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槐樹移民為什麼明朝官方隻言片語都沒有?深入研究明朝衛所制度,是衛所調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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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關於這個問題,寫過一篇長文。

很長。

我劃一下重點:所謂“大槐樹”,其實並非信史,而是一個傳說。明初,恢復華夏文化的氛圍,對留在華北的胡人造成了很多壓力,他們選擇了改變身份為漢族;此外,對於多數漢族民眾來說,歷經遼金元三朝數百年的時間,混血亦屬難免。到了明代中後期,民間修家譜之風形成。與之相應的是,從明嘉靖年開始,“大槐樹”開始出現在關於移民的傳說中,成為北方人群關於祖先的集體記憶。這是因為,人們需要為自己找到一個血統純淨的祖先,而“大槐樹”所在的洪洞一帶,既是堯陵所在,也是在遼金元三朝受外來血統衝擊較少的地方。清代,民間修家譜更為興盛,“大槐樹”也就普遍出現在了北方的家譜中。清末民初,受革命黨人“驅除韃虜,恢復中華”話語體系的影響,“大槐樹”進而從一個祖地象徵,成為一個國族的象徵。

簡而言之,“大槐樹”這個集體記憶,並非真實存在,而是群體心理所建構起來的一個集體記憶。不見諸正史,惟詳於譜牒。

其實,不僅是“大槐樹“,其他的不少移民傳說也大抵有這個特點。建構成分,遠遠大於信史成分。

以下是正文:

亦真亦幻“大槐樹”

1999年1月,《山西移民史》一書出版,歷史地理學家葛劍雄在此書的序言中寫道:“在中國移民史上輻射範圍最廣、影響最大的一個移民發源地,大概要算山西洪洞大槐樹了。”

對此,洪洞縣誌辦主任張青作為一個致力“大槐樹”研究將近三十年的地方學者,提出了更加明確的論斷:“明朝洪洞大槐樹移民,無論從時間上,從地域範圍上,從組織規模上來說,無疑是中國移民史上的頂峰,是中國歷史上的第四次移民,也是規模最大的一次。”

根據張青的統計,從在明初洪武至永樂的50年間,從洪洞大槐樹下出發的移民運動達18次,有漢、蒙、回、滿四大民族參與,大槐樹的移民始祖姓氏為1230個,直接移民分佈在河南、河北、山東、北京、天津、陝西、安徽、江蘇、甘肅、寧夏、廣西、湖北、山西等18個省(市),600多個縣份。而後經過歷代轉遷,大槐樹的移民又遍及全國乃至海外,“凡是有華人的地方,就有大槐樹移民的後代”,總人數超過兩億人。

然而,在“大槐樹”成為中國移民史上最為閃耀的關鍵詞的同時,無論是研究者,還是無數的大槐樹後裔,都在一次次發出疑問,為何規模如此巨大、影響如此廣泛的移民運動,卻不見諸於正史的記載?大槐樹移民到底是一場真實的歷史事件,還是一部被建構的歷史?為何數以億計的人,都把“洪洞大槐樹”作為遙遠的故鄉?

■ “但不見諸史,惟詳於譜牒”

張青認為大槐樹移民的規模為中國移民史之最,依據是其“有志可稽,有譜可查,有函可依”。事實的確如此,各地數不清的家譜記載了“吾族本山西洪洞人”。幾百年來,更有眾多的大槐樹後裔不斷地前往洪洞尋根問祖。

然而,當人們開始探究大槐樹的背後時,所遇到也是同樣的問題,為何只有在家譜裡,才能見到這場移民運動的無所不在?早在1921年,山西的同盟會會員趙戴文在為《洪洞古大槐樹志》一書做序時,就曾為大槐樹的影響之大甚為感慨:“吾晉洪洞縣大槐樹,聲噪於直、魯、燕、豫人之口……至今直、魯、燕、豫之人,歷其地者,無不以為先祖之古蹟,肅然生敬焉。”但是讓他遺憾的是,這樣的一場移民運動“但不見諸史,惟詳於譜牒。”

不僅僅是正史沒有記載這一事件,就連移民的發生地洪洞,在從明至清所修的6個版本的縣誌中,也都對大槐樹隻字未提。

研究者只能以各地的家譜作為進入“洪洞大槐樹”的主要依據,當尋根者前往洪洞尋找故土時,他們的依據也是手中泛黃的家譜記載。然而,目前可見的最早提及大槐樹、老鸛窩的家譜是修於公元1586年(萬曆十四年)的江蘇豐縣劉家營劉氏族譜,其中有這樣的文字:“吾家世居山西洪洞縣野鸛窩,世遠代更,未易追數。元末大亂,我始祖考諱順,偕始祖妣尹氏去山西洪洞,至豐壤,見其土沃俗美,於城北三十里許,相其地,遂止舍焉,名其村曰‘劉家營’。”是時,距離明初的山西移民運動,已經過去了兩百多年。亦真亦幻“大槐樹”

在之前的族譜和碑文中,雖有關於山西的記載,但並沒有“大槐樹”的影子。如在河南濮陽市胡村,明弘治十五年(1502年) 三月的《細城崗任氏先隴記》載:“僕家世大同,因兵燹,後徙居今郡治之東南細城村”;隨後,“洪洞”開始在家譜中出現,如修於明嘉靖七年(1528年) 的河南長垣縣西了牆村《王氏家譜》載:“我始祖諱實,晉之洪洞縣大王莊人也。洪武定鼎之初,我二世本支祖諱義,遷居長垣縣合陽裡西了牆村。”

大槐樹、老鸛窩在明末的家譜中開始屢屢出現。到了清朝,尤其是康熙年間以後,擁有類似記載的家譜數量急劇增加。在張青等人蒐集的譜牒材料中,各地大槐樹後裔的家譜絕大多數創修於清朝中後期,其中關於洪洞大槐樹、老鸛窩的記載比比皆是,如康熙二十九年修的新密鄭氏族譜載:“其先世山西洪洞人也。”康熙末年所修的河南洛陽西山嶺頭李氏家譜載:“後人欲知木本與水源,山西平陽洪洞縣。大槐樹鎮戶千家,洪武詔下遷。山西洪洞縣內遷萬戶,李氏族中八百三。”乾隆年間修的臨清張氏族譜載:“張氏系出於山右之洪洞。”乾隆四十三年修的鄭州郭氏族譜載:“吾姓自山西平陽府洪洞縣,遷於鄭州西南隅臺果村。”道光二十三年修的溫縣王氏族譜載:“由山西洪洞縣攜四子遷鞏之南河。”光緒十三年修的菏澤王氏家族載:“始祖原籍山西洪洞縣老鸛窩木查村。”

到了民國時期,甚至出現了由山西之外的省份,經洪洞遷徙的記載。如民國四年(1914年)清源北營村王氏族譜抄本載,其始祖於明代由陝西紅廟遷到洪洞大槐樹,經官分撥到清源北營村;民國二十四年(1935年)修的清源長頭村孟氏族譜也寫道,其系山東孟軻後裔,先祖遷陝西,後遷山西洪洞,元時因均賦均丁,始祖孟和奉遂遷至現址。

1926年,晏陽初主持的中華平民教育促進會選定河北定縣為“華北實驗區”後,在當地進行了社會調查,並於1933年由李景漢編成《定縣社會概況調查》一書出版,書中記載,在接受調查的62個村莊中,共有10445戶,分為110姓,除了極少部分例外外,村民大都認為先祖是在明初從山西洪洞遷來定縣的。

如今譜牒中所載的的大槐樹後裔密佈於廣闊的華北區域,尤其以河北、河南、山東三省最為集中,在這三個省份裡,各有七十多個縣(市、區),其居民多自認為是洪洞大槐樹移民後裔。在河北,邯鄲縣地名辦在地名普查中發現,在全縣12個鄉鎮250個村莊裡,有一半以上村莊自認是從洪洞遷來,理由便是“有家譜、碑文可稽查。”在山東,據嘉祥縣地名辦的調查,全縣70%以上的自然村,其村民都認為先祖自明朝洪武、永樂年間遷來山東。

與這些家譜一起廣為流傳的,是眾多有關明初山西遷民的傳說。“燕王掃碑”說的是朱棣起兵靖難,造成中原、江北地區“千里無人煙”。戰後,登基稱帝的朱棣不得不從洪洞大槐樹移民到空虛之地。“三洗懷慶府”講的也是類似的故事。元末天下大亂,朱元璋與元朝的精銳部隊在懷慶府一帶反覆攻戰,當地居民反覆無常,元軍來支持元軍,朱元璋來支持朱元璋。眼見著戰事毫無進展,朱元璋在暴怒之下,下令常遇春率軍把懷慶府百姓斬盡殺絕。領命的常遇春帶兵在懷慶府殺了三個來回,直到此地雞犬不留。明朝建立後,朱元璋便下令由人煙密集的洪洞向懷慶府移民。

“打鍋牛”、“腳趾甲復形”、“背手”、“解手”的來歷等,則描述了大槐樹下遷民的過程:移民們留戀自己的家鄉,官府就貼出告示說:“不願遷徙者,到大槐樹下集合,限三天內趕到;願遷徙者,可在家等待。”告示一出,山西各地的鄉民紛紛扶老攜幼,匯合到洪洞大槐樹下,官府卻突然“變卦”,眾多的官兵包圍了大槐樹下手無寸鐵的百姓,強迫他們立刻遷徙,不忍離別家園的人們痛哭失聲。官兵強迫人們登記,領取憑照,並用刀子在每人的小腳趾上砍一刀作為記號,防止中途逃跑。有牛氏兄弟五人,將一口鐵鍋打破,各執一塊,作為後代的認親標誌。在路上,移民的手臂由於長時間被捆綁而變得麻木,但是時間一長,大家也習慣了,到了新家園也習慣揹著手走路,其後裔也沿襲了這種習慣。在押解途中,有人要小便,只好向官兵報告:“要解手”,於是到後來,“解手”就成為大槐樹移民後裔所說的上廁所的代名詞(在對“湖廣填四川”的民間記憶中也有,類似“解手”傳說)。

在一個又一個村落中,人們伴隨著“問我故鄉在何處,山西洪洞大槐樹。祖先故居叫什麼,大槐樹下老鸛窩”的民謠出生、老去。在不斷髮酵和成長的“大槐樹”族譜和傳說中,“故土洪洞”的普遍認知,紮根在無數人的內心深處。

族譜裡的“大槐樹”

與無數“大槐樹族譜”的產生和急劇增長相應是家譜體例的完備。明成化七年(1471年),黃岩謝氏重修族譜,“參用歐、蘇家法”,“篇有序,序有義”,把族譜分為七項內容;金壇段氏做族譜,則“先之圖,次以家傳,又以先世遺文與凡儒碩詩文為段氏作者”,再加上譜序,共有四項內容;江西豐城遊氏做族譜也是先列本族世系圖,以表世系,次之譜,以記其行實,而後列歷朝誥赦及名儒的詞章,再加上譜序,共有五項內容。至此,明代宗譜的體系大致定型。明萬曆以後,各地編撰的族譜更多,體例也更加完整。

在體例之外,有明一代,各地宗族對修譜的時間間隔也更為注意,短則十年一修,長則三十年或五十年一修,以補充新材料,使族譜充實、完整。

根據長期關注並蒐集大槐樹移民資料的研究者黃澤嶺的觀察:“在嘉靖年間以後,宗譜的編修已經相當正規化和經常化了,這是嘉靖中後期宗族發展的結果。”

在明代中後期出現的這種現象,是在以往的中國所鮮見的。從先秦到魏晉,編撰族譜曾是王公和士族的專利,一直到南北朝時期,一般人等還是不被允許修家譜。唐朝建立後,隨著意在抑制山東舊族和江南世家的《姓氏錄》、《姓族系錄》、《元和姓纂》、《皇室永泰譜》、《皇唐玉牒》等一系列鉅製官譜的問世,私修家譜之風開始出現,不僅舊族“紀其先烈,貽厥後來”,“蓽門寒族”也“百代無聞, 而騂角挺生,一朝暴貴,封鎖不追述本系,妄承先哲”(《史通》)。到了宋朝,程朱理學興起後,私修家譜現象更多,編撰者們相信:“管攝天下人心,收宗族、厚風俗,使人不忘本,須是明譜系世族與立宗子法”(《張載集·宗法》)。歐陽修與蘇洵則首開有宋一代的私修家譜先河。至和年間,歐陽修“以其家之舊譜問於族人,各得其所藏諸本”,編成歐陽氏新族譜;大約同一時期,蘇洵也有感於自己宗族間“喜不慶,憂不弔”,“相視如塗人”的狀況,編成蘇氏族譜。歐、蘇二人均是古文大家,他們編撰族譜的體例,遂為之後的族譜編撰之典範。

明朝建立後,面對“崖山之後無中國”的局面,首務之一就是重塑漢文化的正統。1279年,廣東崖山,宋朝在最後一次有組織的抵抗中慘敗於元軍,陸秀夫負帝蹈海,而在此之前,華夏文明的核心地帶已在金朝的統治下度過長達一百多年的時間。在歷來講求“華夷之辨”的傳統中國,異族入主中原帶來的後果無疑是極為嚴重的——兵燹戰亂、顛沛動盪導致禮俗隳壞流失、文脈斷絕。

“問我故鄉在何處,山西洪洞大槐樹。祖先故居叫什麼,大槐樹下老鸛窩”。在不斷髮酵和成長的“大槐樹”族譜和傳說中,“故土洪洞”的普遍認知,紮根在無數人的內心深處。

洪武八年(1375年),朱元璋親自撰寫《資世通訓》一書訓誡天下:“今朕統一寰宇,晝夜勿遑,思以化民成俗,復古治道,乃著是書。”接下來,畢其一生,朱元璋都在盡力扭轉“胡俗”,以“復先王之舊”。

在興學校、行科舉,以程朱理學為基礎,廣興推行教化的同時,明朝也對仍存在的對平民祭祖的限制逐步“解禁”。

明嘉靖十五年(1536年),禮部尚書夏言上疏建議變革宗族制,“乞詔天下臣民冬日得祭始祖”,“乞詔天下臣工建立家廟”。這條建言隨之引起巨大反響。在此之前,庶民祭祖一直有著只能追祭三代的限制,此外還有“庶民祭於寢,士大夫祭於廟”,“庶人無廟,可立影堂”等諸多限制。

在夏言提出建議的當年十一月,明世宗“詔天下臣民祭始祖”。庶民祭祖的限制被打破,大建宗祠祭祀始祖很快在各地成為普遍現象,私家修譜之風更盛。

清朝的建立並沒有打斷這一過程,相反的是,身入關後沒過多久,康熙就頒發了《聖諭十六條》,要求天下臣民“篤宗族以昭雍穆”,此後鄉約與宗族結合,宗祠的修建與族譜的編撰更為普遍化。

於是便產生了一個奇特的現象,在清朝中後期,傳統社會在重重衝擊之下開始崩塌,但是編修家譜之風卻達到了頂點,二者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然而,當人們開始尋找自己的始祖時,很快遇到了“我從哪裡來”這個難解的問題。明成化十一年(1475年),河南孟縣劉氏族譜編成,自認是一個移民家族:“自曾祖而上,在山西潞州潞城縣,不知其幾世矣,洪武初,徙河南孟州,今革為縣,古河陽郡也,遂家焉,傳六世矣。”劉氏乃是士紳之家,其族譜纂修者劉章之兄劉文是天順六年舉人,其他兄弟也都深受理學薰陶。如果說他們尋找始祖尚不為難的話,那麼其他人可能就不那麼容易了,這從“致仕縣丞德州宋諫”為劉氏族譜所作的序言即可看出來:“居今之世有能自全其軀者足矣,遑及其崇始反本,以原其身之所自出哉?”

在清朝中後期,傳統社會在重重衝擊之下開始崩塌,但是編修家譜之風卻達到了頂點。眾口相傳的“大槐樹”就這樣開始進入無數的族譜之中。

眾口相傳的“大槐樹”就這樣開始進入無數的族譜之中。在此有一個很有意思的現象,河南濟源衛溝衛氏於雍正十三年創修了《衛氏家譜》,家譜稱:“祖籍山西晉陽人也,遷於河南懷慶府濟源縣西陽裡無恨村,又移西軹城小十字後居下泥溝。”這同相距兩三公里的軹城衛氏始祖來歷的說法是相似的,軹城衛氏“本山西省陽城縣人,洪武年間避亂遷居於垣曲縣之西南峪子村。”而軹城衛氏是遠近聞名的大族,清代乾隆年間曾經出過衛肅、衛詣、衛謀三位進士,很有勢力。衛溝衛氏也許是附和了讓他們羨慕的軹城衛氏,不過到後來,衛溝衛氏乾脆“變革”了他們的始祖籍貫,此後每次續修族譜,衛溝衛氏的說法就有一次新變化:嘉慶六年衛溝衛氏族譜的序言為“餘族由太原而遷濟居住無恨而移軹,源遠流長”,咸豐二年家譜則為:“吾族山西洪洞人也,始遷無恨繼遷軹鎮,更遷泥溝。”從陽城到太原再到洪洞,衛溝衛氏終於成了洪洞移民。

還有人乾脆把對“身之所自出”的懷疑寫進了族譜, 如創修於順治十一年的河南濟源東留養村《任氏族譜》寫道::“餘族自洪武初年入藉濟源縣軹城裡一甲當差至今,相傳已三百餘歲矣。或曰:其先蓋山西曲沃人也;或曰:自洪洞來曲沃至濟源,然皆不可深考。”

更多的人則是毫不遲疑地把“洪洞”寫進了族譜,並諄諄告之以族人。如在道光十三年,“晝出負販”、“弗事詩書”的河南孟縣東田丈村花廷寶創修了花氏祠堂,並“嘗謂族人曰:‘我花氏自山右洪洞遷移以來,世代變更,子孫繁昌,皆祖功宗德所留遺也。’”

“傳說進入族譜,便成為可信的史料,族譜所說再被採擇進入正史或者學術性著作,歷史就這樣被亦真亦幻地建構起來了。”(趙世瑜《祖先記憶、家園象徵與族群歷史》)

洪洞地方的知識精英利用自己手中的文化權力,對傳統的資源進行再造,他們希望把大槐樹從一個老家的的象徵,改造成為一個國族的象徵。

對於這段謎一樣的歷史,還有人給出了這樣的解答:“何今之族姓, 其上世可考者,尚有千百戶之裔; 其不可考者, 每曰遷自洪洞, 絕少稱舊日土著及明初軍士。蓋自魏晉以來,取士競尚門戶,譜牒繁興,不惜互相攀附, 故雖徙居南方,其風未泯。而中原大地, 則以異類逼處,華族衰微,中更元明末世,播竄流離,族譜俱附兵燹。直至清代中葉,戶口漸繁,人始講敬宗收族之誼,而傳世已遠,祖宗淵源名字多已湮沒,獨有洪洞遷民之說,尚熟於人口,遂至上世莫考者,無論為土著,為軍籍,概曰遷自洪洞焉。”(鄒古愚修,鄒鵠纂;民國(1934) 《獲嘉縣志》卷8《氏族》)

■ “民族主義”下的大槐樹

清末民初,洪洞賈村人景大啟在山東觀城、茌平等縣任典史,他所見到的已是處處皆為大槐樹後裔的局面,經行之處,無論是官吏還是平民,聽聞他來自洪洞,都殷勤招待,很多人把家譜拿給他看,都說是從“洪洞大槐樹老鸛窩”遷來。

這些經歷讓景大啟甚為感慨。當時還有一名洪洞人劉子林也在山東為官,景、劉二人相商後,遂起創修古大槐樹遺蹟之意。二人在山東募得紋銀390兩,寄回洪洞託人維修廣濟寺殘存之塔基,並修建古大槐樹紀念亭,然而未等工程完工,銀兩耗完,創修大槐樹遺蹟之事只好停頓。恰好此時曾在河南確山、登封等縣任知事的洪洞人賀柏壽致仕還鄉,又募得錢300餘吊,使得創修大槐樹遺蹟建設繼續進行。民國二年(1913年),三人完成了包括大槐樹、碑亭、茶室和牌坊在內的遺蹟創建,從此“洪洞大槐樹”開始有跡可尋。而在此之前,自認是大槐樹移民後裔的他鄉客來到洪洞,雖有“不勝故鄉之感”,但無處可覓先祖出發處,只能站在汾河邊上“撫景流連”。

創修大槐樹遺蹟的景大啟在確定地點時依照的依然是“故老之傳聞”,他在《重修大槐樹古蹟碑記》中說:“古大槐樹子在敝莊廣濟寺之西,即世所謂遷民處也。”

就在洪洞士紳創修大槐樹遺蹟的時候,發生了一件令本地人對大槐樹更加刮目相看的事情:辛亥革命後,袁世凱派盧永祥進攻山西民軍,盧部所到之處,肆意搶掠,在與洪洞比鄰的趙城(後併入洪洞縣), “無貧富貴賤,一律被搶,不餘一家,不遺一物”。如此搶掠三日後,盧部南下洪洞,“車四百輛,駱駝三百頭,馬數千蹄,負包擔囊,相屬於道”,留下趙城“城無市,鄰無炊煙,雞犬無聲”。然而到了洪洞後,盧部卻秋毫不犯,途徑古大槐樹處,士卒還紛紛下馬羅拜,“低徊不忍去者久之”。究其原因,乃是“群目為祖宗里居所在地,弗擾也”,賀柏壽等人由此也感到,大槐樹實有“御災捍患之功也”。亦真亦幻“大槐樹”

洪洞地方士紳創修大槐樹遺蹟的同時,中國這個古老的國家也正在快速向現代轉型,民族國家的概念開始出現在上層知識分子的頭腦中,包容儒學、諸子與黃帝的“國學”迅速形成。在“反滿救漢”的旗幟下,“尊黃”思潮風行一時,革命黨人把西方的民族主義與中國傳統的“夷夏觀”結合,推崇黃帝為漢民族始祖,大量關於黃帝的論述和專著隨之出現,如劉師培的《黃帝紀年論》,《攘書》,黃節的《黃史》,陶成章的《中國民族權力消長史》,夏曾佑的《最新中國歷史教科書》,此外還有革命性很強的《黃帝魂》等專著。同時,《國粹學報》,《新世紀》,《民報》,《浙江潮》,《警世鐘》,《新湖南》等報刊上也都發表了許多關於“黃帝”的言論,黃帝這個遠古時代傳說中的人物,在民族主義的萌發下,被革命黨人塑造成了一個民族國家所需的“民族始祖”。

對於這一現象,孫隆基在其《清季民族主義與黃帝崇拜之發明》中分析說,“尊黃”乃是清末民初的中國人為了民族國家的建構而新發明的一種“崇拜”,黃帝崇拜的敘事由古代、現代、本土、外來的因素編織而成,雖然表面上首尾一貫,其實是一個混合語,而且一首一尾都是舶來品。

在這樣的潮流中,眾口相傳的“洪洞大槐樹”迅速被納入到民族主義的話語體系中來。洪洞地方的知識精英利用自己手中的文化權力,對傳統的資源進行再造,他們希望把大槐樹從一個老家的的象徵,改造成為一個國族的象徵。

民國三年(1914年),賀柏壽在其撰寫的《重修大槐樹古蹟碑記》中說道:“方今民國肇造,社會主義播騰寰區。凡有關民族發達之源者,宜及時表彰,藉識人群進化之由,俾免數典忘祖之誚。然則吾邑大槐樹處之待於揭諸者,顧不重哉。”

民國六年(1917年),大槐樹第一次出現在了洪洞縣誌中,在其卷7《輿地志·古蹟》中,“大槐樹”等條記為“新增”, 即:“大槐樹在城北廣濟寺左。按《文獻通考》,明永樂間屢移山西民於北平、山東、河南等處。樹下為集會之所。傳聞廣濟寺設局駐員,發給憑照川資,因歷年久遠,槐樹無存,寺亦毀於兵燹。民國二年邑人景大啟等募貲豎碑,以志遺蹟。”

民國十年(1921年),景大啟又編撰了《洪洞古槐樹志》百餘本行世。十年後,洪洞人柴汝楨在舊志基礎上重新編撰,匯為《增廣洪洞古大槐樹志》一書,時任洪洞知縣的柳蓉為之撰寫序言,再一次把大槐樹與蒸蒸日上的民族主義思潮聯繫在一起,他認為,無數的人都心繫大槐樹,“何以故,種族觀念使然也……現值大同世界,一本散為萬殊,四海皆是同胞,民族合群,共同奮鬥,異族罔感侵略,同種日躋富強,遐邇交稱曰:古大槐樹關係種族,楊國爭光,晉乘生色。”

至此,“大槐樹已經不再只是山西移民的家園象徵,而成為在現代化進程中凝聚整個中華民族的象徵,它的意義被提升到團結民族、抵禦外侮的高度,成為現代民族主義話語中的一個組成部分。”(趙世瑜《祖先記憶、家園象徵與族群歷史》)


何書彬


我個人認為,朱元璋為了攻固政權,為下代掃除統治障阻,殺人如麻,株連九族,老百姓為了平安過日子,做家譜,稱自家是洪洞移民來的,和本地任何家族沒有連繫,朱元璋是洪武,移民是洪洞,字同音同,求個吉利。


仼雙貴


大的不倒小的不來,總的來說閒的蛋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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