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離婚的女人:婆婆住進我家那一刻,丈夫的態度讓我開始看清婚姻


想離婚的女人:婆婆住進我家那一刻,丈夫的態度讓我開始看清婚姻

每天讀點故事APP獨家簽約作者:寫意人

楔子

自結婚以來,吳靜就有個打算,離婚。可二十年過去,她和梁斌還是在一個鍋裡吃飯。

週末,上高三的兒子梁雨去上課外班,不回來吃中飯。梁斌窩在他床上看手機。吳靜剛健身完回來,不想做飯,叫了外賣等梁斌。梁斌接了飯盒,端詳了一下房間,臉就冷了。

下午梁雨快回來時,她拿出一盒酸奶晾著。快高考了,梁雨腸胃不太好,不能吃太冷的。

梁斌踢踏著拖鞋走過來,一口氣喝完了酸奶。

“留給兒子的,你怎麼喝了!”吳靜有些著急,兒子到家門口了,來不及再晾一盒了。

“你什麼意思!連盒酸奶我都不能喝了!”梁斌大著嗓門朝她吼。

好了,慣常的找茬模式出來了。她後悔不該著急說那麼一句。低著頭,她不應他。

“這個家你還管不管!整天就是健那鬼屁身,以為你還年輕啊!”他終於說出憋了好長時間的話。

吳靜也冷了臉,回自己房間,緩著氣。兒子按門鈴時,兩人同時走出房間,爭著跟兒子熱絡。

梁雨少年老成,嗯啊兩聲,算是打了招呼。他放下書包,從裡面掏出凝著水珠的可樂,吭哧吭哧灌下半瓶,回房間打開書本,不再說話。兩人默然。

夜半,吳靜輾轉無眠。關了空調,還是覺得冷。離婚協議書躺在電腦E盤,三年前就寫好了,多少次,它想跳出來,都被吳靜壓回去了。

等等,再等等,兒子馬上高考了,考完就離。

1

吳靜是地質勘測隊大院裡長大的孩子。父親常年在外,基本等於沒有;母親家世良好,不曾想嫁給一個無根無底的小子,一輩子都覺得吃虧,對幾個子女便也疏離得很。

缺乏關愛的吳靜,與大院裡同命運的孩子同進同出,結下了過命的交情。雖然與他們稱兄道妹,但擋不住高中時情竇初開,吳靜與其中一個男孩李智慧開始了愛情探索。

沒有大人在家的夜晚,他們盡情挖掘著彼此的身體。雖然總在最後關頭停止了瘋狂,卻不妨礙吳靜生出天荒地老的念頭。

吳靜沒有意識到的是,他們光顧著消解荷爾蒙引起的衝動,關於未來,彼此一句承諾都沒有。大大咧咧又生性敏感的她,認為一切都會水到渠成。

吳靜認為天經地義的事情,在進入大學後全變了樣。吳靜是學霸,進入了心儀的大學,李智慧落榜,開始混跡江湖。異地的兩人,因為從沒有承諾什麼,逐漸疏遠。

大二時,李智慧寫信來,說想起高中時的事情,恍若隔世。字裡行間是把兩人的事當成往事來看待了。

煎熬又驕傲的吳靜,故作輕鬆地配合著他的意思。嘻嘻哈哈地說:“那都什麼呀,誰還記得那麼小的事兒啊!”

女孩兒的羞愧與矜持讓她擺出不在意,不挽留的姿態,放走了少年時想當然的枕邊人。在沒人時,卻流著長長的淚。

大二寒假,聽死黨們說,李智慧有了化濃妝的女朋友,吳靜的心裂成一片一片。“不過也不確定,那小子,認死理。”死黨們又補充,他們發現吳靜神色不對。

也是在那個寒假,李智慧的父母工作調遷,要去別的省份安家。李智慧來吳靜家告別,吳靜父母說著客套話,吳靜也誇張地說著言不由衷的送別話語,李智慧眼裡的光閃了閃,終究沒說什麼,匆匆走了。

搬家車要走的那天,下起了大雪。吳靜夾在送行的人群裡,被雪刺紅了雙眼。車開出百來米,心像被針紮了一樣。沒有電話,沒有具體的新地址,如果他不主動聯繫,這個人就等於消失了。

她絕望地想著,隨後匆忙拋下一句:“我出去一下!”跨上單車追了出去。

大雪飄揚,視線裡盡是扯不清的棉絮。單車在雪地裡笨拙地前進,卡車轟隆隆在眼前,吳靜卻怎麼也追不上。

最終,它消失在白絮裡,沒了痕跡。

2

這段心事,自此被埋在時間裡,看似水過無痕,實則無休無止。

大學快畢業時,吳靜與室友兼死黨去赴約——死黨男朋友的約。那天他們要分手,死黨讓她作伴,否則怕尷尬。

那是第一次見梁斌。瘦高,眼神溫暖,是一位建築監理工程師,是甲方乙方都要討好的對象。言談中有志得意滿的躊躇。

他與吳靜死黨愛情用盡,準備好聚好散,她夾在中間,竟也相談甚歡。

此後,梁斌開始與她單線聯繫,畢業時,他倆敲定了關係,吳靜留在C城。

梁斌記得她每一個重要日子,包括大姨媽日,把她當成公主來寵。她突然覺得溫暖至極,那是父母沒給到的溫暖,也是李智慧從她身心抽離後的,她極度需要的溫暖。

那時候已沒有畢業分配一說,梁斌通過關係,讓她進了一所中專教書,在編的。不知怎的,似乎每個老師都知道她是領導關係戶,調侃中有揶揄,豔羨中有鄙夷。吳靜的人際圈子透著虛假。

在出租屋裡安定下來後,不容思考,梁斌把結婚提上日程。梁斌帶吳靜回老家,他媽媽看了她後,說她面相不善,會傷了她兒子,堅決制止結婚。梁斌與家裡鬧翻,回城後第二天就帶著她去拿了證。

一紙婚書擺在眼前,吳靜有些恍惚,繼而苦笑了。與之結婚的那個人,僅僅給了她一點溫暖,就篤定她會跟定自己。她想生氣,可沒來由地,她生不來氣。

撿死黨剩下的也好,家庭反對也好,沒有婚禮也好,她都覺得無所謂,空心人似的。

她心裡明白,如果沒有李智慧那一出,她斷不會如此草率。隱隱的後悔跳出來,很快又被報復般的快意按下去。

這麼多年,李智慧總在她的夢裡。她一直做著同一個夢,夢見她在雪地裡追他,前面有他長長的腳印,有時看到他模糊的身影,可總是沒能追上。

夢醒後,一開始是痛,後來是悔,再後來是恨了。

她是等過他的,直到畢業。即使聽到他有緋聞女友之後,她依然孑然一身。第一次見梁斌那天,正是她得知李智慧結婚消息的那天。她忙不迭地逃避著心痛和悔恨。後來,她就恨上了,既恨自己也恨他。

她生了個固執的念頭:一定要當面問問他,當年到底怎麼想的,為什麼不是她?

有了這點執念,其他的都入不了心。梁斌的溫暖也消不了半分執念。然而,她又是貪念梁斌那份關愛的。故而,對梁斌的愧疚實打實地壓著她。

她唯有加倍對他好,細心打點好家裡的一切,讓他沒有後顧之憂。其中還包括修復與婆家的關係,雖然最終並不完美。

梁斌更有拼頭了,各個工地輪軸轉。回家來有熱飯熱菜,出門時有叮嚀目送,是他理想中婚姻生活的樣子。

在梁斌最忙亂時,吳靜懷孕了。沒有預期的欣喜,甚至有些無奈——她終究放不下那段心結,沒認真想過與梁斌天長地久。

梁斌忙得天昏地暗,知道消息後,竟也期期艾艾,說再過兩年,有了自己的房子後,放開了生,生一打,組球隊。

吳靜鬆了口氣,抽了個週末,拿掉了那團血肉。

吳靜喜靜,好讀書,氣質好,與周邊一眾與麻將為伍的女人很是不同。梁斌會帶她出去應酬,在酒桌上其他包工頭、工程師庸常老婆的映照下,吳靜尤其出眾。梁斌醉眼朦朧裡,把她當成珠寶來打量,滿臉成就感。

這樣的生活局面讓吳靜有了反思。她雖柔弱,但並不能適應梁斌的恩賜般的目光,他的優越感讓她很有挫敗感。

彼時中專生的不良學風也讓她的教學甚是無聊,她萌生了考研的念頭。再不能去找那個夢裡的人,她總能讓自己有所改變吧!

考研很辛苦,所幸一次就考上了。一開學,好傢伙,她竟然又懷孕了。此時屬於他們的房子已在裝修,梁斌極力要她留下孩子,放棄讀研。

吳靜心裡有氣,憑什麼要不要孩子都是由他說了算,由房子說了算!思忖再三,她還是顧及了梁斌的要求。畢竟,李智慧那個人已絕無可能回頭,與誰過都是過,不如藉著梁斌給的這點溫暖,把三口之家的格局打開吧!吳靜決定邊懷孩子邊讀研。

邊讀書邊生孩子、帶孩子,那些辛苦心酸雖然都成過往,但對梁斌的涼意卻是從那時紮下根的。

吳靜要上課修學分,只能租房在學校附近住。梁斌十指不沾陽春水,兩人又異地,只好把婆婆請過來帶孩子。婆婆對她的芥蒂並沒完全消除,但看在大胖孫子的份上,還是勉為其難地來了。

日日相處中,婆媳分歧一點一點出來,往往三言兩語就釀成火災。梁斌週末過來撲火,對她說得最多的一句是:“你忍一忍,她本來就對你有成見,你眼色好一點,別再讓她加深成見了。”

“她有成見,我有錯嗎?”吳靜氣得發抖。

“她老思想,你不會好好做,扭轉她的想法呀!她是我媽,這一點永遠都沒法改變!”梁斌被兩邊拉扯,恨不能插翅膀飛走。

吳靜不善分辯,只閉了眼睛,流著委屈的淚。婚前再怎麼被寵上天,婚後都要落地,被砸得四分五裂。遇上血親,再親的老婆都變成外人。吳靜算是看清了。

看清又能怎麼樣呢?兒子白白胖胖喜煞人,滿一歲時,喊一聲“媽媽”,又追著梁斌喊一聲“爸爸”,她壓下了所有的想法。自己從小缺失父愛,不能讓兒子再缺失。

打一結婚就存下的離婚念頭,就這樣擱置了。

3

研究生畢業,就業的路子一下子寬廣起來。通過導師推薦,她進了一線城市Z城一所本科大學,離C城上千公里。把家安在何處,成了兩人爭論的焦點。

吳靜力陳事實:一線城市工資高,福利好,重點是兒子受教育資源更優越。梁斌感覺到要連根拔起,去到陌生地方開天闢地,有些怵,也有些牴觸——畢竟有隨遷老婆的嫌疑。當然,如果反過來,吳靜跟著他轉戰外地,便絲毫都不用商量和糾結了。

最後的結果是,梁斌看在兒子受更好教育這一點上,妥協了。

去到Z城半年,她遇到了李智慧。

那麼多年,他像滴入沙漠的水,一絲痕跡都沒留下。同學q群建立,陸續有同學加入,卻一直不見他的身影。她雖然心存質問他的執念,卻固執地守著那點驕傲,不主動詢問他的消息。

通訊時代關於他的消息還是不請自來,有同學在群裡公佈了他的qq,說他現在是Z城市政府宣傳委的人,工作很忙,無暇閒聊。“Z城”“qq名‘智慧人生’”,她的心顫了顫。

還是沒忍住,她以陌生人的身份加了他,頭像用了一張雪地裡一行腳印的照片,盤踞在他的q友名單裡觀察他的一舉一動。可惜他很少更新動態。但每天看著他亮了又熄,熄了又亮的頭像,仍然有莫大的安慰。

快放暑假的一個燥熱的中午,李智慧跟她說話了。

“吳靜,好久不見!快放假了吧?”他的開場白。原來他是知道她的動向的,吳靜泫然淚下。

“嗯。”打不出更多的字,這一個字藏著多年的委屈。吳靜撐著的矜持悄悄瓦解。

“我們見個面吧,就今天,可好?”

“好。”她絲毫沒猶豫。

儘管隔了多年,他們還是一眼認出彼此。在公園門口,他張開手,她紅著眼,抱在了一起,如同多年前的那些擁抱。

如果沒有這個擁抱,她不知道自己的身體原來繃緊如斯,在與梁斌的婚姻裡,她似乎從沒如此柔情過。這個擁抱,帶著肌肉的記憶,把中間的那些怨與恨統統消除。

她在他懷裡哭得稀里嘩啦,他為她擦拭著眼淚,等待她的平靜。

“為什麼不是我?”她抽噎著問。她明白,一旦清醒,這樣的話再也問不出口。

“我沒考上,我和你是不同階層的人了。我自卑,直到現在都是。後來就不由我掌控了,結婚的年紀到了。”

“再多說點。”她深埋著頭。

“沒有了,生活與愛情分道而走,我妥協於生活了。孩子大了,更不能去打擾你了。”

她繼續哭,有些東西確認了,她在他的愛情裡,而不是隨意丟棄了。

“搬家那天,我看到你騎著自行車在後面追,沒有停下來給你一個告別,是我這些年最大的隱痛。”

她想起漫天扯著的白棉絮,又開始流淚。

“我知道你在關注我,我從不加陌生人的,看到頭像,我就知道是你了。我經常夢見我尋著雪地裡的腳印去找你,總是找不著你。”

“我也是。”她把相同的夢境說與他聽。

兩人哀嘆著,半晌沒能說話。

“可我們又能怎樣呢?”公園路徑上有人跑步,他們一點點冷卻下來。他一雙兒女,妻子賢惠,最穩固的關係不過如此。她兒子身心安寧,還不明白家庭殘缺的殘忍。

近十點,他攬過她,唇點在她額頭上,“回去吧!一直想認真和你道個別,今天如願了。”

她的執念化作眼淚,流淌而去。確定地愛過,認真地別過,就是愛情最好的樣子了。那麼多年的遺憾終歸撫平了,吳靜如釋重負。

原來她要的,不過是愛情的善始善終。

這段插曲讓吳靜徹底平復下來,新的生活緩緩鋪開。唯一殘留的,是對梁斌的愧疚。畢竟,這段插曲也讓她明白,愛就是愛了,不愛,怎麼樣都是不愛。她對梁斌,更多的是責任與道義,愛的感覺,她強迫不來。

有了孩子的婚姻,愛情已是奢談。離婚,她已經不去想了。

4

吳靜在新學校新環境裡開始嶄露頭角。沒有梁斌關照的人際關係更純粹,她開始有了自己的圈子和奮鬥目標。

三年後,她已是學校系部的教學主任,課題滾滾而來。她抓住每一個機會,有計劃地晉升她的職稱,生活有了前所未有的激情。

梁斌卻向反走了。大城市沒有他的人脈,他的思維還是停留在“一切靠關係打通”,實際的業務能力並沒有去精進。如此,他的職場之路越走越狹窄,很多時候,他成了閒在家裡的那個人。

別看是在高校,應酬一樣很多,今天另一所學校來參觀學習,明天又去他人學校調研。吳靜需要時不時地作陪,有時免不了喝酒,喝得興起,喝醉了的事也是有的。

某一晚,她喝得有點高,走路打飄。一位男同事架著她送到家門口,梁斌鐵青著臉接過她,一句感謝的話都沒有,“嗵”地關上房門,留下一臉懵的男同事。

清醒後的吳靜跟他去解釋,說那是新來的一位年輕老師,順路送她。他仍然繃著臉,不接受她的解釋。吳靜忐忑很久,小心翼翼地看了他幾天臉色。

再有應酬喝酒時,她努力讓自己少喝,保持清醒以免惹起麻煩。

可梁斌的臉一次比一次臭。

次數多了,吳靜終於明白梁斌擰巴的是什麼。之前在C城,吳靜是他的一隻籠中鳥,家庭地位他最高,到了Z城,局面逐漸反轉。吳靜事業上的風生水起映襯出他的落魄狼狽,順帶著,在家庭生活裡,不自覺地,或者他自我感覺他的話語權降低了。

明白之後,她有意放慢腳步,放更多的心思和時間在家裡。正好兒子將要上小學,她委婉辭了教學主任一職,部分迴歸家庭。

從此,她又藏了一段新的委屈。

兒子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學習興趣不再濃烈,要麼作業不做,要麼堂上講話。吳靜最擔心的是下班時分接到老師的投訴短信。

吳靜主張和風細雨,慢慢挖掘兒子厭學的深層原因,梁斌卻忍不住了。幾次下來,梁斌開始動粗,然後動用武力。

梁斌在家時間多,作業輔導主要是他。一旦拖延或不會,他劈頭蓋臉一陣教訓,說的最多的是,“你腦袋被門夾了啊!”兒子開始癟嘴,他又怒吼,“給我閉嘴!男子漢哭什麼哭!”

如果再接到上課調皮搗蛋的投訴,他的遙控器就上陣了,啪啪一陣狠抽,打得兒子鬼哭狼嚎。

吳靜下班回來心痛難過,跟丈夫溝通:現在的孩子不能再用老一套辦法了。梁斌總是從鼻子裡哼著氣:“誰說不行了,老祖宗說的,‘棍棒底下出孝子’,到你嘴裡就是錯的了!”

吳靜把育兒類的書籍放到他枕邊,十天半月不見他翻動,她心情一點點灰敗。兒子這樣教,指不定哪天出什麼大亂子。

可轉眼,兒子眼淚一揩,又大叫著:“爸爸,爸爸,我們去踢球吧!”天擦黑時,父子倆一前一後進門,興奮地說著誰的腳更臭。吳靜又有些動搖了——也許是兩廂情願的關係吧!

就如兩人的婚姻,有不愛的遺憾,有成長不同步的不協調,但有家的完整,有時不時的溫暖關懷,也許就可以將就下去吧!

5

初中開始,兒子進入青春期,局面開始不一樣。吳靜始明白,欠下的,總是要還的。

兒子逐漸性情暴躁,一有不如意就大吼大叫,平時都待在自己屋子裡,要麼就出去找朋友玩。吳靜的溫言細語他根本就不曾聽到耳朵裡去,梁斌的棍棒也早已不奏效,父子倆經常鬥得臉紅脖子粗的。

有一次臨睡前,吳靜悄悄推門想看看兒子,門縫裡發現兒子站在窗前,透過窗簾縫往外看。她走到他背後他也沒發現。直到她叫他,他才猛地轉頭,然後迅疾拉合窗簾,使勁把她往外推,臉色通紅。

吳靜存了個疑惑,第二天晚上趁他上補習班沒回,她站到相同的位置朝外看,赫然看到對面低一層的一戶人家,浴室窗戶大開,一個女人正在沖涼。

她驚得出了一身冷汗,又有些手足無措。雖然知道這是青春期好奇心理的表現,但往嚴重裡說,偷窺,是個道德層面的問題。她不知如何跟他去說。

她找到樓下的女主人,提醒她,沖涼房正對她的房間,有必要在沖涼時關上窗戶。女人鄙夷地看了她一眼,嘭地關了門。

晚上,她把這事說與梁斌聽,希望他以父親、同性的角色對兒子進行疏通。哪知還沒聽完,梁斌就跳了起來,衝到梁雨房間,劈頭蓋臉一頓臭罵,說他小小年紀就做臭流氓做的事,長大後還不得變大流氓。兒子羞紅了臉,被訓得抬不起頭。

只是,他怨毒的目光掃到了吳靜身上,他知道是誰捅破了這個秘密。吳靜如芒在刺,趕緊拉走了梁斌。

為了這事,兩人又發生口角。

“梁斌你也不想想,自己也是這麼樣過來的。”

“那是大學的時候了,初中哪有,讀書還來不及,哪有時間想那勞什子!再說,他是偷窺,能一樣嗎?!”

“都是為了滿足好奇心,性質都是一樣的,只是他的方式有些不合適,況且這是巧合,不算真正的偷窺。我已經讓樓下關窗戶了,你該做的就是跟他解釋青少年性心理,而不是把這事上升到道德層面,加重他的心理負擔!”

“你拉到吧,偷窺就是偷窺,沒啥好說的,再這樣我就不是罵他幾句了,我要把他吊起來打!”

吳靜灰心得想無語。

還有一件事,讓吳靜對梁斌的教育方式徹底失望。

那天梁斌發現錢包裡少了頭天取的一筆錢,傍晚檢查作業時,在梁雨書包隔層裡發現了一部嶄新的三星手機,價錢剛好相當於丟失的那筆錢數。

梁斌氣不打一處來,把梁雨按在床上,拉出皮帶,狠命抽了起來。邊抽邊惡狠狠地說:“叫你偷錢,叫你偷錢!沒名堂了,以前偷看女人,現在偷錢,看我今天不抽死你!”

梁雨哭天喊地,說手機是好朋友送的生日禮物。梁斌不信,更加下死手打。吳靜趕緊從廚房跑出,阻止了這場暴擊。

後來經梁雨好友的家長證實,手機確實是梁雨收到的生日禮物。因為是充話費送的,對方家長隨手就給了孩子,結果孩子當生日禮物送人了。

至於梁斌那筆錢,他自己在他的揹包裡找到了。那天取完錢正好電話響,錢就隨手放在揹包裡,而不是錢包裡。

梁斌有些訕訕,吳靜讓他給兒子去道歉,他兩眼一瞪,厲聲說:“哪有老子給兒子道歉的!打了就打了,也給他長點記性,防止他以後去偷!”

吳靜不禁悲從中來。她又一次想到了離婚。

可是,兒子正值中考,吳靜咬咬牙,一切都等中考完再說吧!

6

兒子一考完,吳靜就著手離婚的事了。思量幾個晚上,離婚協議書擬好在電腦,就等合適的時機來說這事。

可是,她並沒有等來恰當的時機。

梁雨中考發揮出奇的好,最後竟然進了省重點高中,重點本科似乎就在不遠處招手。梁斌也終於放棄非打即罵的方式,聲言兒子上高中了,就是大人了,他們要做朋友了。

從高一起,梁雨每天早出晚歸,書包壓著背脊,蜷成一張弓。

過了叛逆期的梁雨,成績優秀,在餐桌上談笑風生,講起理想的大學,意氣風發的樣子給夫妻倆注入了力量。脫了高度近視眼鏡的那張臉,還殘留了點稚氣,對父親的說教竟也頻頻點頭。

吳靜靜靜地看著,有著難得的歡喜。

“就這樣吧!”她把離婚協議書設了密碼,放在了最不起眼的E盤裡。

草長鶯飛,花紅柳綠,轉眼又是一年。

梁雨高二開始住宿,家裡突然冷清了下來。夫妻倆的問題殘酷地暴露出來。

早在與李智慧重逢之前,夫妻性生活並不和諧。重逢之後,吳靜更是在房事上存了疙瘩。

她的春夢裡都是李智慧,極思念之時,她真想懷一個他的孩子,代替他,讓她來愛。

梁斌全然無感,發洩完之後,滾過去就呼呼大睡了。

她在他的呼嚕聲裡輾轉難眠,流著複雜的眼淚。近些年梁斌發胖了,呼嚕打得震天響,有時自己都被吵醒了。

終於有一天,吳靜在呼嚕聲裡徹夜不眠後,提出來要分房間睡,否則會被吵得神經衰弱了。梁斌有些歉意,便主動幫她在書房裡鋪好了床。

從此,兩人各據一床,各得其所。

吳靜有身心的解脫感,梁斌中年危機爆發,對自己的自信度大大下降,也需要自己的空間。

梁雨不在家的家成了荒原。

以前夫妻倆晚上躺下來後,會閒聊一陣。手機放一邊,說一說孩子,再說一說過去未來。現在,一轉身,人不在身邊,有心過去,卻是懶懶的,畢竟不是什麼重要的話,不如明天再說吧!到了明天,又等著下一個明天。

如此下來,他們全天只在餐桌上會個面,吃完就各忙各的了。

吳靜沒什麼,手邊有工作,一天天就這麼過下來了,梁斌卻有些不適應。原以為無所謂的分床,現在成了關係的鴻溝,他想扭轉。

可慣性的力量如此之大,他們努力再睡到一個床上,幾個晚上下來,吳靜被呼嚕吵得失眠,熬得臉色灰白。梁斌一晚上被推醒幾次,也是苦不堪言。

後來兩人不約而同放棄了,就這樣吧,多少夫妻都是這樣分著的呀!

可是,吳靜難以忍受的還有,這一輩子,梁斌似乎不知道什麼叫道歉。對兒子也是,對老婆也是。夫妻倆每次吵完架後,無論誰對誰錯,首先求和的永遠是吳靜。

近些年他們吵架最多的原因是,吳靜不喜歡梁斌一有意見不和就朝她大喊大叫,最後來一句:“吳靜,別以為你有什麼了不起!”“吳靜,你有什麼了不起的!”

吳靜的火氣直冒,一方面覺得自己被輕視,一方面又悲嘆對方的不自信。從什麼時候開始,梁斌的氣量如此之小了?

吳靜試圖改變他這種模式,在心平氣和時和他約定:有事說事,不喊不叫,不說傷人的話。可不出一週,歷史又重演。

吳靜生氣,氣的卻永遠是自己,梁斌他該幹嘛還幹嘛。她冷戰,他冷笑。三個人的餐桌上,她不能繃著臉。梁雨敏感,一旦覺得氛圍不對,看看他又看看她,臉色也肅穆起來。

為了不影響兒子心情,她又主動去找梁斌說話,梁斌悄悄鬆了口氣,繼而眼裡冒出一絲輕蔑。他拿捏住她的七寸,有足夠耐心等她服軟。

有一次假期裡,慣常的吵架後,吳靜身心疲憊,發誓再不要忍受他的叫喊與輕賤。收了點行李,出門了。

“梁斌,這一次你必須跟我道歉!你不道歉,我不會回來!”

“你做夢!”他繼續朝她吼。

她拖著行李舉頭無措。在這個城市,朋友都是同事,即便是閨蜜般的同事,也有家有室,不便打擾。她住進了酒店。給梁雨發了個短信,說出差了,要一週後才回。

然後關了手機矇頭大睡。睡醒已是後半夜,她開了手機,沒有期待中的信息或未接來電。再睡不著,起來看電視,直至天亮。

第二天她逛了一天商場,第三天待了一天書店,第四天,她開始覺得無聊,心冷的感覺尤甚。手機的電一直滿滿的。

第五天,閨蜜打電話來,神秘地說約她吃飯。她滿心歡喜——梁斌還不賴,懂得曲線救國。

可是,並不是,閨蜜是要和她說二胎的事,她肚子裡有了新生命,壓根沒看出來吳靜的異樣。

熬到第七天,她有些繃不住了,這是與兒子說好的出差回家的日子。她朝鏡子裡的自己慘然一笑,用手指朝自己開了一槍。

回家後,父子倆歡歡喜喜,他們吃外賣已經吃到想吐了。晚上,梁斌竟然沒事人一樣,要和她一起睡,她一腳把他踹下去。

“吳靜你還沒鬧夠是不是!”

她的心冷到徹底。閉了眼,她吞下所有的氣憤、委屈、屈辱和失望。太陽穴突突地跳,刺刺地疼。

梁斌拂袖而去。冷戰的序幕拉開,一打打了三個月。

這三個月,兩人如同優秀的演員。在梁雨面前,兩人一如往常,甚至還故意來點打情罵俏。一背了人,兩人迅疾降溫,回到冰點。

最後的最後,梁雨進入高三了,氛圍空前緊張,家長群裡都冒著一股煙火。瞭解各地大學信息,打聽往屆報考經驗,做好營養配餐,吳靜沒有心力應付冷戰了。有時,她需要梁斌幫忙,需要和他商量。

冷戰不知不覺結束了。梁斌做小人得志狀,吳靜滿心荒蕪,如立沙洲。

尾聲

不久後,她找到了一項活動——健身。四十幾歲的人生,在健身房裡有了少許生氣。當她靜靜地拉扯肌肉,出著大汗,她感覺從未有過的輕鬆。

圍繞著她的婚姻生活裡的腐爛氣息,隨著大汗淋漓升騰而去。除了上課和照顧兒子,她幾乎都泡在健身房。

禿頭凸肚的梁斌,冷眼看著她:四十幾歲的女人,還蹦躂個毛啊!

他找的茬越來越多了,開頭那一幕只是其中之一。

她不管了。不是沒等過他,不是沒為這段婚姻努力過,只是現在她累了。

在重遇初戀前,她以為這段婚姻的不如意只是因為不愛,或者因為愛而不得的遺憾。重遇之後,她解開了愛的糾葛,拋開了愛情,迴歸到現實的婚姻。

她發現,他們的婚姻,並不是因為不愛,而是因為不同步,不同頻。他們一起走了這麼多年,總是走得一前一後,一後一前,不是挽手相攜,不是執手相看。他們走在同一條路上,眼睛卻落在不同的風景上,於是,他們走出了兩個不同的世界。

兒子架通著這兩個世界。他們在兒子這個點上偶爾會合,之後轉身,不再對話。正因為有兒子的連結,吳靜有了撕裂的痛感。

可是,兒子終有一天會獨自飛翔,去與這個世界相愛相殺,去與別的人相攜相看。到那一天,他倆之間的橋樑會坍塌,成為兩個徹底不相干的人。

既然這樣,那就在兒子飛翔那一天放手吧!高考,能讓學霸兒子輕盈飛翔。

高考最後一夜,悶熱難當。吳靜渾身冰涼,摟緊梁斌,試圖尋回些溫暖,雙臂間卻一片寒涼。

豔陽下,高考考區門口,吳靜拿出手機,編了一條微信,“兒子考完了,我們離婚吧!”(作品名:《我們離婚吧》,作者:寫意人。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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