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九點，李馨的電話響了起來。
王偉在那邊說道：“老婆，你在哪裡？老媽幫我們約了湯醫生呢！”
李馨本來心裡還有些愧疚，一聽他這麼說，立即又火大起來。“你老婆昨天晚上夜不歸宿，你不找也就罷了，第二天一大早打電話，你就說這個？”
那邊的王偉一如既往地沉默了下去，等李馨快要摔手機的時候，他才擠出幾個字。“老婆，我知道我對不起你，我無法滿足你，讓你難受了，我以後會加強鍛鍊的。”
他的聲音滿懷愧疚，通過手機，一絲絲傳入耳。李馨想著他往常的好，又有些心軟。
其實李馨心裡很明白，王偉是個難得的好丈夫，無論她怎麼生氣，他都會耐心地哄著她。
可是她也最恨這一點，哪怕他只要對她壞一點，她就可以毫不猶豫地傷害他！
她不嫌他窮，甚至也不嫌他的懦弱，只要他們中間不橫亙著一個挑事的婆婆，他們兩之間的關係就不會像這樣。
李馨道：“我也知道，你一直在努力，可是這種事情不是光努力就可以的，得講究個天分……我年紀大了，對這方面可以忍，夫妻間的生活又不只有性，我也不是色中餓鬼……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
李馨思維混亂，煩躁地抓了一把頭髮，想掛斷電話，可是不說又不甘心。“我知道你一直想對我好，我們之間最嚴重的問題，不是出在你我之間，關鍵是你媽，你媽！”
話題一說開，她就有點停不下來，雖然這些話她已經和王偉談過無數遍。
她道：“你說你媽一個人孤苦伶仃，要跟著你媽一起住，這點我也不反對，我並不是一個容不得老人的人！可是她能不能不要這麼神經兮兮的，成天聽牆角！我晚點回家，她要說我，我買件漂亮的衣服，她又要說我，我又不需要問你們要錢！我也有工作，我也要應酬，幾千塊一個月的工資，難道你想讓我穿地攤貨出門嗎？我又不是像她一樣，只在公園跳跳舞就好了！”
李馨等著他贊同自己的觀點，但王偉一如既往地一言不發。
李馨等了會，壓抑著怒氣繼續道：“要不，我們自己買個房子，就買在樓下，這些年，我們兩個人的積蓄也夠付個首付了，這樣子我們兩個人住，也能照顧到她。只要她跺跺腳，我們就能上來，還一起吃飯，只是我們兩單獨住，也有個隱私的空間，其他的什麼都沒有變！”
王偉囁嚅了半晌，說了一句：“媽不會同意的！”
李馨爆發起來。“她不同意，什麼都要她同意，你到底有沒有成年的！你要是指望我還跟她住在一起，那她罵我的時候，你能不能站出來說句話！成天成天說我吃你們的住你們的，難道我嫁人，還要帶著房子來嗎？我又不是買不起，你要是不願意出錢，我自己買！”
王偉道：“媽不是那個意思的，她只是嘴上那麼說，你不要計較！”
李馨說：“是你媽你當然不計較。人心隔肚皮，我無法體會她心裡想什麼，她向我說什麼就是什麼！她恨我，你還不明白嗎？她恨我從她的手中搶了你！既然這樣，為什麼還要娶媳婦，你們兩個人過一輩子好了！”
她吼著，突然發現聽筒裡只有自己一個人的聲音，自己好像是個瘋子似的。
她問：“你還在嗎？”
王偉道：“我聽著呀！”
李馨道：“那你怎一句話不說？你和我已經無話可說了嗎？”
王偉又沉默了十幾秒，才道：“我不知道說什麼！”
李馨又問：“那你覺得我說的是事實嗎？”
王偉又不說話了。
隔在兩個人之間的是大段大段的空白。
李馨足足等了三分鐘，那邊也沒再放一個屁過來。
李馨再度失笑，淚水無聲地流下來，她默默地掛斷了電話。
到了晚上，王偉打電話過來，李馨本來想不接，可是王偉鍥而不捨地打。
李馨熬不過，又按了通話鍵。
王偉居然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柔聲地道：“老婆，今晚上你回來吃飯嗎？媽媽煮了牛腩燉蘿蔔。”
李馨知道他有示好的意思，牛腩燉蘿蔔是她最喜歡吃的一道菜，平時王母都捨不得煮！
這點也讓她生氣！
王母自己也有退休金，他們兩個的工資也不低，一家人加起來，一個月的收入有差不多一萬五。
她就是鬧不明白，為什麼要把日子過得緊巴巴的！平時買一隻雞買一點牛肉或者什麼，都好像是什麼奢侈的享受一樣！每頓都是一點白稀飯配一點小炒菜，她要是想出去換換口味，王母也會不高興！
表面上是說他們在外面吃飯浪費，實際上她只是不喜歡他們兩夫妻單獨在一起而撇下她！
這種生活讓李馨厭倦透了！
不管她怎麼努力，都好像是生活在社會的最底層一樣，生活軟噠噠的，毫無著力感！
王偉又在那邊喊了一聲：“老婆。”
李馨道：“我不想回去吃飯，你們吃吧！”
王偉道：“你還在生媽媽氣啊，是我叫她煮的，她也煮了，你回來吧，回來我跟你道歉。”
李馨覺得很無力，她其實並不是生王母的氣，她只是氣王偉。
如果昨天晚上，王偉能說一句：媽，你以後別在這樣偷聽，不然我們就搬出去！或者，說上一句媽，以後李馨要是有什麼錯誤你不要罵她，她是我老婆，你告訴我，我來說她。
她就不會氣得離家出走！
她不知道她在那個家裡算什麼！不管是在丈夫還是婆婆眼裡，都只是外人。
她不想再生氣，道：“沒有，我今天晚上約了雪莉和佳琪，我們幾個女孩子一起吃飯。”
王偉道：“這樣啊，那你們別完那麼晚，回來的時候，我去接你。”
李馨道：“再說吧！”說完掛了電話。
她現在不需要王偉的溫柔攻勢，這種溫柔像蜘蛛網一樣，將她蠶食，她覺得她這輩子就這樣毀了。
李馨也沒有約徐佳琪，她心情不好，只想一個人走走。
席春波說要給她建商業一條街，說是她們以前經常約會的地方，其實這些年來，李馨早就忘記了。
她一個人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穿著教師的保守套裝，跟街上的行人格格不入。
現在的步行一條街，賣的東西都比較低端，而且運動休閒品牌居多，是年輕人愛來的地方。像她這樣的上班族，尤其是以成熟穩重為要求的教師行業，這種品牌還低端了。
她從南走到北，又從北走到南，席春波說的那些店面早就不見了。那件服裝店也早就不在，現在變成了一個時尚品牌商店，李馨逛了進去，東看看，西看看，沒有什麼想要的，無心懶意地買了兩件換季打折的衣服，再像幽魂一樣晃出來。
昨天晚上，她還對徐佳琪說過：看看你最想要的東西是什麼，選擇了就不要後悔！
現在這個難題同樣擺在她的面前。
李馨這個人，和徐佳琪比起來，她比較果敢，知道什麼是自己想要的。
她對婚姻沒有什麼忠誠度，當然也不是說她水性楊花，但是想跟王偉一樣，兩個人的思想已經完全合不到一塊上，這樣過著也沒有意思。
尤其像是王偉他媽，她真是厭倦透了。她討厭無休止地爭吵，討厭那種莫名其妙的煩心事。
至於席春波呢？
雖然昨天晚上和他有過一yè情，但是初戀那會的那種心動她早就忘記光了，即便席春波說要為她建商業一條街，也不嫩更讓她找到心動的感覺。
席春波說讓她有事再找他，似乎有要再次聯繫的意思，但是她並不確定，是不是要和他保持那種關係。
就這樣晃都十點，李馨沒有地方可去，也不想回家，便在外面隨便開了個房間住了。
才進了房門，王偉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老婆，你在哪裡？我去接你。”
李馨道：“我今晚不回去住了。”
王偉緊張起來：“不回來，那你住哪裡？住在佳琪那裡嗎？”
李馨不想騙他，以免還需要花更多的力氣來說話。她直接說：“我在外面開了個房間住，你讓我安靜幾天吧！”
王偉愣了一下，道：“你在哪裡？我來陪你！”
“我不想見你！”
“老婆，不要這樣子對我，我知道錯了，我來陪你，我給你按摩。”
王偉的按摩李馨還是很喜歡的。多年以來，王偉每天晚上都是哄李馨先睡著，自己再睡。
知道她上課一天累了，他會給她洗腳，按摩小腿和腳底，有時候給她按肩，給她推油，讓李馨很好入眠。
這其實是李馨不能對王偉狠心的很重要一個原因。
有一個人近十年如一日的這樣伺候自己，說一點不心動，那肯定是假的吧。
在王偉的軟磨硬泡下，李馨還是告訴了他房間的地址。
王偉來了之後，也還是老一套，拿了精油來給李馨做全身按摩，李馨累了一天，什麼都不想再想。
很快又在他力道適中的按摩中睡著了。
又是毫無進展的一日，生活總還是老一套，就這樣把她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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