚咬住他的腳，牙齒鋒利像鋸齒，闔閭猛蹬猛踢，怎麼也甩不掉。突然發現兩條魚的頭竟然是老越王允常和新越王勾踐的臉。闔閭驚嚇過度，掙扎著大喊。猛地從夢中驚醒。侍衛趕緊圍攏過來，闔閭趕緊看自己的腳，不由“啊”地驚叫起來。左腳也烏黑，腿也變黑腫脹，他趕緊脫衣細看，左側半個身子都漸紫漸黑，一條黑線直直通向胸口。
眾人大驚，有的跑去找醫生，有的跑去通知夫差、孫武和被離。闔閭突然感覺自己呼吸也困難起來，他知道自己時日不多了。
醫生急急趕到查驗傷情，不由絕望地搖搖頭。夫差急得抓住醫生的衣領，“快給我父王醫治，不然我砍了你！”又衝著侍衛大喊，“快!趕緊到姑蘇請御醫！趕緊備馬！”
闔閭將他止住，“不必了。我恐怕時間不多。剛才我做了個噩夢。”闔閭積攢著力氣，掙扎著講完剛才那個噩夢，忽然目視帳篷的穹頂，“他來了，他來叫我了。”眾人仰望，穹頂空空如也。夫差問道，“父王，你看到什麼了？誰叫你？”“允常。我的老對手允常。”眾人聞聽如見鬼魅。“老對手接我去陰間繼續爭鬥，新對手在陽間就由你與他爭鬥了。”闔閭艱難地將頭轉向孫武和被離，“二位也算是老臣，跟隨我十數年，為我大吳披肝瀝膽，我都銘記心裡。夫差少不更事，難控大局，還望二位如同幫助我一樣幫扶夫差。”說完，竟要掙扎著坐起來，“孫將軍，悔不該不聽你的勸誡。才導致……。望孫將軍不計前嫌，輔佐夫差。”
孫武趕緊扶住闔閭，“主公安心養傷，我對吳國之心始終如一。”
闔閭猛地咳嗽，突然一口鮮血噴出。“夫差，你敢忘記越王殺你父親嗎？”夫差跪倒，“不敢！”闔閭連呼三聲，夫差連答三聲。闔閭轟然倒在床榻，氣絕而去。
一代大吳國君死於征途。可惜征途是潰敗途中，一世英武的闔閭他極不甘心。
【本文是原創長篇歷史小說，以連載形式首發於《黃河口晚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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