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趙紅兵宣判的第二天,也就是劉海柱出獄的第二天,趙紅兵迎來了進看守所以後的第一次會見親友。
趙紅兵本以為第一個來見他的,會是帶著孩子的高歡,可結果,趙紅兵等來了姚千里,而且,是神情極度消沉的姚千里。
隔著一扇玻璃,趙紅兵看著對面依然愣頭愣腦的姚千里,著實鬱悶。
趙紅兵拿著電話,說:“小姚啊,這才幾天不見啊,你怎麼就來了。你想我了是吧,我可真不想你啊!”
姚千里沉默了一會兒,說:“柱子哥出事了。”
“什麼事兒?”
“被人打斷了六根肋條和左胳膊,腦充血,現在,就躺在我們醫院,沒生命危險,但很嚴重。”
趙紅兵聲音在顫抖,但努力壓低著聲調:“誰幹的?”
“柱子哥說,是個姓陳的,這個姓陳的,也是收買騰越殺你的人。”
“他是誰?”
“不知道。還有,和柱子哥在同一個病房的,有一個叫孫大偉的,聽柱子哥說,他也是你的朋友。他也是被這個姓陳的給傷了,兩條腿的小腿骨全部骨折。”
“孫大偉?”趙紅兵實在壓不下音量了。
“對,老虎凳。”
“那你知道沈公子在哪嗎?”
“柱子哥說,他跑了,在北京,具體在哪不知道,但很安全。”
趙紅兵忘了自己是怎麼走回監舍的,他只記得,回去以後看見了二東子那笑嘻嘻的臉。已經失魂落魄了的趙紅兵沒忍心告訴二東子關於劉海柱的壞消息。
二東子也覺察到了趙紅兵似乎有些不對,但無論怎麼問趙紅兵,趙紅兵都說沒事兒。
趙紅兵從來都沒像這天一樣在鋪上盤得這麼好,他望著監舍小窗外的天空,足足望了一下午,沒人知道他究竟在想什麼。
晚上的時候,城管小郭開始用火鹼刷馬桶了。趙紅兵假裝不經意路過,輕輕地用煙盒的錫紙夾起了一小塊火鹼。
熄燈以後,趙紅兵緩緩地爬起,剝開錫紙,凝視著那一小塊火鹼。
趙紅兵閉上眼,張開嘴,慢慢地抬起手……
可當趙紅兵把火鹼放在嘴裡時,卻發現嘴裡空無一物。趙紅兵猛地睜眼,看見了二東子那雙大眼。
今天,二東子的大眼沒再骨碌骨碌亂轉,而是凝視著趙紅兵:“紅兵,外面出什麼事兒了?”
“柱子出事了。”
“死了嗎?”
“沒死。”
“那就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二東子說完,把自己手裡的火鹼拋得遠遠的。趙紅兵摟住了二東子的脖子。倆爺們兒,抱頭痛哭。
此時的沈公子,正緩步踱在北京的亮馬河畔,他已經知道了一切。凜冽的秋風吹在他消瘦的臉上,他卻面無表情,可他那雙充滿怒火的眼睛,可以告訴所有人:他要報仇!
在之後的幾個月裡,所有進出我市看守所的嫌犯,都可以看到菜園子裡有一個頭發全白、穿著藍色馬甲的腰桿筆直的人,他終日不怎麼幹活,長時間地凝視著高壓的鐵絲網。誰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猛虎,終將會出籠。
猛虎出籠後,才能知道這個城市的霸王究竟是姓馮,還是姓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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