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0~18:00老人們的KTV時間

■一人一次唱一首,大家依次輪著唱,輪到了不唱就算“棄權”

■大家輪流辦會員卡,一下午唱下來也就20多塊錢

■比起港臺歌曲,我們更愛唱大陸歌曲,比如《嚮往神鷹》《滾滾長江東逝水》

《我愛你,塞北的雪》《父親的草原母親的河》《鴻雁》《青藏高原》《敖包相會》《九九豔陽天》……

■他們很少點歌廳的酒水,一般自帶零食和保溫杯,除套餐贈送的食物,幾乎不在歌廳裡買東西。

工作日的下午若是去一趟KTV,你一定會被裡面激情四射的伯伯孃孃們嚇一跳。那個時間段是老人們的專場,他們會AA制辦一張會員卡,之後,就可以二十幾塊錢唱一下午。他們比年輕人還嗨,唱到忘情處,如入無人之境。

除了唱歌,他們還會在包間裡跳舞、拉二胡、打毛線。包間的桌子上擺滿了他們自帶的保溫杯、瓜子、水果以及毛線。從中午1點一直唱到6點,一直唱到服務員來請人。

講句良心話,對生活的熱愛,他們還真沒輸給年輕人。

【老人現場報道】

唱歌兩年多,

我已經完全走出了

人生的低谷

1

我原是個不愛唱歌的人,記得第一次去歌廳唱歌,是聚會後被幾位朋友“綁架”去的。

愛唱歌的人,歌不一定唱得好;不愛唱歌的人,歌肯定唱得不好。我坐在歌廳包房的沙發上,侷促不安,想唱也不敢唱,一再對朋友說,我五音不全,只配當聽眾。朋友硬要我唱,沒辦法,只好點了首《金瓶似的小山》,這是我念小學時,音樂老師教唱的一首歌。唱第一句,我就唱跑了調。硬著頭皮唱完,大家報以熱烈的掌聲,還有人叫好。我有自知之明,知道大家的鼓掌是一種善意,是對我的鼓勵。說我“嗓子好”,我倒是默認了,一個“高音喇叭”。後來,我又唱了首《聽媽媽講那過去的事情》。那天晚上,我就唱了這兩首歌。

一位張姓朋友,唱得最好,他能唱好些港臺歌曲,這讓我羨慕不已。現在回過頭看,那時的他,其實唱得也不怎麼樣,“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罷了。我之所以仰望他,只因我唱功太差。

退休前,去歌廳唱歌,數十年就那麼幾次,屈指可數。退休後,自己一下子擁有了大量的空閒時間,每天飽食終日,無所事事。說實話,我並不想過這樣的生活,於是又開始寫作。

2

廢寢忘食寫了兩年多,額頭皺紋猛增,白髮在兩鬢大量湧現,還有了眼袋。老了老了,我不得不承認自己老了。最悲哀的是,感到身體也大不如從前,渾身上下,不是這裡痛,就是那裡痛,再加上生活的許多不如意,情緒日漸低落,彷彿跌入了人生的低谷。

一次同學會上,有位老同學對萎靡不振的我說:“和我們一起唱歌吧,唱歌對身體很有好處……”看幾位愛唱歌的老同學,個個都沒我顯老,都比我活得有生氣。我猶豫一陣,答應了。好,唱歌,讓歌唱改變自己,改變我的生活。

3

我加入了他們唱歌的隊伍,我們常去九里堤南路的“凱樂匯”歌廳唱歌,那裡唱歌便宜,花二十幾塊錢,幾個人就可以唱一下午。

唱歌是誰點的歌誰唱,沒個限制,這就不免會產生“歌霸”,“歌霸”一次就點幾首歌來唱,就像是他在開演唱會。除了我,都爭著當“歌霸”。於是有人提議一人一次唱一首,大家依次輪著唱,輪到了不唱就算自動“棄權”。一致同意,沒人反對。我“棄權”了無數次後,就不再“棄權”了,無論唱得好與不好,都要唱,要知道,有一位比我唱得還差勁兒的,他都不怕製造噪音,我怕什麼!

一年唱下來,我的唱功大有長進。通過學習,會唱的歌竟達幾十首之多,大都是老歌。最初,自己愛唱港臺歌曲,後來就不怎麼愛唱了,更愛唱一些大陸歌曲,譬如《嚮往神鷹》《莫斯科有我的愛》《滾滾長江東逝水》《再泊楓橋》《我愛你,塞北的雪》《父親的草原母親的河》《鴻雁》……這些歌曲,讓人唱起來很過癮。

每天下午,三五成群的老年人,從城市的四面八方來到歌廳,每間包房裡歌聲飛揚……大概是生意太過紅火,歌廳大幅提高了收費。我們嫌貴,經常唱,唱不起,就將唱歌“陣地”轉移到了八寶街新城市廣場的“酷必樂”歌廳。辦張卡100元,可以唱四個下午,算下來,與“凱樂匯”原來的收費差不多。大家輪流買卡,唱了大半年,歌廳要重新裝修,停了業。大家唱歌已上癮,都誓將唱歌進行到底。打探一番,又將“陣地”轉移到了順城大街富力廣場的“樂享”歌廳。88元辦張卡,可唱三個下午,也算便宜。

4

除了在歌廳唱歌,我們有時也會去清水河公園或沙河邊放聲歌唱。還會去一位歌友家裡唱,儘管音響效果大不如歌廳,大家還是很有興致,只是在家裡唱太“擾民”,會引起左鄰右舍的不滿,只能偶爾為之。

我們唱歌,還唱出了一段佳話。兩位歌友,一位喪偶,一位離異。每次唱歌,大家都有意要他倆同唱一首歌。他倆也越來越愛合作,《敖包相會》《九九豔陽天》《糊塗的愛》《紅塵情歌》《知心愛人》……都是兩個人對唱的情歌。唱著唱著,他倆還真唱成了一對。舉行婚禮那天,在歌友們的要求下,他倆唱了一首《愛情這杯酒誰喝都得醉》。

5

唱歌讓人心情舒暢,讓人感到其樂無窮。唱歌兩年多,自己完全走出了人生的低谷。如今,我只要見到有人生活不開心,就會對他說:唱歌吧,朋友……

(孔興民)

【唱出來的佳話】

被離四次後,

我的親大姑

在KTV遇見真愛

今年58歲的老王是我親大姑。

我的親大姑老王這一生的情感生活很不順遂。她結過四次婚,每一次婚姻都以丈夫出軌結束。這些經歷給老王留下了深刻的後遺症——她再也不穿戴綠色的衣服、褲子以及帽子了。

女兒生下兒子之後,老王就安心幫忙帶外孫。她覺得,年過半百的人,再提什麼“轉角遇見愛”就有些羞恥了,她更樂意相信轉角會撞見鬼。

外孫上幼兒園後,老王清閒了下來,於是報名參加了小區組織的合唱團。

合唱團的團員們在一家名叫“銀河九天”的KTV辦了會員卡,每週二會員日當天唱一下午的歌只要一塊錢。就在一個普通的會員日裡,愛唱歌的老王認識了會拉二胡的老喬。

那天下午,老王飆了首《青藏高原》,到高潮部分破了音,大家紛紛鼓掌為老王加油。老喬的眼睛幾乎就沒從老王身上挪開,活了大半輩子,竟然活出了心跳的感覺。

前半生的坎坷經歷讓老王“累覺不愛”,奈何老喬對老王展開了猛烈追求。60歲的老喬套路很深,他絕不正面出擊,而是去討好老王的寶貝外孫:和老王一起接外孫上學、放學;玩具成套成套地買;陪玩、陪吃、陪聊天、陪捉魚。每當老喬不在時,外孫便拉著老王的手問道:“外婆,我的喬爺爺呢?我們去找喬爺爺耍嘛。”

老喬還用鋼筆手寫情書寄給老王,而他們其實住在同一條街上。情書的紙張有點像從作業本上撕下來的,質樸又復古,裡面有“相伴白頭”之類的肉麻句子。年過半百的老王感動得老淚縱橫。她怎麼也沒想到,人近黃昏,竟然可以被寵得甜出糖尿病來。

就在今年夏天,老王和老喬領了結婚證。從此,他們去KTV都是出雙入對,她唱歌他拉琴,婦唱夫隨。同行的團友開玩笑:“要是在你們面前擺個破碗,肯定會有人往裡面扔硬幣的!”(王提那)

【年輕人圍觀】

一個個穿得花枝招展,

有的跳舞,

有的自拍,

有的還要發抖音,

之嗨!

重陽節那天,在幼兒園接孩子的時候,前面幾位家長正在擺龍門陣。

一位媽媽說她今天專門給家裡的老人放了一天假,讓他們好好過個節,於是公公約了朋友去釣魚,婆婆和一堆老姐妹去唱卡拉OK去了。另一個媽媽有點驚訝:“真的呀?你婆婆還那麼潮嗦,還去KTV唱歌!”旁邊一位爺爺見慣不怪地插了一句:“這個好正常哦,團購,二三十塊錢就可以唱一下午。”大爺旁邊的大媽忍不住了:“你好意思說,那天唱得都忘了來接孫兒了。”眾人大笑。

我媽也是愛唱卡拉OK的嬢嬢中的一個,經常把跳廣場舞以及打麻將時結識的那幫姐妹邀到一起去唱下午場,每週都要去唱一兩場。我有幸去圍觀過一回,包廂裡一個個穿得花枝招展,笑成一團,有的跳舞,有的自拍,還有的在拍視頻發抖音。離開了孫子輩的牽絆,老人們嗨起來嚇死人!

我媽的老閨蜜黃嬢嬢最熱情,滿場都是她的身影,幫大家點歌、泡茶,還不停地召喚服務生:“哎,小夥子,幫忙調下音嘛。”張阿姨從《甜蜜蜜》唱到《粉紅色的回憶》,再到《青藏高原》,都不帶喘氣的……唱到興起,還會把話筒一個個傳下去,一人接一句,堪比演唱會。平時沉默寡言的李大爺也不閒著,從隨身攜帶的雙肩包裡掏出各種零食——瓜子、花生,滷雞爪,當然還少不了潤喉糖。光吃不唱可不行,忘了是誰唱“妹妹要過河,哪個來推我嘛?”黃嬢嬢就忙不迭地把另外一支話筒遞給李大爺:“快點快點,搭個夥!”

氣氛之熱烈,把我都看呆了!(鹿鹿)

老年人唱歌,

雖然沒有來混吃的,

但有來打毛線的!

年輕人唱KTV時,總會有人一點也不嗨,默默玩手機,只有在吃的送進來的時候,一下子變得活躍起來,彷彿他們來歌廳就是來混吃的。

在包間裡唱歌的孃孃裡也有這樣害羞的人,但她們不玩手機,也不嗑瓜子,而是忙著打毛線。打毛線的孃孃心中都有一張小目標清單,比如,今天要完成孫子過冬毛衣的袖子,明天要完成兒子毛衣的腰身,等等,時不時還湊在一起探討下業務,分析下你這個花型是咋個打的。(牙尖妹妹)

那天和同事去唱卡拉OK,到達時已是下午1點過。正在前臺辦手續,三個阿姨衝了過來:“哎小妹,我們是哪個房間?”前臺妹妹抬起頭,很迷茫地把她們看到:“啊……不曉得呢。你們先登記,登記了就給你們房間號。”阿姨:“登啥子記喲!我們那麼大一群人,你不曉得呀?!”前臺妹妹:“哦,不好意思,剛才來了好多人登記,我確實不曉得你們跟哪些人是一起的。你跟他們打個電話問下呢。”一位阿姨斜了小妹一眼,咕噥了一句“這個妹兒才惱火哦,我們經常來她都記不到”,然後掏出手機開始打電話。(舒濤)

有一次和朋友一起去唱K。和我們同時進電梯的還有四個六十來歲的阿姨,每人揹著一個斜挎包。一走進電梯,一個阿姨拉開包包拉鍊,招呼其他小夥伴:“看看看,你看我給你們準備了啥子?”我好奇地偷眼一看,包裡有兩瓶冰紅茶、一袋瓜子、一袋自己煮的水煮花生和幾個茶葉蛋。另三位阿姨架勢表揚:“哎呀好能幹,辛苦了辛苦了!”(娜塔莎)

一個冬天的下午去K歌,一到大廳便被聲浪震得跟前臺小姐姐說話都必須湊得多近才行。我問:“哪些人在唱哦?未必不關門嗎?”前臺小姐姐笑眯眯地看著我:“下午一般都是那些退了休的大爺大媽們來唱。他們有的人多,要開兩個房間,為了串門方便,好多都把門開起唱。也有的覺得關起門唱歌空氣不好,非要把門開起。”

中途去上廁所,路過的一個房間正好開起門的,一位大爺穿著件保暖內衣正在深情演唱“在那桃花盛開的地方……”,旁邊一位阿姨舞著根絲巾在給他伴舞。(柳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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