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問丨推理小說中為什麼不準出現中國人?!

在剛剛播出的《一本好書》第8期《無人生還》中,史航和梁文道在討論推理小說的寫作時,提及了幾條很著名的法則,其中有一條是——

不準有中國人出現在故事裡

书问丨推理小说中为什么不准出现中国人?!

諾克斯十誡

1928年,同時擔任編輯的英國偵探小說家羅納德·諾克斯在總結了大量偵探小說寫作手法的基礎上提出了著名的“諾克斯十誡”:

1. 罪犯必須是故事開始時出現過的人,但不得是讀者可以追蹤其思想的人。

2. 偵探不能用超自然的或怪異的偵探方法。

3. 犯罪現場不能有超過一個秘密房間或通道。

4. 作案時候,不能使用尚未發明的毒藥,或需要進行深奧的科學解釋的裝置。

5. 不準有中國人出現在故事裡。

6. 偵探不得用偶然事件或不負責任的直覺來偵破案件7 偵探不得成為罪犯。

8. 偵探不得根據小說中未向讀者提示過的線索破案。

9. 偵探的笨蛋朋友,比如華生,必須將其判斷毫無保留地告訴讀者,此人的智力須輕微低於讀者的平均水平。

10. 小說中如果有雙胞胎或雙重身份的人時,必須提前告訴人們。

书问丨推理小说中为什么不准出现中国人?!

1928年的中國仍然處於清末以降長期的動亂之中。這一年距英國割佔香港已經過去大半個世紀,而張作霖在皇姑屯被刺殺又標誌著新興的日本帝國已經對內憂外患的中華民國磨刀霍霍。除了那些早已淪陷為殖民地的新世界,中國可能是世界上最羸弱的主權國家,那麼諾克斯十誡中規定不可有中國人是不是對“東亞病夫”的一種嘲諷呢?

书问丨推理小说中为什么不准出现中国人?!

事實上排除中國人的做法與種族歧視毫無關係。自愛倫·坡於1841年發表《莫格街謀殺案》之後,經柯南·道爾、阿加莎等一系優秀作家的推動,偵探小說在羅納德·諾克斯生活的時代已經進入黃金時期;而偵探小說之所以能在不到一個世紀的時間裡在文學領域異軍突起,依靠得便是通過邏輯推理揭示案情並最終破案的過程。與以往的小說類型不同,邏輯推理有一個基本的前提:

絕對排除超自然力量;更進一步說,偵探小說所描述的是一個普通人都能接受與理解的現實世界,否則推理將缺乏合理的基礎,如果推理推到最後出現了怪力亂神,這就不是偵探小說而是神魔小說,推理本身的魅力也將不復存在。

书问丨推理小说中为什么不准出现中国人?!

為什麼要排除中國人出場呢?因為 “中國人”正是怪力亂神中的一份子——在西方人眼中,早在他們發展出競技體育之前,中國人就已經發明出了獨特的中國功夫,這些功夫即神秘而威力巨大,根本無法通過常識對其進行解構,更不用說以其為基礎進行推理了。試想一下這樣的場景:被害人的屍體離奇失蹤,結果是中了韋小寶的化屍粉;罪犯從四面反鎖的高高的天井中逃脫,結果在其家中找到一本失傳已久的《凌波微步秘籍》;兇手明明已經被探長殺死,卻因為練了“神照功”而起死回生……

夕陽西下,當最後一縷日光穿透倫敦厚重的霧霾斜射在貝克街221號的黑色大門上時,福爾摩斯輕輕拍了華生的肩膀,艱難地說用生澀的漢語吐出十個字:

中國人你好,中國人不送。

书问丨推理小说中为什么不准出现中国人?!

諾克斯十戒第五條並不存在歧視或者妖魔化。事實上,諾克斯十戒第五條和第二條並不相同,並不是為了排除超自然現象。諾克斯也沒認為亞洲人有什麼奇異的能力。

第五條是為了避免出現下面這樣的情況:

假定一個被害者被砸碎頭顱而死,卻始終找不到兇器。鋪墊了一大堆到最後卻告訴你兇手其實是個練家子,徒手把人腦袋砸了。或者,被害人心臟突然停止而沒有其它外傷,最後卻告訴你是被人近距離以寸拳擊中心窩。 這兩種情況都不是超現實的東西,練過的人的確是可以徒手砸碎椰子殼(人頭顱和椰子殼強度類似),寸拳(也被稱為死拳)也的確可以瞬間讓心臟停搏致死。但是,這種現實本身就和秘密通道一樣是一種對讀者的作弊行為,因為讀者並不會去考慮這種作者不說就不可能知道的可能性。

书问丨推理小说中为什么不准出现中国人?!

諾克斯十誡的目標是建立一個最正常的世界,囿於時代的認知,羅納德·諾克斯在面對中國人這個神奇的存在時旗幟鮮明地表現出了“寧可錯殺也不放過”的堅定態度,而正是這種態度推動了偵探小說的進一步發展。除此之外,諾克斯十誡還包括不許有密室及秘道、偵探身旁要有一個智商不高心懷坦蕩的忠心朋友、兇手不準是雙胞胎等原則,最終的目的正是保證故事的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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