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子珍:黑暗造就了她叛逆的性格

 1909年9月的一天,正是秋月朗朗,桂花飄香的時節,在井岡山東麓的永新縣,一個女孩子哇哇地降生了。喜悅的父母看著這個眉眼俊俏的女兒,商量著要

給她起個最美好的名字。媽媽說,就用桂花和明月做她的名字吧!於是給她起名桂圓。這個女娃娃,就是賀自珍。

賀自珍生長在動亂的年月。先後盤踞在江西省的軍閥陳先遠、蔡成勳、方本仁、鄧如琢、孫傳芳等,連年混戰,把個江西省搞得兵荒馬亂,民不聊生。就連坐落在邊遠崇山之中的永新縣,也不能倖免。從廣東來的軍閥陳修爵,成了永新的“太上皇”。他同當地的豪紳相勾結,以苛捐雜稅盤剝百姓,使永新的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賀自珍有一個溫暖的家。她的老家在永新縣南鄉的黃竹嶺,祖輩務農,家境較殷實。她的父親賀煥文是個老實憨厚的讀書人,曾娶一房妻室,妻歐陽氏因病早逝。賀自珍的媽媽溫吐秀,是廣東梅縣人,生得異常美麗,聰明能幹,待人和氣,家務管理得井井有條。賀自珍有兄弟姐妹多人,哥哥賀敏學、妹妹賀銀圓(後來改名賀怡),同她年齡相差無幾,志趣最相投,下面還有弟弟賀敏仁和小妹賀仙圓,年紀比她小得多。直到

賀自珍記事,祖父留給他們的家產還是很可觀的。然而這樣的家庭也無法躲過軍閥和土豪的魔爪。

那是賀自珍4歲那年,有一天,天色已經很晚了,還不見在縣衙門辦事的爸爸歸來,全家都等著他吃飯呢。賀自珍跑到門口去張望,看不到朝這裡走過來的身影,也聽不到爸爸那熟悉的腳步聲。天色越來越黑了。

賀自珍的父親賀煥文在縣衙門裡當了個刑門師爺,專為打官司的人寫狀子。縣衙門的差事,在那個時候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可是,現在天都黑齊了,他還能有什麼公事沒辦完呢?媽媽越等越著急,終於沉不住氣了,託鄰居到縣衙門去打聽。不一會兒,鄰居驚慌失措地跑回來告訴說,賀煥文被關進大牢裡了!

賀自珍的媽媽一聽,大哭起來。幾個孩子不知是怎麼回事,也惶恐地跟著哭。那天晚上,一家人都沒吃飯,賀自珍哭累了,睡著了。

後來,他們才瞭解到,父親是被一場官司牽連進去了。那年正逢大旱,為了爭奪水源,有兩個農戶打起官司來。其中一家是地主,利用財勢把另一戶農民關進了牢裡。父親為他鳴不平,給他立了保,把他放了出來。不料這個農民出獄後,嚇得逃跑了。縣衙門本來就把賀煥文看成眼中釘,正找不到藉口,立刻藉機把他關了起來。

父親被關押幾個月。母親為了營救父親,把家產差不多變賣光了。等到父親出獄,家道已經中落了。為了維持一家人的生計,賀自珍的父母設法湊了些錢,在永新南門買個鋪面,開了一家茶館,叫“海天春”,兼營飯菜,還有幾間客房可以住客。

“海天春”店面建築是南方小城鎮裡最常見、最普通的。有三間門面寬,一溜上的都是門板。賀自珍的媽媽,掌管著這家茶館,全家人就住在茶館的後面。賀自珍就在這個天地裡長大,從這裡開始認識世界。

當她剛懂事的時候,她看到的是一個悲慘的社會。每天,她跨出自己的房門,一幕幕醜惡、淒涼的景象,就闖入她的眼簾,震撼著她幼小的心靈。

她看到了軍閥的丘八、土豪的家丁,手裡拿著鞭子,耀武揚威地吆喝著,抽打、捆綁那些交不起租的農民,押解著他們從茶館門前經過;她看到了衣衫襤褸的乞丐,拄著打狗棍,拎著要飯籃,來到她家茶樓的門口。他們睜著一雙雙飢餓的眼睛,伸出瘦骨伶仃的黑手,怯生生地討一點兒殘羹剩飯。好心腸的媽媽打發走一個,又來了一個……

特別刺激她神經的,是那賣兒賣女的吆喝聲:“哪個要孩子!哪個要孩子!”可憐的父母,拉著頭上插著草標的兒女,沿街叫賣。被賣的孩子似乎懂得了等待他們的將是什麼樣的命運,驚恐地哀叫著:“我不要去呀!我要回家!”

賣一個孩子的錢,還頂不上一隻小羊的價錢。每次遇到這種情形,賀自珍都不忍心看下去,難過得落下淚來。這時如果媽媽在身旁,就會把她摟在懷裡,替她擦去眼淚,疼愛地說:“傻孩子,又掉眼淚啦?”

賀自珍睜著淚汪汪的眼睛問道:“為什麼他們的爸爸媽媽要賣自己的孩子,他們不愛自己的兒女嗎?”

“他們不是不愛,是太窮,養不活他們呀!”媽媽這樣回答。

“他們為什麼那麼窮,養不活孩子呢?”賀自珍又問道。

這些問題,連做父母的都弄不清楚,又怎麼回答得了女兒呢?不過,有一點他們心裡很明確,這就是,絕不讓自己的兒女走上這條路,一定要儘自己的努力,給他們兄妹安排一條幸福的、舒適的人生道路。

的確,做父母的早就為孩子的前途操心了。他們是讀過書的人,自然不想讓孩子守著這個茶館過日子。他們希望兒子學有所成,不辱祖上的書香門第;至於女孩子呢,當時講究的是“女子無才便是德”,將來找個好人家嫁出去就是了。

那時候,基督教已滲入永新縣,教會開辦了一所福音堂小學,分設男部、女部,招收中國的孩子。永新縣也有官辦的小學和中學,講授數學、國文、歷史和地理等新課程。

篤信國學的賀煥文,自然不肯把孩子送進這種“洋學堂”。他寧願掏禮金,請來一位老夫子,在家裡教賀敏學讀書經。他還把同族的、鄰里的男孩子邀請來一起學習,卻不讓兩個女兒——賀自珍和賀怡上書桌。他說:“女孩子家念什麼書,識兩個字認得自己的姓名就行了。”可是,做哥哥的對這些之乎者也毫無興趣,經常淘氣賴學,倒是躲在門後偷聽老師講課的賀自珍和賀怡,學業上大有長進,認識了不少字。

“五四”新文化運動的浪潮席捲全國,也衝進了永新縣城。城裡的許多女孩子背起書包上學了。賀自珍看著,羨慕極了!她再也不願意當那門縫後的學生,便和妹妹一起向父母親提出入學的要求。父母親看到女孩子入學已經成為一種潮流,只得同意了。於是,賀自珍同妹妹一起,插班進了福音堂小學的女部。她的哥哥賀敏學也進了永新的一所學校。

這時的賀自珍,已長成一個少女。她秉承了母親姣好的面容,被永新人稱作“永新一枝花”。她中等身材,皮膚潔白,秀氣的瓜子臉,在又長又彎的眉毛下,是一雙閃爍著智慧光輝的大眼睛。她過於愛思考,兩條漂亮的眉毛常常是微蹙著的,眉心上留下一道淺淺的小溝。在她沉思時,線條分明的嘴唇總是緊閉著,顯露出一種莊重的、嚴峻的美。她性格文靜,言語不多。當她高興的時候,開懷大笑,神情煥發,更是光彩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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