揮手不見，杏花飛揚
文 | 黑眼薇安
圖 | 冷色系
因為獎學金名額縮減，譚菲雪和魏初洋這對“戰友”成了“對手”，珍視友誼的譚菲雪決定將機會讓給魏初洋，不料魏初洋搶先開口拜託她“放棄”。雖然結果一樣，可這過程太讓人心寒了！內心千頭萬緒的譚菲雪難以成眠，夜探辦公室想再看看那張申請表，卻意外被困，還連累前來搭救的好友溫嶽受傷。所謂友誼，到底是陪伴還是放手？前路漫漫，譚菲雪還要尋找答案。
揮手不見，杏花飛揚 06
“足球隊丟失的掛飾！”有眼尖的女生最先呼喊道。
“捉弄我還不夠，你還想對我身邊的人做什麼？”我在錯愕之後，怒火又增加了一分，“那晚鎖上鐵門的人也是你吧？不然誰會深夜藏在花圃裡？就算是惡作劇，這也太過分了！”
她一直往後退，不辯解，也不反抗。恰好地鐵到站，她便抱著書包飛快地跑了出去。
揮手不見，杏花飛揚 07
我有時會想，不知道真相的人說不定比較幸福。
課間，我到魏初洋的教室找他。他不在位置上，桌面也亂糟糟的，但抽屜裡的幾本書倒是疊得整齊。直覺就是這樣，既奇妙又可怕。我突然有種強烈的預感，必須翻翻那幾本書。
我不太記得找到路詩涯的信時是什麼心情了，我只知道自己花了很長時間才把紙上的文字消化。
那封信一開頭便提到了我：
我對譚菲雪從來沒有惡意。我只是想聽聽她的聲音，看看她的生活，因為我很想和你做朋友，但你似乎只和她關係好，我想知道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生。
溫嶽受傷的事鬧得沸沸揚揚，大家都在追查鎖門者。他們說是我，我不打算向任何人解釋，這會成為我們之間的小秘密。是的，其實那晚我在花圃後面看見了，是你把門鎖上的。
不受拘束的陽光漫過紙上的字，我不由得眨了眨乾澀的眼睛，嘴裡默唸“不可能”，心裡卻暗自覺得有那麼一絲合理。除了劉伯，只有魏初洋可以自由進出值班室，他有綜合樓的鑰匙一點兒也不奇怪。
你可能沒注意到，你離開時，掉了一串掛飾，珠子散了一地。我想幫你撿回來，但是時間來不及。後來變得鬧哄哄的，我不能把所有珠子都找回，很焦慮。
假如以後有人撿到珠子，認出這是足球隊的紀念物，而追查下去發現只有你丟了掛飾，那就太尷尬了。我想替你掩飾，所以趁足球隊練球時把大家的掛飾都偷走了。
就這樣，另一個謎題也得到了答案，而路詩涯還在繼續寫著：
愛哭的小黃鶯原來並不喜歡哭，她只是愛唱歌。後來，巫婆拿走了她的聲音，她便用眼睛來唱歌。她一直眨眼，一直眨眼，眨出了好多眼淚來。大家都勸她別哭了，啞巴也能有幸福啊。小黃鶯不能說話，但她很想告訴他們，她只是在唱歌，雖然沒有人懂。我做的很多事情也許不是那麼正確，可我從來沒有惡意，只是覺得你很優秀，想接近你，成為你身邊最好的朋友。
我捏著這頁紙，腦中出現刺痛的忙音，她寫得越真誠，我心裡的苦澀就越具體。魏初洋顯然已經讀過這些內容了，但他並沒有把這封信扔掉，而是細心疊好，夾在了書本里。被騷擾，被窺視，這些我都可以忍，但什麼叫“想成為你身邊最好的朋友”？
我和魏初洋自小一起長大，彼此都是對方生命中無可替代的摯友，我怎麼可能容忍她分享我們的友誼？
揮手不見，杏花飛揚 08
“你想趕走她？”溫嶽皺起眉頭。
“我討厭她，非常討厭她！幫幫我，你爸爸那麼厲害，一定可以把她從學校裡趕出去的吧？”我想那一刻，我的表情一定是醜陋的。
“你確定要這樣嗎？”這次，溫嶽看向我的目光裡充滿了憐憫，“你決定了，我就幫你。”
“喂，譚菲雪，別再愁眉不展了。”點頭確認後，我起身離開，聽到溫嶽在身後喊我。
我回過頭，只見他動了動手腕，把一個橘紅色的橡皮球拋落在地上，橡皮球向我所在的方向彈過來，我穩穩地接住。真是的，這種時候還耍帥。
窗外響起裝修的電鑽聲，巨大的噪音一下子覆蓋了整個房間，我看到溫嶽的嘴巴動了動，像是對我說了些什麼，但聲音斷斷續續，聽不分明。
我舉起手裡的橡皮球，勉強笑著搖了搖手。
“喂，菲雪，快出來看！”幾天後的課間，同桌的女生在窗邊高聲嚷嚷。
我走過去，遠遠地看見路詩涯拖著笨重的行李箱，艱難地往校門口的方向走。旁邊有人小聲討論：“聽說溫嶽的爸爸到學校抗議，一定要讓她為溫嶽受傷的事負責，學校便勸她主動轉校了。”
“啊，她好像還是個小偷，有人親眼看到她書包裡藏著足球隊的紀念品……”
流言在蔓延，我沒心思細聽，突然跑起來，下了樓梯，拐彎後跑進第四間教室。我氣喘吁吁地站在那裡，這時候，我只想看看魏初洋的表情。
我找到魏初洋時，路詩涯正停在臺階前，她吃力地挪著那隻碩大的行李箱，周圍的人卻都在袖手旁觀，甚至還有人發出嬉笑聲。然後，行李箱從她手中脫落，在臺階上連磕了兩下，拉鍊裂開了，東西散落一地。
魏初洋抬起腿，剛想上前，我緊跑兩步拉住他，輕聲說：“不要去幫她，你會後悔的。你知道她為什麼非走不可嗎？如果你現在走出去，代替她離開的人就會是你。那扇門，其實是你鎖上的吧？”
魏初洋看了我一眼，似乎認不出我一樣，然後，他用力把我甩開，身影在我被淚水模糊的視線中越來越遠。
揮手不見，杏花飛揚 09
夜晚的球場空無一人，寒風刺骨，但我縮在看臺上，遲遲不想離開。我像是在自我懲罰，又像是希望心裡的難過和悵惘能被冰凍。
魏初洋越過成排的椅子，在我身邊坐下：“今天，我接到了獎學金申請成功的通知……”
那晚，我換掉了他寫的申請表。
如果我沒那麼做，後來的許多事也不會發生。
魏初洋在黑暗中凝視著我，欲言又止。
“可是，為什麼呢？”我至今不明白他鎖門的原因。
“我真的很在乎我們之間的友情。”魏初洋有些惆悵，“也許和你一樣，我也很怕你會交到更好的朋友，然後我們漸行漸遠……有一天，溫嶽找到我，指責我為了獎學金利用我們的友誼。他對我說，如果我可以無動於衷地看著你做出這麼大的犧牲，那麼，我根本就不配擁有你這樣好的朋友。”
我怔怔地看著魏初洋。“你和他的關係越來越好後，我有點兒慌。”魏初洋的聲音開始有了波瀾，“所以，無意中看到你一個人跑進綜合樓時，我突然萌生了一個念頭。我想，來做個試驗吧，如果你被困住了，會向誰求助呢？你慌亂害怕時，能夠信任和依靠的朋友又是誰呢？我太想知道這個答案了，於是我做了一件無比荒唐的事——把你鎖在了綜合樓裡。”
魏初洋沮喪地垂下眼眸：“結果，我並沒有等到你的電話，還得知了你和溫嶽一起想辦法脫離困境，最後受傷的消息。”墨色頭髮的英俊少年，變得如同失落的孩子一般。
“你太笨了啊，魏初洋，你們都是我的好朋友。”我搭上他的肩，哭笑不得，“我也一樣，太笨了……怎麼對我們的友情這麼沒信心呢……”
我們彼此的心聲，一會兒鮮明耀眼，一會兒斑駁暗淡。路燈突然在頭頂亮了起來，然後一盞接一盞，整個球場的夜色都被驅逐了。就算白晝過去，就算黑暗漫長，我們遲早都能走到光亮的地方。
就這麼一瞬間，我好像變得不那麼焦慮了，腦中忽然想起來一個橘紅色的記憶。那時，溫嶽坐在病床旁，將手裡把玩的橡皮球朝我拋來。那團橘紅色先是落到地上，然後彈起來，被我接在手裡。
窗外的躁動覆蓋了他的聲音，那時他的嘴角微微上揚，斷斷續續傳過來的那句話，我現在終於聽清了，他說的是：“看到這條軌跡了？笨蛋……”
壞到極致，就會往好的方向走了。
《揮手不見，杏花飛揚》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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