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n小謝
寫丘處機的這篇小文,足足拖到了金庸先生仙逝。原因很簡單,我在查資料的時候,忍不住跟著《射鵰》的情節又走了一遍,後來乾脆就專心追文去了。
在金庸先生的小說中,像喬峰、郭靖、張無忌之類的大俠,是“江湖”的風骨;像歐陽鋒、成昆、東風不敗之類的大反派,是文字的張力;像黃蓉、任盈盈、小龍女之類的女子,是故事的風情……
而很多像丘處機這樣的曾經在歷史上真實存在過的人,也出現於小說中,著上了“江湖”的味道。作者不僅是要藉助傑出的歷史人物,來展現俠義精神;更是要通過他們,將小說加入歷史的底色,讓受眾更加具有代入感。
在歷史上,丘處機是真實存在過的人,是道士,是掌教,是國師;而他也是像綱繩一樣,把整個《射鵰》故事都串聯起來的人。
牛家村,丘處機以“俠道”的形象出場。
“那道士頭戴斗笠,身披蓑衣,全身罩滿了白雪,背上斜插一柄長劍,劍把上黃色絲條在風中左右飛揚,風雪滿天,大步獨行,實在氣概非凡。”
歷史上,丘處機很早就出家為道了。1148年,丘處機生於山東棲霞。幼失雙親,獨棲山野。可能是過早地觸到人生的悲涼底色,也可能是山東的“修行”氛圍濃厚,丘處機的遁世之心很早就被激發出來。十九歲,處機於昆嵛山出家;次年,拜全真道祖師王重陽為師。此時,處機得了法號,真正成為了“長春子”。
“頭戴斗笠,身披蓑衣”,著實符合他“蓑笠先生”的稱號。
“三人坐定,郭楊二人請教道人法號。道人道:‘貧道姓丘名處機……’楊鐵心叫了一聲:‘啊也!’跳起身來。郭嘯天也吃了一驚,叫道:‘遮莫不是長春子嗎?’丘處機笑道:‘這是道侶相贈的賤號,貧道愧不敢當。’郭嘯天道:‘原來是全真派大俠長春子,真是有幸相見。’兩人撲地便拜。”
“丘處機拱手道:‘貧道姓丘,請教各位的萬兒。’丘處機威名震於南北,沙通天等互相望了一眼,均想:‘怪不得這道士名氣這樣大,果然了得。’”
丘處機名震南北,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書中寫到,沙通天等惡人對這位丘姓的“貧道”,早有耳聞、忌憚防備,而郭、楊二人初聞其名號時,更是“撲地便拜”。可見處機時已聲名顯赫。
郭、楊是敬服其俠義,沙則是感嘆其功力。而歷史上的真實的丘處機,究竟是為何而聲名大振的呢?
磻溪穴居七年,龍門潛修六年,數十年的清修是出家人的根本。雖然深居簡出、細細打磨的出世修行不一定得道,但還沒開始就“大隱於世”的做法一定不是修行。“靜思忘念,密考丹經”,廣交名士,潛心修習。處機的生活雖是清苦,但終有所悟。
1188年,丘處機應召出山,赴燕京重塑先師王重陽與故去師兄馬丹陽之相,任“高功”重職,闡揚教法、隨壇作儀。
三年後,處機東歸棲霞,建一道觀,金章宗賜額,名曰“太虛”。
處機雖然不稀得搭理金人,但金國皇帝的“官方認證”與重視,卻使得全真教由一“民間創業集團”,轉為合法的正統宗教,長春子也因此而名揚天下。
“丘處機指著地下碎裂的人頭,說道:‘這人名叫王道乾,是個大大的漢奸。去歲皇帝派他去向金主慶賀生辰,他竟與金人勾結,圖謀侵犯江南。貧道追了他十多天,才把他幹了。’郭楊二人久聞江湖上言道,長春子丘處機武功卓絕,為人俠義,這是見他一片熱腸,為國除奸,更是敬仰。
楊鐵心嘆道:‘大宋皇帝既向金國稱臣,威猛文武百官還不都成了金人的奴才嗎?’丘處機恨恨的道:‘出家人本應慈悲為懷,可是一見了害民奸賊、敵國仇寇,貧道竟是不能手下留情。’郭楊二人齊聲道:‘殺得好,殺得好!’”
作為道士的丘處機,卻未必會武功;而他的俠義精神,也並非體現在殺人除奸的義舉之上。
元太祖派近臣去請來了丘處機,以及他的十八個弟子。《元史》說他拒絕了金人的詔請,卻赴了元人的“約”,箇中緣由,不得而知。或許是丘處機有較高的政治嗅覺,或許就是因為敵人的敵人便是自己的朋友吧。
太祖待處機為上賓,喚處機為“神仙”,甚至還把虎符、璽書賜給了他。問其天下的“為治之方”,處機便勸誡太祖,若想統一天下,一定不能嗜殺,要以敬天愛民為本。還契合太祖期盼長生的心理,告誡他要減少征伐以內固精神,去暴止殺以外修陰德。
處機的遊說,竟促使了太祖對中原的用兵有所和緩,而減少屠殺的發生。太祖還免除了全真教徒的賦稅,處機藉著道觀的光廣發度牒,招進了大量流民入教,使其免受戰爭流離與苛捐雜稅之苦,救了萬千人的性命,而為中原人所稱道。
這種義舉,隱去了刀光劍影,但不正是俠義精神的體現嗎?
宋濂,《元史·丘處機傳》
金庸,《射鵰英雄傳》
朱亞非,《論丘處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