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湖南里耶走個過場

石堤的大清早,在一陣吭哧吭哧的長號聲中醒來,不知哪家屋裡正在練手呢,明顯中氣不足,一聽就是“吹死人子闆闆”的新人水平。再也睡不著了,起來洗漱準備退房。結果貌似整個旅館昨晚就我一個住客,被老闆從外面鎖了大門,窗戶上又有鐵柵欄,頭都伸不出去,在屋裡扯著嗓子朝著街面喊了半天也無人應答。氣得我只好下樓又踢又拽,把卷簾門弄出很大一陣聲響,終於有服務員聽見過來開了門,頗有點出了鐵門鐵窗重見天光的感覺呀,哈哈。

街面上行人三三兩兩,除了賣早點的,店鋪都沒幾家開門,跑鄉場出租的小面的當然也是沒有。好巧不巧,我在路邊攤吃完二兩小面過後,剛好就有一輛停到了面前。一問,司機大哥大大咧咧地說:“媳婦屙尿去了,馬上就走。”看路牌上寫著裡耶,又一個聲名在外的古鎮,本來行程並無此地計劃,但想想反正時間還早,去大溪又沒車……得,我又去湖南趕個場吧。

去湖南里耶走個過場

裡耶這個名字不熟,但地方卻是有些印象,記得早在中學時期就有老師說過秀山那邊過去,某個地方的一口古井裡發現了大量秦簡,但是百科上卻言之鑿鑿發現時間是2002年夏季,瞬間讓我感覺好穿越!99年我便高中畢業了,難道老師未卜先知?或者我記錯地方?除非——渝湘附近還有另一個也發掘過秦簡的地方……算噠,我念的又不是考古系。

行車過處,再度進入湘西,終於有了些少數民族地區的感覺。就當地的地名聽起來都有幾分古怪嘛,明顯是音譯漢語。萬能的百度告訴我:裡耶,土家語是開拓這片土地的意思。像惹巴拉就更復雜,綜合起來翻譯,即是美麗的,土家族王子的,王城。如果要再加一個“的”字的話,我想我會忍不住了笑場的,呵呵。

路程其實很近,不到半小時車程已然過了三個縣域:重慶的秀山,湖南的保靖、龍山。石堤至此一帶盛產柑橘,道路兩旁全是橘園。同車的婦人說產地價格從五毛到一元不等,視乎品相大小。中間路上還小堵了一會兒,因為路旁有農家正在辦宴席,看了看路邊上立了個“馬府于歸”的牌子,我漫不經心的說了句:“這家女兒出嫁啊?”沒想到司機還與之相熟,便聊了起來,說什麼這女子嫁得還有點遠,然後就是感覺這邊風俗好奇特,結婚辦席只辦一天而且只請一頓飯,一般是下午兩三點鐘開席,算是午飯還是晚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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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衣帶水,裡耶對岸保靖縣的的清水坪,據說也是古鎮,但名氣顯然不如裡耶,網上搜圖半天也沒啥亮點,所以來了又去,我也沒下車逗留片刻。

到裡耶的時候,大概八九點鐘,不算早了,但是因為天氣轉冷緣故,本來此地遊客也少,是以古鎮上除了幾個建築工和一名清潔工,間或才有一兩個當地居民路過,大多都關門插鎖躲屋裡暖和呢。作為古鎮,裡耶規模算是不小,而且大多保存完好,但是我的確也來得有些不是時候,到處都在整修,路面都開挖了半邊,還看個毛線啊。而且本來所有的古鎮古建看起來都是大同小異,我又不是木匠灰工或者美術科班出身所以從來不關注什麼工藝技巧,於是乎才走了兩條街便覺得無人無趣,實在沒啥看頭,準備從小巷鑽出到河堤上酉水河邊玩玩。好像我的口頭禪就是“沒看頭啊沒看頭!”,但卻又忍不住老去不同的地方,想來還是希望大於失望,對人事和風景總有些莫名的盼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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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說到古鎮,要說保存完好,那麼一般追溯歷史也就遠不過民國或者明清了。但裡耶的宣傳口號重點卻是秦簡,“北有兵俑,南有秦簡牘”,一下子年代推到了兩千多年前,高大上了許多不是?我也不得不承認,此來也確有此一因,便想看看兩千多年前的竹篾片到底有何不同。從河堤上望去,圍牆裡一眼到頭,所謂古秦城遺址不到一個足球場面積,有那麼兩三間屋想來便是所謂秦簡博物館。想進,還得花軟妹幣五十元。不禁想起昨天在邊城同樣花費五十個大洋坐了一次船,行不過百米。此刻我要再進去,出來肯定會一臉黑線的問自己:“你說,你是不是傻?”

轉身,轉角,不意發現一家門楣上書“紫薇高照”四個大字,難道此處曾經是武狀元府第?細看了景點介紹。我去,不就當年國軍一個旅長嘛,是不是有那麼一丟丟的顯得不夠謙遜呢?解放後此宅被當地政府闢為招待所,八幾年某某元帥之子以將軍身份尋其父輩足跡也曾到訪駐節於此,如今是被作為看點在介紹裡大書特書。我便心想世襲蔭功而已,至於麼?惶論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如果算個人物就是紫薇星下凡的話,我特麼也敢大言不慚的說老子是文曲星過路了……結果,結果,我這廂心裡還沒有悄悄嘟囔完,一轉眼就被現實匆匆打臉。不遠處,另一家的門楣上也有四個大字——“作賦名家”。敢情裡耶這地方藏龍臥虎文武雙全啊?得,誰我都惹不起,那就躲唄。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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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門前我就有考慮自己出遊一般登山驢行為主,所以刻意穿得輕便單薄,但此時站在河堤上,一陣風來,便吹得我咬牙切齒地直跺腳。

酉水兩岸,鎮鄉結合處,沒有太陽沒有霧,陰霾天實在沒啥風景,就那麼兩個碼頭,三條船和幾個人。

遠遠地看見一老婆婆兀自坐在河邊等著輪渡,隻影形單顯得極為落寞,便忍不住過去攀談……婆婆今年八十有七,膝下兒孫滿堂,但慈眉善目倒也顯得精神矍鑠。有那麼一刻,我居然看到了我老孃和已故外婆的影子。我外婆也是活到了八十九,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啊!

寒風中,老人家顫微微的攤開手,手心裡攥著的是兩張疊在一起的五毛票兒,問我:“這是一塊錢吧?”

我說:“對的,是不是過河要一塊錢?”

“不是,過河要兩塊。我只有兩塊錢,早上過來用了一塊,現在只剩一塊錢了。”

老實說,小學數學沒學好,過河這賬我沒算明白。但我有個習慣就是零錢整錢分開裝,以便零錢散用專款專用,所以下意識掏出身上所有零錢給她,也就二三十塊的樣子。

結果她直襬手:“我不是要錢……我有錢,我有錢!剛剛去街上賣完菜,賣了十九塊錢。”

“那你還說你只有一塊?”

“我老人家嘛如果只拿一塊,人熟,船長也不好意思找我多要的。”

“那又為何不要我的錢?嫌少?”

“非親非故,不好拿別人錢。”

呵,好矛盾好可愛的老人兒!越聊越多,聊開了去,聊對面她們那院是從何處移民過來,講她兒子孫子又是如何如何,講她同村四五十歲的人都有了社保拿起了“工資”,年過八旬她卻一直沒有……唉,山高皇帝遠,體制內外,資格與名額是個莫須有的參數,哪哪兒都差不多嘛,我老家不也這樣。

去湖南里耶走個過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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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和婆婆閒聊著,等到又來了兩個趕場歸來的鄉民,對面的渡船這才自覺地開了過來。

我一邊聊一邊注意來船,船頭上站了一對婆孫,準備好隨手抓拍。結果船靠岸時,沒注意後面突然鑽出一個紅衣妹子,嚇我一跳,姑娘你是躲在哪裡的啊?我剛剛分明就只看見了倆婆孫……

目送婆婆過河遠去,又覺得沒意思了,於是準備折返,回石堤再吃午飯吧。

去湖南里耶走個過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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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秦簡博物館沿街掃過來,街面中間有塊空地,小攤小販聚集成了一個小小的自由農貿市場,賣啥的都有,但我總覺得生意有些冷清。倒是剃頭匠邊上圍了一撥人,一個個樂呵呵的,引得我也不由駐足圍觀。提著相機,轉了兩圈,終於看清楚也聽了個明白。就是一個人辦的展銷會嘛,以抽獎的方式兜售產品,從玻璃杯炒菜鍋到破壁機彩電空調,要啥有啥,只是牌子嘛多數眼生……不得不佩服中間這位口才一流,那才叫一個溜啊,真真的口若懸河。你看,吃瓜群眾笑得多麼開心。

即是抽獎,當然得有拖兒。我在圍觀時就發現有個藍衣婦女一直跟著我轉,因為我手上有相機嘛,所以一下子就明白了過來。果不其然,我舉起相機剛拍下一張,她就馬上湊了過來,指著顯示屏很是客氣地顧左右而言它:“效果不錯哦,什麼牌子的相機?”

我兩手一攤,表示不解,也不作答。

“能不能別拍?”

“為什麼不能拍?”

“拍了不好。”

“有什麼不好?”

“我們一起的,掙點錢也不容易!”

終於說出了實話哈。我嘴角上揚華麗麗地轉身,邊走邊說:“放心,我就一遊客,不是記者也不是工商。”

其實,我倒還真有些不願離開的。邊上很有些人,面相裝扮很是上鏡嘛,看圖中倆戴氈帽的老頭兒多麼和藹可親,邊上還有一位頭戴紅星帽蓄灰白長鬚的男人也很是有型,整個兒一老年版的崔健嘛。可惜了我是定焦頭,這時候要是手拿大單反,再有支大白或是小竹炮救場該有多好?

從不約拍。行走記錄,我只喜歡偷人。哦,不對!是偷拍,哈哈……

這一趟,趕場趕得好像是走過場。

街邊候車的時候,又鬧了個笑話。

我想買水,問老闆有沒有宜簡。老闆表示不懂。我一字一頓,再問,還是不懂。老鄉,咱這地理方言相近相通,該是沒有必要要我操普通話的吧?索性直接問:“有沒得小瓶瓶短瓶瓶的那種嘛?”連問三遍,還是不懂,最後乾脆就扔了我兩個字:“沒有。”

出來細想,像是香菸之類的地方保護,縱然地理上如此接近,但在湖南這邊真的很少看到有重慶煙賣。或許,人家真就壓根兒沒見過我所說的這個牌子的蘇打水,所以一開始就讓我問懵了也不定呢。

我勒個去,這烏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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