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趙紅兵被打的第二天下午,沈公子就得知了趙紅兵在看守所裡面的遭遇。這是費四託一位和他同在一個號子裡的農村老頭兒告訴沈公子的,這個老實巴交的老頭兒很幸運,或者說趙紅兵很幸運。這個老頭兒在趙紅兵出事的第二天就出獄了。在他臨走前,費四讓他硬背下了沈公子的電話號碼,並且,告訴他,找到這個人,告訴他昨天晚上發生的事,他會重重地酬謝你。
老頭兒在趙紅兵的公司找到了沈公子。
沈公子問他:“究竟是誰,敢在號子裡跟趙紅兵較勁。”
老頭兒哼哼唧唧地說:“我也不知道,昨天晚上看,一起抓起來的有四個人。”
“另外三個人是跟趙紅兵一夥的還是對手?”
“應該是對手吧!”老頭兒都不太敢抬頭看沈公子那激動得扭曲的臉。
“什麼叫應該是?究竟是不是?”
老頭兒被沈公子嚇得不敢說話了。
沈公子也覺得自己過於激動了,平靜了一下,說:“你詳細說說,究竟是怎麼回事?”
“昨天他們四個人被拖了出來,我聽見那個人嚷:他們三個要殺我!”
“是誰說的啊?”
“就是那個你們的朋友啊!”
“有人要殺他?”
“他說的,又不是我說的,你怎麼這樣啊?我好心好意地來給你報信,你……”老頭兒不樂意了。
“他還說什麼了?”
“再就沒說什麼了,我就聽見管教說:是你要殺他們三個吧!然後你們的那個朋友不服,咬定是他們三個要殺他。”
“再然後呢?”
“再然後那些管教就拿電棍電你的那個朋友,可他就是不服,連電了十來下,把他電暈了,才給拖走……”
“啥?電他了?”
“對,電得老慘了,你那朋友也真是,服個軟不就行了嗎?非跟**硬抗,這下可好,關小號裡去了。”
沈公子蒙了,他先是沒想到有人敢跟趙紅兵扎刺,再是沒想到居然有管教用電棍電趙紅兵。他認為,看守所裡早就打點好了,怎麼會出這樣的事?
老頭兒看著沈公子蒙了,說:“我就是個傳話的,我也就看到這些。你要是有路子,就囑咐囑咐你那朋友吧,沒事跟**對抗幹啥,能對抗得過嗎?”
沈公子還是一言不發。
老頭兒又說:“我也就知道這些了,我覺得,那三個人可能真是要殺你那朋友。”
“為什麼?”
“我老頭兒子雖然是農村的,可起碼活了六十來歲,我聽你朋友說話那調,就覺得是真的。”
沈公子又沉默了。
老頭兒說:“我的話說完了,我走了。”
“好吧,你走吧。”
沈公子繼續發呆,過了一分鐘,發現老頭兒還沒走。
沈公子問:“你這是……”
老頭兒說:“費總說,有重謝!”
沈公子最近這些日子真是急糊塗了,他這人從來就不差人情更不差事兒,老頭兒告訴了他這麼重要的消息,換到以前,他早該重謝了。
沈公子一摸兜,就摸出了兩百塊錢。趕緊找財務支出了一萬塊錢,給了老頭兒,說:“拿著,別嫌少,當個路費吧。”
老頭兒想到重謝,卻沒想到有這麼多,居然給沈公子深深地鞠了一躬。
送走了報信的老頭兒以後,沈公子開始活動了,拿起電話就打給了看守所的負責人。
沈公子上來就質問:“紅兵在你們那被人欺負,還被管教的電棍電了,又被關進了禁閉室,究竟是怎麼回事?”
“不可能吧!誰去惹他啊?”
“怎麼不可能?這麼大的事你都不知道?”
“我當然不知道,我現在已經調到司法局了。”
“啥?你調到司法局怎麼不跟我說啊!”
“喂,申總,你又不是我領導,我需要在規定時間規定地點向你彙報嗎?”
“不用倒是不用,但是打個招呼總是應該的吧。”
“忙,忘了。”電話那邊態度顯然不怎麼好。
“那你跟新的負責人能說上話嗎?”畢竟是求人,沈公子趕緊轉換一下態度。
“我不認識他啊,從外地調來的。”
“那紅兵可怎麼辦?”
“你能量那麼大,這麼點小事兒還辦不了?再說,你說誰挨欺負我都信,我還真不信老趙在裡面有誰敢欺負他。”
“真挨欺負了。”沈公子很無奈。
“你們這些人,明明欺負別人,嘴裡總是自己挨欺負了。在看守所待了這麼多年,我早就明白了一件事,90%的犯罪分子進來都說自己是被冤枉的,剩下那10%,說自己是被逼的……”
電話那邊喋喋不休,沈公子早就沒了聽的興趣。
掛上電話,沈公子又連著找了很多人。
這些人無一例外都跟新的看守所負責人不熟,被沈公子逼著打電話過去求情,十個得有八個被掛電話,剩下那兩個沒掛電話的,得到了完全一樣的答覆:“我剛上任,就遇上趙紅兵這樣的一個刺頭,毆打同舍犯人不說,居然還毆打管教,這樣的人不收拾,以後我這官還怎麼當?還有哪個管教服我?再說,我只是想教訓教訓他,又不是想整死他。”
這樣的話說出來,誰都沒法再求情了。一般來說在號子裡鬧事已經要被關禁閉了,趙紅兵可是罪加一等,居然還毆打管教。這還了得?這樣的事,幾十年都不發生一次。
沈公子幾次想親自去談談,可是連領導的人影都摸不著。求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
到了趙紅兵出事的第三天,沈公子找到了劉海柱。他找劉海柱不是想讓劉海柱出什麼力,只是想和劉海柱喝上幾杯,聊聊心煩的事。
倆人在一家乾乾淨淨的小餐館包皮房裡,點了四個菜。沈公子是一口都吃不下去,一杯接一杯地幹喝,可劉海柱卻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沈公子說:“吃!你就吃吧!天天吃!天天喝!認識你20年了,認識你的時候你110斤,到現在連110斤都沒有了吧!你是不是得甲亢了?”
劉海柱邊嚼邊說:“人是鐵,飯是鋼,想幹事,不吃飽喝足怎麼行?”
“紅兵現在在裡面又出事了,你不著急啊!”
“急啊!”
“急你還吃?”
劉海柱放下了筷子,慢吞吞地說:“你要是說我絕食三天,紅兵馬上就能出來,那我就絕食三天,絕食七天都行,關鍵是沒用啊!”
“那你說吧!怎麼辦?”
“沒事兒。”劉海柱抄起了筷子又開始吃。
“臥槽,你又開始吃。什麼沒事啊?紅兵都關進小號了,他說有人要殺他!”
“紅兵就那麼容易被殺?我怎麼就不信呢?他要是連這點本事都沒有,能混到今天?你比我還了解他,他本事大著呢!”劉海柱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酒。
“可是如今,虎落平陽啊!”
“那你打算怎麼救他?炸監獄?”劉海柱說。
“操!”
“你雞巴別瞎激動,他那麼大一個人,能有啥事?”劉海柱的嗓門終於大了點。
“我都打聽到了,真有人要殺他,那個人叫什麼騰越!”
“騰越?”劉海柱一驚。
“對啊,你認識啊?”
“太熟了,他怎麼可能對紅兵下手呢?”
“他是誰啊?我就是耳熟,想不起來這個人。”
“他還真是個硬手,要說是他要殺紅兵,那紅兵還真挺危險。不過,他為什麼要殺紅兵呢?按理說,他倆應該挺對脾氣的啊?”劉海柱說。
“那我就不知道了,這騰越是誰啊?”
“以前回民區的張大嘎子記得不?”
“記得啊!”
“二十多年前他們兩幫總是掐,起碼死了倆。還有,陳衛東記得不?”
“臥槽,我也不是腦癱,怎麼不記得?當年咱們跟他們已經打翻天了。”
“騰越他倆都是北邊鋼窗廠一帶的混子,本來他倆的勢力差不多,可陳衛東這逼點子正,在嚴打前就被抓起來了,騰越點子背,嚴打的時候被抓起來的,當時判的好像是死緩,後來改成了無期。後來,陳衛東出來以後,勢力當然比他大了。在1990年前後,他成天跟一個肺結核病人睡在一起……”
“臥槽,他是同性戀啊,是不是因為他想搞紅兵……”沈公子十分崩潰。
“你雞巴腦子最近確實是燒壞了,聽我把話說完行不行?他跟這肺結核的在一起睡,不是為了要幹那個肺結核!”
“那他就是想被幹?他要求紅兵幹他?那紅兵指定不能啊!”
劉海柱氣得鬍子都抖起來了:“你聽我說完話中不?你能少欠幾句嘴嗎?騰越是為了自己能傳染上肺結核!當時國家規定,傳染病人什麼的可以保外就醫,據說他當時急著出來,就想被傳染上肺結核,結果天天抱著那肺結核親嘴!”
“臥槽!這不還是同性戀嗎?”
“不是!他就是為了出來,你能不能不打岔?”
沈公子還想強辯幾句,忍了忍,夾了塊西紅柿,終於把嘴閉上了。
“這騰越還真沒白親肺結核,他終於還是滾出來了。出來那段時間,正是陳衛東、趙山河他們混得最好的時候,所以他也沒什麼作為,不過,他的確是不好惹。”
“柱子哥,我不是想聽這個騰越混得有多牛逼,我就是想知道,他對紅兵有沒有威脅!”
劉海柱沉思了一下,說:“如果只是他一個人,那他肯定不是紅兵的對手,但是你說他們有三個人,那紅兵還真危險。”
“你才知道危險啊!”
“你之前也沒說是騰越要殺他啊!”
“騰越就這麼厲害?我之前真的不認識他,不知道有這麼號人,就是像聽張嶽要麼就是李四提過這麼個人。”
“再厲害也沒紅兵厲害,不過,我就納悶,這騰越非要殺紅兵幹嗎?吃飽了撐的?”
沈公子說:“我還真沒興趣去研究他為什麼要殺紅兵,但我就知道他一定是要殺紅兵。你也說騰越危險,咋辦?”
“沒事兒。”
沈公子說:“還沒事兒呢?你不用給我吃寬心丸,我這心無論如何也寬不了!”
劉海柱沉吟了一下,說:“我有辦法。”
“什麼辦法?”沈公子激動死了。
劉海柱說:“咱們倆把這瓶酒先幹了,幹完我告訴你。”
沈公子舉起酒瓶,二話沒說,一口把酒全乾了。儘管茅臺酒比較柔和,可畢竟度數在那呢,沈公子一口喝了六兩酒,劇烈地咳嗽,眼珠子都紅了,拿著陶瓷的酒瓶子指著劉海柱說:“說!”
劉海柱慢慢地摘下了禮帽,放在了桌子上,說:“我說咱們倆喝完,你現在自己喝完了,我喝什麼?”
沈公子都快哭了,說:“你到底是有辦法還是沒辦法啊?”
“有。”劉海柱說。
“服務員,再來一瓶!”沈公子扯著嗓子喊。
“你別激動。”劉海柱說。
“咱們是幾十年的老哥們兒,你忽悠我沒意思吧!再說,這還是紅兵的事。”
“別雞巴扯淡了!柱子哥我忽悠過人嗎?”
“沒有!”
“那你就坐下!喝!”
“為什麼非要喝?”
“因為這頓酒過後,咱們再喝,起碼得一兩年了。”
沈公子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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